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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五十四
不知何时,天空微微飘起了雨。
细碎的雨丝落在银白的毛皮上,并没有太多的触感。
小狐狸抖了抖耳朵,自墙头一跃而下。
却没有落地的触感。
墙下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一袭淡青长衫,下摆无风自动。
小狐狸就这么毫无准备地跌入了来人怀里。
“怪不得时砚总说你迷糊,我算是见识到了。”来人轻笑,一把按住死命想从他怀里挣脱的狐狸。
却是银光一闪而逝,怀里的重量消失无踪。
“是你!时砚不是去找你了么?”七钥的眼睛瞪得老大。
虽然他不曾和千烬打过照面,不过他记得这个声音。
“找我?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来找我了?”千烬还是笑,原本很大的眼睛被眯成细细一线,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你忘了他昨天对我多冷淡,巴不得能赶多远就把我赶多远的样子。”
“可是——”时砚一大清早就没了踪影。七钥眨了下眼睛把到嘴的话咽下去,这貌似没必要让眼前这个人知道。
“时砚确实没来找我,不过是我去找他。怎么,小狐狸一刻不见自己的时哥哥就念得慌?”
“……”七钥翻白眼,这个说话的调调还真是跟某个人如出一辙。
想到染墨,七钥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是一下抓不住。
“这样吧,小狐狸,就当是奖励你的痴心,哥哥我决定回答你三个问题。”千烬笑得童叟无欺。
“三个问题?”七钥一愣,下一刻眼睛一亮,“只要我问了,你知无不答?”
“不。”千烬伸出一只指头摇了摇,不意外看到七钥的白眼,可他毫不在意,“虽然我确实知道很多你想知道的东西,但我还是要考虑别人的意愿的,这个别人,你当然知道是谁。”
七钥转身就走。
“哎哎,你这个毛躁的狐狸。”千烬一把逮住他,“你不觉得有些东西还是由他自己来告诉你比较好,不是么?等他觉得放得下的时候再来告诉你,绝对好过你的探根究底。”
“那你能告诉我什么?”
“那要看你怎么问。反正你又不吃亏。”
“那,你告诉我,你和时砚在一起的那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始终没来找我——咳,找时翎?”七钥依旧是那只害羞的小狐狸,于是拿时翎当挡箭牌。
千烬闻言挑眉,却是没有揭穿他。
“我只能告诉你,那些年发生的那些事,是时砚不愿意再去想再去面对的,他自己想努力忘记,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他想起来?”雨丝忽然变密,眼前朦朦胧胧一层,七钥忽然看不清眼前千烬的表情。
“……这就是回答?”七钥的眼底没有失望只有了然。
那个月朗星稀,他和时砚却在阴暗的草地上打滚的夜晚,那一滴温热的液体,已经告诉他太多。
“他没来找你们,不是他不想,是他根本动不了。他能下地走动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你们。我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么,我以为他不会再回千冥山,结果他回来了,而且这一回,很多年没有离开。”
“他,来找过?”七钥忽然觉得有些鼻子酸。
“恩。而且,他还时常以水为镜,观察你的动向。”千烬像是没有听出七钥声音里的不同,“我经常嘲笑他偷窥。”
“……”七钥低头,久久不愿抬起。
“怎么样,我的话你还满意么?”千烬却是不依不饶地用手指抬起七钥的下巴,一脸轻佻,“小美人,我为了你在这寒气甚重的地方淋了那么久的雨,你就不该有所表示么?”
“啪!”七钥一巴掌把不知轻重的爪子拍掉。
“你想干嘛?”
“不干嘛。请我喝酒!”
七钥是只穷狐狸。
当时遇到凌子枢的时候就是身无分文,依靠时翎的救济才勉强吃了几顿好的。后来走到哪里都有人掏荷包,养成了习惯导致小狐狸的兜里依旧没有半个子。
于是七钥只能把千烬带到他和时砚入住的客栈,点两壶酒让小二一起记在账上。
幸好千烬只要有酒,别的什么都不挑。
小小的白瓷酒壶似乎根本就不够千烬喝的,一杯接一杯,空了又满,满了又空,不一会酒壶就被倾斜到了壶盖都快掉了的程度依旧滴不下一滴液体。
直到此时,千烬似乎才意识到对座还坐了人,而对方一直盯着他行云流水般解决掉一壶酒的动作瞠目结舌。
“小狐狸,酒可是好东西,你时哥哥没教过你?”千烬朝七钥眨巴眼睛。
“……”就算是再好的东西,被这么糟蹋也不会好。狐狸在肚子里肺腑,“那我再问第二个问题,和时砚无关。”
“恩?”
