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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5 章
泪水泛滥,就像决堤的洪水般掩埋所有不安。
“我想,你大概是知道的,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他在不久前因车祸去世了。”提到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有抑制不住的寒冷侵袭。金成遥往一衣那靠了靠,抱住她。一衣回头,感激地蹭了蹭金成遥的下巴。
“这样的动作,是我想了十六年,盼了十六年,等了十六年的。”一衣感觉到金成遥抱她的手紧了紧。“一直都无法确定,成晓怡在你心里是什么地位。明显地想要害你,想要爬到你头上去,你却假装毫不知情,由得她胡来。很想很想问你一句,假如昨天在场的不是我,而是你,你要怎么办?”
金成遥松了手,却完全坐上了一衣的床,掀开被子的一角盖在自己的腿上。“冷。”孩子气地说了一句。
“我爱她。我想,大概就像你爱弈一样爱。所以我恨自己,越是看到她变成这样,越是感受到她的恨,我就越恨自己。”男人有些说不下去。一衣欠了欠身子,直视金成遥的眼睛。那里面,有数不清的痛。
“因为爱,所以不愿意看她不开心,不愿意让她难过。”无奈地笑笑,果然事与愿违。“却忘了她已经不是那个小怡了。”
只因父亲死前那一句好自为之,便将所有承诺都置之脑后,这样的人,实在该受到惩罚吧。如果现在,还可以用一封检讨或是一句对不起承担所有代价,该多好。
“所以,这么轻易就原谅我,是因为我所做的远不如你残忍么?”前所未有的刻薄语气。眼前这个男人忽地就被贴上了自私懦弱的标签。终于看清楚了。原来自己所有都悲痛,最初最初,都只是来源于他而已。
如果没有他的抛弃,或许成晓怡还是那个贤惠温婉的女人,是个好妈妈,或许她会是个从小顶着光环的大小姐,骄纵而又不可一世,又或者公司破产金成遥成了个终日为生计烦恼的小员工,一家三口平平凡凡地生活,都要比现在所拥有回忆要好。
可是,就是恨不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人到中年却俊秀得不像话的男人,就是恨不起来。看到他听到自己这样的语气时心痛的眼眸,甚至忍不住心疼了。
“不是。是因为,我没有资格责备你。”淡淡的一句,却激起了一衣所有怒气。
她歇斯底里,她紧紧拽住金成遥的双肩,她用力摇晃,她想把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所有她不想要的东西都摇下来,她像一个疯子一样拼命摇头。
终于,她又停了下来。眼泪掉下来的时候,一切都很安静。
“你凭什么...说你没有资格。你看不到...我的示好么,你看不到我的渴望么...你看不到我一直在努力假装我们只是正常的父女么?”忍不住抽噎了几下,终于还是说完了倒尽了压抑许久的糜烂情绪。委屈,难过,真的都看不到么?
看得到,我看得到。可是,我不敢也不配得到,以至于,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金成遥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扶正哭倒在床的一衣,看着她。他相信她懂,这一次,他是真的,再不会让任何东西阻挡他的诺言。
会好好保护她的诺言。
凌祺当真再没有出现过。
也好,一衣想。倘若他一直留在她身边,她或许做不到那般绝决。
于是,学校里,三人行又变为两人,有时甚至只有一衣一个人。她又怎么忍心羁绊希吟的幸福?尽管他们从来不嫌弃不抱怨一衣的随行,一衣也无法旁若无人地站在他俩身旁享受他们的甜蜜。
所以,她不断地借口逃离沁泽和希吟一起时的场面。不仅仅是不好意思。一衣一点也不想承认,甚至是对自己,也不愿承认自己是在羡慕,甚至,妒忌。幸福好像美食橱窗里的样品,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才发现那不过是胶制的有色图案。
女人执拗起来总是很可怕,她可以不理会所有道理和原则,并理直气壮地告诉你,是因为没人在乎。
久了,希吟也只好随她去了。
有时董俊业会莫名地出现在学校里,据他自己说是身为校董的缘故,一衣没有深究。有的人你注定看不透,看得透的人不值得你去看透,又何必为此费神费力。
两人有时会一起去吃东西,西餐中餐,大酒店亦或是小餐馆,都没有限制。董俊业不是多话的人,但人毕竟到了一个年纪,有的经历,一讲起来,便要花去一整个中午的时间。
一衣有时认真听着,有时会打断问些若有若无的问题,总归不是讨人厌的听众。两人在一个又一个故事,一间又一间餐厅中,渐渐加深了对对方的了解。
也渐渐习惯,那明显不同于相隔了二十四岁的两人的距离。
董俊业是不喜欢折磨自己的人。有了困惑和犹豫的时候,他从来选择随心。
所以,他疑惑自己对一衣的异常的时候,他选择靠近以找寻答案。
肚子里的故事渐渐见底的时候,董俊业才忽地发现自己的四十年原来不过如此。而对一衣,自己一无所知。
原来一直都是自己在表达。
是不是太着急了。因为太久没有遇到能听懂自己说话的人,所以这样迫不及待么。像考了满分的孩子急着把卷子给爸妈看。以至于,按耐不住,想要快快把上半生通通让她了解得一清二楚,然后让她伴着自己的下半生。
不是不知道,二十四岁的鸿沟有多宽,也不是不知道,二十四年的隔阂有多厚。
却始终不想因为这些在自己看来无足轻重的问题羁绊。
重要的只有一个。她愿不愿意。
一衣有些失神地看着窗外。
这些天的相处,给一衣留下的新鲜记忆太多。
会在过马路的时候走在迎着车的那一半,吃牛排的时候细心地切成小块,在看出自己因例假而惨败的脸色时把自己的冷饮大口吞掉,再叫一份热汤。
即使不予以回应也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神情时而像个孩子,时而又沧桑得像是流浪很久无人收留。眉宇间的英气,还有不老的容颜都深深吸引着一衣,甚至,让她忍不住去迷恋。
他跟金成遥不一样。他有金成遥没有的决绝,有金成遥没有的坚持与执着,有金成遥没有的无所畏惧,有金成遥有的对她的一丝不苟,还有那份不同于金成遥的小心翼翼的,直截了当的保护。
不是不知道,二十四岁的鸿沟有多宽,也不是不知道,二十四年的隔阂有多厚。
更困惑的,是他如何想。
两人赤脚走在沙滩上,感受贝壳和小石子轻轻硌着脚底的起伏。海风吹,夹着咸咸的味道。
一衣把头发挽起,盘在脑后,风把她的发丝吹起些许,飘起又落下。粉红的双唇微呡着,眼睛出神地盯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董俊业在一旁看着,有些失神,甚至没注意到前方用来分界的细绳。
一衣止步,董俊业有些困惑,回头看着前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惯性向前,让他迎上了那条细绳,和它身后的海洋。一衣伸手去拉他,却被他挣脱了。
扑通。
落水时溅起大片水花。
狼狈地爬上岸,湿透而变得透明的衬衣贴着身体,小麦色的皮肤和健硕体格暴露得很隐晦,和恰到好处。
“为什么不让我拉住你?”一衣好奇。
“我怕把你一起拉下水。”男人认真地说。
双眼忽地就蒙上一层雾,忍不住,还是落下豆大的雨滴。
男人俯下身子,忽然吻上女生的唇。湿着的身子贴上一衣的时候,凉意从皮肤一直传到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喜欢你,小女孩。”呢喃的声音,迷人地在耳边传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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