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太微

　　“好咧！”李四郎早就知道她是杜衡的阿姊，应了一声，招来了他家长随，交代了几句，让他去办事。

　　随后，他对杜若说道：“阿姊，我听说，府上有两只苍鹰宝宝，长得很是可爱，可以让阿衡带着去上学吗？”

　　他跟着杜衡，称呼杜若一声阿姊，就是客气。

　　“这不好吧，就算老师不骂你们，太子知道了，也会不高兴。四郎想看苍鹰宝宝，就来我家看好了。”杜若没同意他这个馊主意，向他发出了邀请。

　　杜若到长安整整两个多月了，可爱的苍鹰宝宝，早就长成了英俊的苍鹰少年，褪去了绒毛，长出了漂亮的羽翼，学会了飞行，试着自己捕食了。与小时候光张着嘴巴啾啾叫等着别人喂食截然不同，就算老师和太子都不介意，杜衡也没法带着去上学。

　　“阿姊，那就说好了，我过几日就来府上叨扰。”李四郎没有客气，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好，你哪日有空，就来玩。”杜若笑着说道。

　　他们说了一会儿闲话，时辰差不多了，回去继续观看龙舟赛。

　　第三场比赛，是整个龙舟赛最热闹的时候，长安县和万年县的百姓，各自为自己这边的队伍鼓劲，就算文武百官王公勋贵，或者客居长安的旅人，因为居住的里坊不同，心中也是各有倾向，支持的队伍各有不同。

　　看台上，皇帝端着茶盏，气定神闲，仿佛对结果毫不在意。太子同样镇定，好像他就是来看个热闹。其他人，却帮他们记着刚才的打赌。

　　比赛进行了一会儿，急促热烈的击鼓声中，龙舟呼啦啦向看台驶来，他们看到打头的那支队伍，脸色都古怪起来。

　　那支队伍，龙舟靠头的部位，赫然刻着二字——云门。

　　云门乡龙舟队，如太子所言，一马当先，越过了看台，向终点奔去。

　　太子靠蒙也能蒙对，这眼力太厉害了，难道他知道云门乡刚才保存了实力？

　　龙舟赛，实力相差不大时，稍微差一点，就会落选，想要保存实力，也不是那么容易。这里面，难道还有他们不明白的玄机？

　　很多人猜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皇帝看到这个结果，心里稍稍有点惊奇，竟然真被太子蒙到了，不过都水监的小官，太子想要，就给他好了，皇帝也不是太在意。

　　太子一直到比赛结果出来，都没有再提这事。

　　无足轻重的事，无足挂齿的人，说一句就够了，提多了，难免会有人想太多，导致出现变数。

　　龙舟赛结束，皇帝召见了优胜的头三名，头名云门乡龙舟队，皇帝也没忘了，加赐百两纹银。

　　赛后，皇帝将在芙蓉园大宴群臣。皇后则在侧殿，宴请内外命妇。

　　开宴前，皇后寻机召见了承恩侯王粟。

　　“臣王粟拜见皇后殿下，殿下万福金安！”承恩侯行礼如仪。

　　“阿兄快快请起，赐座上茶。”皇后见到他，喜不自胜，连忙吩咐。

　　“谢殿下！”承恩侯谢恩入座。

　　茶水上来，皇后示意于尚宫带着人下去，才和承恩侯闲话了几句家常。

　　“阿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轻轻抿了一口茶水，意有所指地问道。

　　“殿下，此事须从长计议。”承恩侯压低了声音说道。

　　“时间不多了。”皇后望着他。

　　“臣明白，但是殿下，此时多做多错，不做才能不错。”承恩侯劝她。

　　他当然明白，皇后为何着急。

　　太子目前尚在上学，势力有，东宫的属官，多数支持太子，太子好，东宫官才有好的未来，所以从皇帝册立皇太子开始，太子的身边就有了势力，这和太子的年纪学识能力统统无关，是太子这个身份天然就会拥有的支持者。

　　不过太子未成年之前，东宫官对朝政的影响有限，一旦太子行了元服礼，皇帝遴选大臣入詹事府，辅佐太子历练，太子的势力才会大涨，这些大臣，就是太子扩展势力的触角，通过他们，太子就会对朝政拥有一定的影响力。

　　皇后想要达到目的，乘着太子未成年，的确是最好的时机。

　　只是，承恩侯想到太子迁宫之事，又想到三皇子封王之事，也是一脑门的糊涂官司。

　　皇帝先前对太子不冷不热，后来为了太子迁宫之事，气成那样，如今，却对太子这般宠爱。

　　因为这事，内侍省折了一位少监，勤学殿左迁了两位官员，后宫中，沈贵妃失宠了，就算后来复宠，光景也不如从前，二皇子三皇子即将被封王，这一连串的事，根源都是太子迁宫引起的。

