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角关系

　　第二十一章
　　田祈夏最近已经快忙疯了。上面催的急，小组的两位boss完全超脱于事外，把她支的团团转，而她又把其他组员支的团团转。
　　记录、做样本、讨论、修改、跑外场……田祈夏觉得她已经进入了某种传说中的境界，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了，满脑满眼跑的都是密密麻麻的图片和样本，她甚至觉得自己穿上黑风衣带上墨镜直接就能演黑客帝国。
　　其实不只是她，现在公司的各个角落都弥漫着硝烟味，连客服部和媒介部也都收起了冷眼旁观的心思，绷紧了神经。
　　“lily，一起吃？”金姐探头叫道。
　　田祈夏盯着电脑屏幕，含糊答道：“你们先去，我等会儿。”
　　金姐冲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先走，走到田祈夏旁边：“别弄了，休息一下。”
　　“马上就好……”
　　“哎，”金姐神神秘秘的扫视了一下四周，“据说whitney昨天见了许氏的负责人。”
　　田祈夏推开电脑，转动了一下脖子，看着神色紧张的金姐，微微笑道：“这挺正常的嘛，下周就要交样案了，想要明确一下客户的要求和喜好也是应该的。”
　　“那你……”
　　田祈夏站起身，推着金姐的肩膀朝外走：“你就放心吧。先去吃东西去，我还要把东西做完。”
　　金姐回头看见田祈夏神色笃定，稍微放心了些：“那我去了，给你带个牛肉卤饭吧？”
　　“嗯嗯~”田祈夏笑着挥挥手，走过去拿起空的咖啡杯，转身往咖啡间走去。
　　公司楼下有不少环境优雅的快餐店和咖啡厅，味道不错，小资情调十足，所以中午待在部里叫外卖的人很少，几个咖啡机、饮水机也很罕见的闲在那里。
　　这回终于能喝到又香又浓的咖啡了，田祈夏满意的按下按钮。
　　“那个……你好，请问林奕哥哥在哪个办公室？”
　　田祈夏闻声回头，看见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生小心翼翼的站在咖啡间门口，她的眼睛很大，浓密微翘的睫毛附在周围，皮肤雪白，脸颊上分散着几颗淡蓝色的雀斑，十分可爱。
　　田祈夏忽然对她很有好感，温和的笑道：“小妹妹，你找林奕有事么？”
　　女生见她亲切，也笑了起来，显得活泼了许多。
　　“那个，我其实不是小，我20岁了，我找他有事，他认识我。”
　　田祈夏听出她汉语说的有些生硬，语法也很奇怪，心下有些疑惑，脸上不变，仍旧笑着答道：“好啊，我带你去他办公室。不过这会儿他有可能吃饭去了，你可以在外面沙发上等一下。”
　　女生很兴奋，冲田祈夏微微鞠躬表示谢意。田祈夏看了看没怎么煮熟的咖啡，无奈的接了半杯，又冲那女生笑了一下，领路在前。
　　“对了，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中国人？”田祈夏若有若无的试探。
　　女生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格外好，嘴上说着，手里也不停的比划：“我是日本来的，认识林哥哥很久了，他在东京的时候就认识了，在爸爸的高尔夫球场……”
　　说话间到了林奕办公室前，田祈夏敲敲门，里面马上传来林奕特有的略带淡漠的嗓音：“请进。”
　　女生等不及了，忙推开门，大声喊道：“林哥哥！”
　　林奕抬头，顿时愣住了。
　　女生快步跑上前：“林哥哥，你说小爱学会中国话就可以来找你，我已经学会啦！”女生伸开双臂，好像要等着林奕表扬似的。
　　田祈夏见二人神态，挑了挑眉毛，面露讽刺道：“想不到你在日本的时候也没闲着啊。我走了，不打扰你们叙旧。”
　　说完随手把门一重重关转身离开了。
　　林奕看着紧关的门，拳头无意识的攥紧，眼睛里忽然闪过某种莫名的情绪。他转头看向一脸喜悦未尽，却因听到田祈夏的话有些茫然失措看着自己的小爱，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站起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说的很好啊。饿了吗？走，带你去吃饭。”
　　纪优马上把刚才的疑惑抛在脑后，兴高采烈的点点头。

　　田祈夏一下午心神不宁的坐在那，效率无比低下，眼睛时不时的瞟向林奕的办公室，心里呼啦啦的像冒出了许多小人，唧唧喳喳的讨论着目前的形式，却得不出一个靠得住的结论，只吵得她头昏眼花。
　　林奕和那个叫小爱的女孩吃完了中午饭就回到办公室，那女孩也再也没出来过。虽然有不少工作要做，公司的人们还是在抬头活动脖颈的间隙，在去复印室的路上，在人流交错的走廊边，在等咖啡的时间里……互相交换着不言自明的眼神和少之又少的信息。那些对林奕或多或少有什么想法的女人更是把哀怨明显的写在了脸上。
　　结果当John得意洋洋的冲进林奕办公室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以为这场戏的高潮终于到了——直到John在两分钟之内又垂头丧气的逃了出来。结果大伙吸着的那口气就这样被惊讶卡在喉咙里，吐也吐不出，咽也咽不下。
　　田祈夏觉得自己真可怜，一下午找了N个不痛不痒的理由跑到林奕办公室，稍一有动静就一惊一乍恨不得跳起来冲过去看看，结果连那女孩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弄得Susan瞅她的眼神越来越暧昧，好像她也成了林副总监的众多爱慕者之一。
　　“我说Susan，里面那个女的到底是谁啊？人呢？没见出来啊。”田祈夏一咬牙，管她误会不误会，问了再说。
　　果然，Susan脸上透出同情的神色：“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在里面那间在Corner office看书呢。”
　　“就是lan平时休息的地方？”
　　Susan点点头：“嗯，平时连我都不能进。就刚才给她送甜点的时候看见她躺在沙发上看书……”
　　Susan瞅了瞅田祈夏越来越冷的脸色，咽了口吐沫，狠狠心接着说道：“后来林副总监进来，给她身后放了一个枕头，还喂她吃了口蓝莓乳酪蛋……”
　　咔嚓！田祈夏单手捏劈了手里的铅笔，丢下话没说完，目瞪口呆目送她僵硬背影的Susan转身而去。

