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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十六
胡老爷子给七钥安排的房间相较起染墨呆的那间更小,更阴暗。
阴冷的湿气从地底蔓延,透骨的冰冷。
本来就是穷苦人家的破烂宅子,七钥自然不会要求太高。时翎的意思是让他跟着大熊回韩府,七钥拒绝了。
窗外风很大,树枝晃荡的厉害,连带着摇晃了月影,打在地上斑驳摇曳。
小狐狸趴在木板床上闭着眼睛,耳朵却是很精神地竖着。
肖肖说老头老太睡得早一般也不会没事打扰陌生人睡觉,所以让他放心睡。可小狐狸依然多留了一份心。
迷迷糊糊过了很长的一段时间,隔壁房间忽然传来很大的动静。
其实七钥不敢睡熟还有个原因,他怕染墨万一醒了又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把时翎给惹火了。那小子暴力起来可不管你是不是重伤在身都是一顿暴打。
染墨有个三长两短七钥是不在乎,可毕竟花了凌子枢那么多瓶瓶罐罐。看胡老头的反应就知道这些药丸肯定名贵得很,就这么浪费了实在可惜。
只是动静很快就消停了。
似乎有对话的声音,却听不真切。
看来他们还聊得满欢的,小狐狸拿大尾巴蹭了蹭鼻子。
下一瞬,原本松懈少许的神经倏然紧绷。
有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不小心踩到落叶,瞬间破碎的声音。来人走得很急,却在隔壁的房门边停下,随后寂静无声。
小狐狸睁开眼睛,动了动四肢。
这些家伙就是不让他省心。七钥开始觉得他越来越像大妈,处处管头管脚。
难保他不会成为第一只未老先衰的狐狸。
刚一出门,就险些撞上提着只木盆急急忙忙往外跑的肖肖。
“你怎么回来了?”七钥还在想有谁会对屋里两只图谋不轨。
“没什么事我就回来了。”小孩只停顿了一下下,立马提着木盆没了踪影。
“他急着去投胎?”
推开房门,一眼看到了瞪着眼睛一脸呆愣的时翎。
“不知道。”
时翎只知道肖肖对于染墨爱理不理的态度压根视而不见,小心翼翼的伸出手,似乎想替他盖好被子,谁知在接触染墨手背的一瞬间,像火烧屁股一般立马滚下床,提了木盆就往外冲。
真的像火烧屁股,一点不夸张。
“他醒过了?”七钥走到床边,染墨依旧双眼紧闭。
“对,还说了不少话。放心,他死不了。”
“我当然知道他死不了。其实这家伙还是闭着眼睛看上去顺眼点。”七钥凑近了些。
其实何止是顺眼,染墨的五官其实很漂亮,甚至隐隐透着一股清雅秀气。只是他的眼神,太深也太冽,看着多少有点惶惶然。
“哪里有。”时翎就是被这个惶惶然吓到的人。
“你那么讨厌他?”
“谁会喜欢被人捏在手里当动物耍!”
“……”还是到哥哥怀里寻找安慰吧。
七钥在肚子里偷笑,眼睛余角划过染墨苍白中带着怎么正常的红晕的脸颊,伸手,被掌心不正常的灼热吓到,“时翎!你怎么把人给顾的!”
时翎傻眼。
最后七钥还是把胡老头从被窝里挖了出来。
谁说年纪大的人睡眠质量不高,容易起夜容易失眠……这说法在胡老夫妇身上完全行不通。
七钥跟着肖肖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差点没被那双重呼噜声给震晕过去。
“他没事吧?”肖肖这小孩比七钥还要心急,尤其是在他找了干净的布条用冷水浸透替染墨降温,却怎么都没有成效之后。
“我给你开过两个药方,把第二个煎给他喝发发汗就是了。我还以为天塌了。”胡老头摆摆手,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
“他真的没事?”肖肖追了出去。
“真的没事。你这小孩……”声音越传越远。
七钥时翎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韩府会收肖肖做干儿子,其实是在所有人意料之中的。
韩师爷和夫人一向夫妻相处和睦,恩爱无比,自然韩师爷从没想过娶一房小的,现在自然也不想夫人在承受丧子之痛的当口还要看着丈夫跟别的女人搞不清楚纠结痛心。可韩子黎毕竟是韩家的独苗,外加韩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让她在这个年岁说有就有也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于是怎么着也得填一个进去补补。
于是肖肖自然是现成的人选。
他没有父母,本就孤苦伶仃一个人,又有过和韩子黎一样的遭遇,怎么也算有缘。
当然,如果韩夫人能再生一个儿子自然最好。即使这样的话,家里多一个人吃饭也不是什么问题。
“其实,本来娘她更想收你的。”韩幽对时翎说这话时,多少有点咬牙切齿。
“我?”时翎吓得跳脚。
“当然我把她的想法打消了。”韩幽对着天空翻白眼,她有想过也许会有哪个女人跟她一样瞎了眼看上时翎这个没用的小子,但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跟着她娘抢人。
当然她说服韩夫人的理由有点……“我跟娘说,时翎是要做你女婿的,怎么能做儿子!”