　　皇帝要是先前就表现出，他会这么维护太子，他当时就得劝住皇后，现在，最好还是观望一下情形再说。

　　“不做不错吗？有时候，不做也是错。”皇后轻叹，“陛下不喜什么，我清楚，到时候，无须我们劳神。”

　　“殿下，还须防着沈贵妃黄雀在后。”承恩侯提醒她，

　　“沈贵妃，她想固宠，也要看有没有这个福分。”皇后冷哼了一声，“这些事，阿兄不用管，盯着刘道长，让他引着太子入道。”

　　“难道说？”承恩侯眼神闪烁，略有所思。

　　“这是宫中一桩旧事，和先帝先后有关，陛下一向讳莫如深，太子敢去揭这事，陛下哪会对他有好脸色。”皇后稍微解释了几句。

　　“原来如此。殿下可听说，陛下赐给了定远侯女公子杜若一座田庄。”承恩侯突然想到了一事。

　　“我听说了，定远侯府……”皇后略微沉吟，“定远侯府不算什么，早就说了，阿兄不用担心，陛下和太子，纵使父慈子孝，也不过如此。不过最好嘛，还是阿妤阿娴。”

　　皇后谋划王妤或者王娴做太子妃，不是一天两天了，目的嘛，当然不是为了亲上加亲，而是避免太子得到太强的妻族势力。

　　现在皇帝的这个选择，皇后心里呵呵了两声，不是和她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定远侯远在弓月城，皇帝真选了杜若为太子妃，太子的这门亲事，助力很有限。

　　就这，皇帝还表现出他最宠爱太子的模样，真有人信吗？

　　他们的谈话稍稍停顿，外面就传来了于尚宫的声音：“殿下，时辰差不多了。”

　　承恩侯很快站了起来：“臣告退。”

　　“阿兄慢走。”

　　皇帝大宴群臣时，太子、二皇子、三皇子都在座。

　　皇帝正中间御座入座，太子右侧陪坐，公开的场合，太子都是这个位置，他和皇帝的位置，都是远离众人，高高在上，其他人等，再按品秩排序。

　　二皇子三皇子虽然是皇子，但是这种场合，他们也是臣子，君与臣的界限，每到公开的场合，都是特别明显。

　　“值此端午佳节，朕与诸位爱卿共庆，饮胜！”宴席开始，皇帝祝酒。

　　“谢陛下！”众臣陪饮。

　　皇帝放下酒盏，看了太子一眼，对他说道：“太子，慢慢喝，不要喝太急。”

　　“儿知道了，多谢阿耶。”太子的态度很乖巧。

　　“韶安，韶南，你们也是，不要多喝酒。”皇帝转头又吩咐另外两名儿子。

　　“儿明白，谢陛下。”二皇子三皇子同样很乖巧。

　　皇帝见他们三人，一个个这么乖巧听话，满意地点了点头。

　　太子拿起乌木箸，看到案上摆着一盘清蒸鳜鱼，鳜鱼下面，摆着一排切成小块的豆腐。鳜鱼肉多刺少，细嫩鲜美，此时正是吃鳜鱼的好时节。

　　他夹了一小块鱼肉，尝了尝味道，不错，又夹了块豆腐，鱼汤完全渗入了豆腐中，很是鲜美。

　　他取了个小碟子，从鳜鱼肚子上夹了最鲜嫩的一块，放入碟子里，亲自捧到皇帝面前。

　　“阿耶，这鳜鱼味道不错，阿耶试试看。”

　　“好，你放下吧。”皇帝有时候也是怕了太子的孝顺，但是太子在这种场合孝顺，他还是很高兴的，太子这么孝顺，大家都看得到，当然是他这个做阿耶的教得好。

　　至于私底下，太子皮实成那样，和他各种折腾，反正旁人又看不到。

　　他尝了尝太子献上的鳜鱼，和太子说了几句话，又赐了太子一盅汤，太子这才退了回去。

　　太子开了场，二皇子三皇子有样学样，各自向皇帝献上了吃食，皇帝也一一回赐了东西。

　　太子献鳜鱼时，是亲手捧过去，站在皇帝身边，聆听皇帝教诲，皇帝动了筷子。二皇子三皇子只能站在台阶下，由内侍转交，他们献上的食物，皇帝就看了下，没动筷子。

　　这些区别，明眼人都看得到。

　　正殿之中，觥筹交错，君臣畅饮。

　　侧殿之中，皇后主持的宴席，也是热闹非凡。

　　皇后的宴席，除了内命妇，还请了一些亲近的宗室皇亲女眷，没邀请其他人。

　　宴席过半，有人向皇后探话，杜若的名字又一次被提起。

　　“定远侯府……远在弓月城啊……”皇后说到这里，笑而不语。

　　探话的人自然明白，皇后对这个人选，不是很满意。

　　既然如此，很多人的心思又活络了。

　　济宁长公主也在座，她听到了这些动静，只是微笑着用膳，什么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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