　　地下停车场。
　　小爱的手舞足蹈的跟林奕说着什么，空旷的停车场充满了她甜美飞扬的声音，林奕在一旁含笑倾听，可仔细看过去，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无边的空白。
　　小爱突然停下脚步，低头沉默下来。
　　林奕愣了一下，停下来问：“怎么了？不舒服么？”
　　寂静了许久，细细的声音从小爱低着的脑袋下传来：“林哥哥，你是不是很讨厌小爱？小爱来这里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奕什么也没说，伸出手轻轻把她拥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轻声道：“笨。”
　　小爱深深的吸了口气，就是这个味道，温暖的，清新的，让她脸红心跳的味道。她怯怯的，小心翼翼的伸手环住林奕的腰，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将自己的脸深深的埋进他的怀抱，希望这样的画面能够定格在亘久的时间里。
　　又过了许久，林奕轻轻放开她，低头轻声道：“走吧，一会儿带你去海滩看夜景。”
　　小爱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睛，脸红红的，一只手依然拉住林奕的衣服，任由他带着自己往前走，再也不松开。
　　“林奕，等一下。”田祈夏紧赶慢赶在停车场追上林奕，看到刚才的一幕，下意识的躲在柱子后面，心里乱糟糟的又好像不忍心打断，直到他们分开，才终于走出来叫住了他。
　　田祈夏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小爱，冲她点点头。小爱脸上还有些红晕没有褪去，匆匆朝田祈夏笑了笑，很乖巧的走开了。
　　林奕看着眼前欲言又止的田祈夏，叹了口气。
　　“你想问什么？”
　　田祈夏摇摇头：“你们的事我问不着，只是觉得我上周末还在萧萧面前替你说好话有点不值，算是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你生气了。”林奕用了一个肯定句。
　　田祈夏又摇摇头：“有一点，但这不是主要问题。我只问你一句，你老实回答我。”
　　田祈夏看定林奕的眼睛，“她是不是姓Harono？”
　　林奕深深的看了田祈夏一眼，点点头。
　　田祈夏嘲讽一笑：“明白了，总部的千金啊……怪不得John本来是去找茬，结果自己却灰溜溜的跑出来了，”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小爱，“只要你自己觉得值。”
　　林奕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瞒不过你，但我和她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小爱是个很单纯的女孩……”
　　“她什么样我不管，”田祈夏摆摆手，“只是你既然有了她，就不要在惹萧萧了。”
　　林奕的眼神突然变得冰冷：“这不一样。”
　　田祈夏半晌无语，说：“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也许你很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但是，这并不能成为你再次伤害萧萧的理由，萧萧没那么笨，我也会阻止你。”说完转身离开，刚走了几步，身后忽然传来林奕清冽的声音。
　　“我不会，只是，我现在需要一些东西……”
　　田祈夏停了一下，并没有回头，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自己觉得值。”
　　高跟鞋的声音带着一种特殊的音色和节奏回荡在停车场，随着田祈夏的渐行渐远，慢慢消失，带走了由质感描画出的脚尖上的一抹风情，留下了一个怀念般寂静的空间。林奕努力的搜索着最后一个还未消失音响，目光似有些迷惘。
　　他忽然想到那个夏天，他和萧晚坐在花园里的草坪上，暖暖的阳光透过树荫，照得人懒懒的什么也不想说，只是靠在一起各自看书。一阵风吹过，萧晚微凉的发丝溜进他的领口，她在读英语，看的很专心。
　　她轻声念道：“画面逐渐消失用disappear，声音听不见了用die away……”
　　他看书看的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捡起地上一朵白色的花，轻轻戴在她头上，看着她诧异的神情，得意洋洋的念道：“唯有牡丹真国色……”
　　不想她反应极快，马上捡了另一朵别在他胸口，一边接道：“花开时节……”她停下来，灵巧的指尖居然挑起他的下巴，偏头一笑，吐出最后三个字：“更倾城！”
　　后来发生什么了呢？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欢笑、快乐、温暖、幸福……

　　一时间，林奕的脸上仿佛流露出一丝疲惫，然而当他背过身的时候，所有情绪已经掩去，他脸上重新带出了温和的笑容，向小爱走了过去。
　　“如果我为了你，为了我们可以在一起，选择了不择手段，选择了孤独的走向一条我们都会憎恨的道路，你会原谅我吗？你会愿意在我找到黑暗尽头的阳光的时候，重新让我牵起你的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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