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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二十一
松柏苍翠欲滴。
“啪!”一滴水珠笔直的落在七钥的额头上。
沁入心底的冰凉。
抬头,满树的叶片湿润一片,几乎每片叶子都有水滴积聚。
凌子枢背对着七钥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那个——”七钥轻咳一声,毫无意外的看到眼前的人稍稍侧转了身子,“把你辛苦制成的药材不知节制的用是我的错。但染墨是因为我受的伤,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略略尴尬的神情。七钥其实很不习惯用这样的语调说话。
是他把凌子枢从那勉强可以被称为屋子的亭子里拉出来的。那里的气氛太过僵硬,让他很不舒服。
“我知道。”叹气,抓头,其实子枢自己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这些药瓶子能帮得上你,我其实很高兴。”
“……”
“山上那种药我还有不少,等到了我再给你装点,以备不时之需。”子枢稍稍侧转了身子,指向眼前的树林深处,“看到那里有一座桥了么,我们过会就从那里过去。”
薄雾弥漫,七钥只能开到深处阴暗一片。
“其实我比较担心上山的路。”
“有野兽?”七钥对于千冥山并没有过多的记忆,更何况,当时时砚把他带下来貌似走的并不是这条路。
他只记得有一个湖,湛蓝清澈,湖边开满某种蓝紫色的花。
“……你可以先想想怎么过这个桥。”
“啊?”
年久失修的吊桥,手腕粗的绳索泛着灰黑不匀的色泽,老旧开裂的木板被水汽完全浸润,晕出一层近乎发黑的褐色,风过,剧烈摇晃。
桥下是极深的沟壑,被雾气笼罩,只听得到湍急的水流拍打石壁的声音。
“当初造这座桥的时候考虑到以后山上的清净,故意造成这个样子。”
也就是不让普通人过。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七钥瞪着那座看上去似乎随时都会散架的破桥,咬牙切齿。
桥破点,只要不塌就行,晃得厉害点,只要不是整个倒过来,也行。
可,干嘛把桥造那么窄!只能一个人稍稍侧点身子过……万一哪天收了个胖子做徒弟,看他怎么走!
“我经常走,习惯了。”
冰冷坚硬的岩石,触手是一片湿滑,蔓延着或深或浅的青苔痕迹。
好不容易捱过了桥,几乎到了汗湿重杉的地步。时翎扭了扭脖子,拎了下衣领,花了好大功夫,才让衣衫不再粘着后背。
深深的吸了口气,转身,把后背靠上石壁,冰冷尖锐的触感,一瞬间穿透薄薄的衣衫。时翎忍不住往前稍稍让了让,让石头的棱角远离背脊,眼角瞥到凌子枢,站在一步开外的地方,眼神呆滞。
顺着他的视线,那边桥上七钥染墨还在折腾。
伴着呼天抢地的叫声。不是七钥叫的,也不是染墨。叶群在桥的这头看着愣比命悬一线的那两个人更心惊肉跳。
七钥先让叶群带着时翎过桥,等他们到了再扯上染墨慢慢挪过来。
真的是在挪,染墨的伤最怕的就是左摇右晃。
“你们两个!越慢晃得越厉害知道不!快点摔不下去的!”叶群的大嗓门真不是盖的,声音不断在林间谷中回荡。
如果这千冥山还有鸟,一定会落得他一头灰。
“你给我闭嘴!”小狐狸被他叫得暴走。
凌子枢呆呆的看着那边发生的一幕幕面无表情。
“喂,干嘛一副死人脸。刚才不是给你时间两个人培养感情了么?”时翎忍不住给了子枢一拐子。
“呃!”时翎一时没掌握好手劲,子枢吓了一跳:“什么?”
“果然是呆子。”时翎抓头,“该不会之前小七把你叫出去,你什么都没跟他说,就被你一路呆掉了?”
“说什么?”子枢的眼睛依然死死的盯着桥上的两个人。
不晓得是脚软还是踩空,染墨脚底歪了一下,整个人跟着倾斜,七钥赶紧伸手去拉,然后一把拽着他的腰扯回来。
本就随风晃荡的吊桥因此晃得越发厉害,七钥几乎是把染墨压在作为扶手的绳索上勉强维持平衡。
叶群在这边急得跳脚,恨不得冲过去把人拽回来。
“那两个白痴。”时翎被那惊险的一幕同样吓掉半条命,不知不觉往前走了好几步。
“你去了也帮不上忙。”
时翎回头,看着子枢略带迷茫的表情,似乎之前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的口:“这话我怎么听得那么不舒服。”
“难道你不那么想么?”