“噗!”时翎正姿势优雅地端着个古董茶杯品着上好的铁观音,一不小心茶水呛到气管里,一个天女散花外加呛得眼泪鼻涕的。
“干嘛,你有意见啊!”韩幽瞪眼。
“咳咳!咳咳!”我能没意见么?可惜时翎说不出,只能一个劲的咳。
“你这个蠢蛋怎么这么蠢,连喝个茶也能喝成这样子的。”韩幽看时翎面红耳赤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挺心疼的,于是嘴里数落手下轻拍帮他顺气。
“那个,三姐,你在这里啊?”一个声音突然从旁边的树丛边上响起。
时翎韩幽都是一吓。
韩幽更是手下一个用力差点把时翎拍趴下。
这个女人是人么,怎么力大无穷的。
“你,你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肖肖,他显然对他的韩家少爷身份依然不甚熟悉,称呼一个姐姐还得舌头绕上半天。
“夫人,娘她有事找你。”这些天,韩夫人没事就拉着肖肖说东说西的。包括树林里的遭遇,包括肖肖小时候的挣扎求生,当然也包括韩夫人自己对孩子的回忆。
肖肖虽然心里很担心染墨,但看着韩夫人微红的眼眶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你担心什么,那边有小七看着呢。”时翎对此总抱着不以为然的态度。
“你很讨厌他?”肖肖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好奇。
“其实也不至于。”时翎没想到肖肖突然扯到这个上面,但毕竟是个小孩子,时翎只当是他好奇心太盛,“虽然刚开始见面确实不是怎么很愉快,但他其实也没做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被人当傻子耍这事时翎自然不想让别人知道,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个小鬼。
外加他也没说谎,说讨厌,确实过了,他还没小心眼到这地步。
肖肖盯着时翎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到说谎的痕迹。
“干嘛,不信我?”时翎被看得发毛。
“没有。”小孩眼珠滴溜一转,立马跑得没了影。
“这小鬼在玩什么?”
似乎是所有的雨都在之前下尽了,这几天,天天艳阳高照。
小狐狸趴在床上,闭着眼睛,安静得很,任由染墨的手在他的背上轻抚。
柔软的皮毛,很滑很顺,还能感觉到皮毛下的体温。
阳光透过门框,在地上划出明暗交错的一线,很亮的一片,几乎晃花了染墨的眼。
小狐狸忽然轻轻的动了动,染墨收回手。
银光一闪,七钥好好的坐在床尾。
“最近怎么老困。”七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角。
“之前太累了。”
“以前也会困,但好久都没睡得那么熟了。”
“以前,那个叫时砚的是不是很喜欢在你睡觉的时候摸你的毛。”漫不经心的语气,染墨问得就像询问天气一样简单。
七钥动作却在一瞬间明显一滞。
染墨却是很轻的笑,不带讥诮,只是单纯的好玩:“看你睡觉的时候很不安稳,所以就顺便——摸摸你。谁晓得,你突然间就安静了。”全然调笑的语气。
“我衷心的希望,你永远半死不活地躺着。”七钥眯着眼睛,恶狠狠的说着最恶毒的话。
“那样的话,谁来摸你。”
瞪:“想死早点说。”
染墨的眉毛一抖。
枕头旁边整整齐齐插着三根冰棱,离他的脖子不过一个手指的距离。
“我是说真的。”染墨的语气忽然变了,依旧深沉的眸子突然间有些逼人,“那个叫时砚的不在的时候,我就勉强代替一下好了。”
七钥沉默,爪子痒痒。
“反正摸美人,对我没损失。”立马恢复无赖口吻。
眯起眼睛。
“妈呀!”只一道银光一闪,染墨的手臂上忽然攀上了一只狐狸。
血淋淋的三道血痕。
“喂,我重伤在身!”染墨看着自己鲜血淋淋的手臂忽然觉得两眼发花。
“反正被美人抓也没啥损失。这是什么?”七钥安安稳稳的坐在床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却在一瞬间瞥到了染墨手臂上没有被划到的地方。
深紫色的乌青,虽然边缘的地方已然消退,依然触目。
“这个——被那个小鬼捏的。”染墨抬手看了看,皱眉。
“肖肖?怎么可能?”
“看样子他自己是无意识的。就是在树林里我差点摔倒的时候,他拽我的力道大得惊人。”
“……”
“我担心他被困的那几天是不是吃了什么。”
“可他看上去一点问题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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