“你应该认得染墨的吧。”
“啊?”千烬一愣,连灌酒的动作都是随之一顿,“认得。”
“其实我一直很在意。染墨的身体似乎一直很糟,而且简直越来越糟。你知道原因么?”七钥的手不自觉地摩挲桌沿。幸好客栈的桌子做工比较精湛,如果是街边的茶铺,估计他的手掌就被木刺毁了。
“你居然不问关于你时砚哥哥的事,我真的很意外。”千烬却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放下了手里的酒杯,也没有继续斟酒。
“……也许你会觉得我多管闲事,可看着染墨这样越来越虚弱,我心里真的很不舒服。他帮了我那么多,甚至没有他我根本不可能和时砚重逢,可我却一点都帮不上他什么——”七钥低下头,手里的动作一顿,就着死死抓着桌沿,似要将它捏碎。
“关于染墨的事,抱歉,你问错了人。”
“……”七钥抬头,正好对上千烬的眸子。猛然发现,这个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的人眼底也会有阴霾,。
“我只知道我曾经和染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发生了一场意外。具体是什么事情没有人告诉我,我只知道我醒来的时候,脑子里是空白的,床边人告诉我,他叫千寒,我叫千烬。
“千寒是个话很少的人,要从他嘴里挖出些什么真的比登天还难。他只告诉我,我们所在的地方叫做千冥山,我们是师兄弟。
“而至于染墨,千寒的嘴里从未吐出过这两个字。”
“那你怎么说,你认得染墨?”七钥有些糊涂。
“我见过他一次,只一次。他背着包袱似乎是找千寒辞行的,结果正好被我撞上。我问了千寒他是谁,千寒说是他的一个远房亲戚,叫染墨,上山来看他。”
“你信么?”
“当然不信。”千烬笑了笑,却不复先前的洒脱,“就算是父母都未必有那么好的心思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远房亲戚?怎么可能。而且,我记得当时那个叫染墨的少年脸色很差。千寒跟我说,那是他那个亲戚受不住千冥山的气候,水土不服罢了。”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少年?七钥想不起自己被人称作少年的时候。
“谁记得清。反正那个时候离我无意中救了你时哥哥还很远。”
“……千烬,有没有说过你失忆前后变化很大?”七钥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
“……是有人说过,怎么了?”千烬看着小狐狸黑得发亮的眸子有不好的预感。
“我在想,为什么你说话的态度语气和染墨那个死家伙那么像?”
“……是他像我!”
七钥第一次有了得胜的感觉。
第二壶酒又很快空了,七钥找来小二又要了一壶。
“还有什么想问的,好奇的狐狸?”千烬不是心胸宽广的人,虽然灌了一壶酒依旧觉得憋气。
“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那么多?”什么三个问题根本就是幌子,七钥前前后后的问题少说也有十几个。
“因为——你这只小狐狸很讨人喜欢。”
无良的爪子又伸了过来,不过这次的目标却是脸颊,用力一捏,留下指印一道。
七钥摸了摸被掐得有些疼的脸,一时不知道听到这样的夸奖该摆出什么表情。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你时哥哥舍不得看到你这可爱的小狐狸整天疑心重重。”千烬的视线忽然瞟向楼上。
“啊?”七钥跟着看过去,就看到时砚寒着脸站在房门口,视线死死地盯着他们两个。
“好了。我的任务圆满完成,可以退场了。”千烬却是无视时砚冻人的视线,无所谓地耸耸肩,一口把小二刚送来的酒灌下半壶,“对了,小狐狸,那个染墨,现在在哪?”
“染墨?”狐狸依旧很晕,一时转不过来。
“好歹也是故人,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
“他会在镇江扶芳阁等我们,你跟我们一起去?”
“一起?”千烬愣了一下,抬头看看时砚已经开始泛黑的脸,“算了,我还是不杵在这招人厌了,扶芳阁是么?我记住了。”
千烬突然一顿,看向依旧愣愣盯着他的七钥,凑近。
“啵!”一个清脆的吻落在狐狸的唇边。
“砰!”下一刻,一个重物从天而降,千烬略略侧身刚好闪过。
“小狐狸,咱们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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