“我还以为你在吃醋,原来搞了半天,居然在自哀自怨。”时翎翻了个白眼,“是,我是帮不上什么忙,我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可小七毕竟还是把我带上了是不是,我还没有麻烦到他不想再看到我是不是?”
子枢说不出反驳的话。
“也许哪天就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了,谁知道呢?放心,一无是处的人,是我,不是你。”
身后忽然传来叶群的欢呼,回头,那边两只终于踏上了平地。
“更何况,现在,有人比咱们更没用。”时翎挑了挑眉毛,看着几乎是挂在七钥身上喘气的染墨,心情异常愉悦,“终于也能看到那家伙狼狈的样子了。”
“……”
“对了,我有没有可能和你一样拜到神医门下?”
“你想研习医术?”子枢忍不住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他还从没见过脾气那么火爆的人说要从医的。
“当然不是。我看叶群武功很不错的样子,应该你师傅什么都传授吧。”时翎眨巴大眼睛,满是期待。
“师傅确实什么都会。”只是……
“那就成了,你帮我说说去?”继续巴登眼睛,怎么可爱往哪里装。
“师傅不收徒弟已有很多年。”子枢想不出能让人接受的反驳理由,于是胡扯了个。
“这千冥山那么难走,应该是没几个人能见到他老人家吧。”时翎要是能被那么容易打法,他也就不是时翎了。
“其实,是师父性格比较怪异——”子枢顿了下,看了眼时翎。
报以期待的眼神。
“每个徒弟在拜师前必须经过好几关考验。第一关,必须在柴房住一个月,每天负责整个庭院的打扫,要帮着小米做饭,还有打水劈柴,反正就是打杂一个月——”再次报以询问的眼神。
稍稍闪烁的期待眼神。
“其实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师傅按照他是不是看你顺眼会有特别的考验。对我的考验是把一把草药磨成末末。你是不是觉得这一点不难?是的,不难,但只有我一个人是这样的。”子枢故意顿了顿。
时翎咽了口口水。
“叶群的最后一关是帮他洗脚。三师妹烟轻的任务是帮他,洗澡。貌似还有一个谁的任务是喝了他的洗脚水——”这次子枢干脆不看时翎了。
“耍我好玩么?”怒瞪。
千冥山的山路其实不陡。
蜿蜒的石阶在草丛中若隐若现,落差并不大。
只是不难走的前提是天气够干燥,光线够充足。
等染墨歇了好一会喘得不那么厉害可以继续赶路的时候,天色已然昏沉的厉害,加上越往上雾气越大,视线越发受阻。
被水汽打湿的石阶,石阶上零星散布的青苔,虽不至于滑不留足,但也时不时小小踉跄一下。
“时翎,你干嘛走在最后?”七钥听到后面很轻的“呀!”一声,回头,看到的是翎很困难的维持平衡的样子,“走中间来。”
叶群和凌子枢一人有一个火折子,于是分了一个给七钥。由于石阶很窄,顶多两个人并排走,于是落单的时翎手里连个照明工具也没有。
“不用,摔不死。”
“我可不想过会回头发现后面人没了。”七钥拉着染墨往旁边靠,“快上去!”
时翎闷头走。
“那家伙怎么了?”走在前面的叶群和凌子枢见跟在后面的火折子很长时间都没有移动,于是回过头来找人。
“估计我又惹着他了。”子枢耸肩,“我说,你们几个想在这里过夜么?”
鞋底与潮湿地面的摩擦声,一点点靠近,动作很磨蹭。
“我们要快点走,在这里逗留多一刻就多一份危险,尤其我们手里的火折子很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叶群拿火折子晃了下时翎,“小心点走,别真摔了。”
时翎不想甩他。
“放心,我会在师傅面前提你的事情的,别皱着张包子脸。”子枢打量了时翎一眼,拉着叶群转身。
“和师傅有什么关系?”叶群一头雾水。
“你别管。”
叶群对于凌子枢的脾气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他说别管不管就是了。
“真是,一个比一个会找麻烦。”山上很静,即使很轻的说话声也能传得很远。七钥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皱眉。
“真是老妈子的口气。”
“你敢嘲笑我,我马上放手你信不信!”
“你要是会放手,会有那么多烦心的是么?”染墨的话,话里有话。
说完,低头,继续小心的走自己的路。他可没这个力气在这个时候管太多闲事。
微弱的火光微微摇曳,照在七钥的眸子里,依然微微的晃眼。
稍稍垂下眼睑,却在下一瞬间,睁大眼睛。
“染墨,小心!”
前面的叶群子枢也停下了脚步。
泛着荧光的眸子自草丛后缓缓逼近,远远近近一群。
“你们的运气还真不错,我在这里上上下下几百回,也没碰到过那么多狼!”叶群苦笑,抽出短刀,把凌子枢护在身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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