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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一衣看着面前沉默的裴辰,疑惑他什么时候也成了伤人的利器。不过是几句话,几个字,就像把她的心剜了去一般,不是痛,不是惊,只是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没有。
他说,弈死了。
一衣不哭不脑,却是让裴辰慌了神。他不知道这背后意味着什么。叶弈对一衣来说,就如同生命一样。死,与活,对一衣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叶弈要她死,还是要她活。这么多年,一衣以最低贱的姿态活在亲生母亲的怨恨下,为的,也不过是有一天,可以活着再见叶弈,听他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只是,辗转艰辛到最后,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梦。就像梦到自己参加马拉松比赛一样,很真实,也很艰辛。好多次想放弃,却也抵不住奖杯的诱惑。就那样劝着自己,那样拼尽全力,那样想放弃,却又那样坚持。终于,终于抵达终点就要冲线的时候,却醒了。什么努力,什么坚持,通通没有了。
空,空得心里发慌。值得么,早知是这个结果,从前的卑微从前的隐忍,都值得么。处心积虑小心算计,都不过是为了有一天同他共度余生。
一衣越是静谧,裴辰就越是恐慌。空气中的氧气好像被人抽走了一般,让他透不过气来。此刻他脑中只有两个字,离开。他不动声色地转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看,一衣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他小心地走出去,关好门。
他不是不担心一衣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只是他知道,她若是真要做,谁也拦不住。更何况,那本就称不上傻事。对一衣而言,活着,比死亡更需要勇气。
一衣仿佛一点也感觉不到手上的手机在震动一般。只是打来的人太执着,一次又一次,仿佛永远不会停。一衣木然地看了一眼,机械地按了接通,放到耳边。
“怎么这么久才接,我已经想好了,可以让我们都解除后顾之忧的。”男声的低沉中夹杂着焦虑和不耐,毕竟是拨了太久才通的电话。
等了颇久,那边还是没有回音。
“嗯?怎么回事,打了很久才接,接了又不说话。”男人看起来像是生气了。
一衣的手有些抖,抖得,让声音也跟着摇晃了起来。
“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一衣嘴里不断地念着,没有温度,没有情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般机械地念着。
终于,念着念着,她的喉咙开始嘶哑,当最后一次“他死了”变成无声的时候,当她只是单纯地嘴唇蠕动的时候,她失声大哭,歇斯底里。她根本没有想过,那头的人是不是很莫名,是不是懂,是不是只听到电话里的气声颤动。
电话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没有询问,也没有挂机。一衣仍然哭着,说不出话。她像是要把多年来吞下的泪都倒出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这些眼泪可以堆积起来,把她淹死在自己的悲伤里。仿佛孩子哭闹着要爸妈给自己买玩具一样,喉咙里发出很大声的哀嚎。很失礼,可是很真实。
她还是会累的。大声哭泣渐渐转为小声啜泣,再后来,只是无声地落泪。甚至,没了意识,睡着了。
第一缕阳光照在她的眼睛上的时候,她就醒了。就像只是做了一场噩梦,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一样,她睡眼惺忪地去摸自己的手机。轻按,屏幕就亮了。而那通电话,还没结束。
她像是突然被提醒了一样。叶弈死了的事实又重新摆在她面前。她看了看手机,放到耳旁,小声“喂”了一句。
本以为,他也只是忘记挂了而已,谁知立刻,就传来回应的男声。
“醒了?还好么?”男人的声音有些疲惫,也有些苍白。
“你不会,守了一夜吧?”一衣的声音里多了一份惊讶。
男人有些自嘲。“我太空虚了吧。”
一衣忽然有些慌了。这个人,真的为了自己看似莫名的举动守候了一整晚。他是谁?他是一个比自己大二十四岁的男人,是与自己约定一同对付成晓怡的人,是昨天,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她忽然又想起昨天的画面。
你太偏执。董俊业说。
“你又何尝不是。你,并不喜欢现在这样,对吧。你不是安于让别人永远叫你副总的人,也不是无所谓有了决定要先请示的人,你明明就有自己的野心的目标,却宁愿在办公室里用一下午的时间去摆弄咖啡和饼干,去假装自己已经看开了一切只想隐世静养。难道,就不偏执了么?”
董俊业忽然站了起来。面对眼前的小女孩,他忽然有了许多年都不曾出现了的慌乱,被一语道中心事的不知所措。他问:“你凭什么?”
一衣知道,他是在问,她凭借什么,知道这一切。
“因为你空虚。做这些事,只是为了填补你的空虚。真正安心于隐世的人,是不需要刻意去找任何事情来转移注意力的。”
董俊业恍然。原来,自己尽力遮掩,甚至差点骗过了自己的事实,还是有人看得出来啊。那时,把自己的公司给金成遥,不过是为了让他更强大,强大到,足以与他妻子的家族抗衡。董俊业看得出金成遥的悲痛和无力。他不爱那个女人,甚至恨,尽管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恨。从一开始,做错事的,就只是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埋怨,要是那时候她的父亲不是硬逼着要击垮他的公司,他也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董俊业始终忘不了,金成遥在自己失恋的时候陪伴自己晚回家破了门禁,被苛刻的父亲一顿好打,第二天却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好心安慰自己。自己惹了事,总免不了连累乖巧的他,可是他从来不怨,即使因为误会对他发脾气,也是他耐心解释或者认错和好。这辈子,应该再遇不到比他待自己更好的人了吧,董俊业那时想。那么,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帮帮他,就算是用自己好几年的心血又怎么样呢。
一衣安静地站着,看着董俊业回想。乖巧的站姿,恭敬,但不卑微。她不该卑微,她是金成遥的女儿,卑微,再不该是她应有的姿态。
董俊业又坐下了,也抬了抬手让一衣坐下。一衣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拿出了一份资料。上面详细地记载着成晓怡近来的动静,还有她的精神状态。裴辰不止是个好医生,他还是个好助手。
董俊业看了一眼,等着一衣的下文。但一衣只说了一句,便告辞了。
我只需要,您能做出让自己满意的决定。我相信,您可以。
“再睡一会吧,等会来一趟公司,我有事跟你谈。”语气很温和,有点像金成遥,也有点像弈。
弈。像到这个名字一衣的心里又紧了一下,随即松开。
“好。”她应着,手机从手上滑下,掉在枕头上,砸出一个小坑。
她本想说不必了。可是她还想去美国看看,看看弈在哪里,看看他好不好,看看,他有没有什么话,留给自己。
起身洗漱了一下,看到镜子里眼睛肿得不像话。脸色苍白,病恹恹的样子。可是,却没有心思去把自己打扮得光鲜。她随便翻出一副眼睛,戴上,就出门了。
还很早。一衣到分公司门口的时候,马路上的车才刚刚开始多起来。她想掏出自己的卡,却发现自己没带。实在太恍惚了,空空的就来了,什么也没带。包括手机。
她没有慌。尽管她记不得董俊业的手机号,记不得裴辰的手机号,不能打给金成遥询问,身无分文连打公用电话的钱都没有,可是她不慌。她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就只是站在门口等着。有没有人为她开门都无所谓,要在这里站多久也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
董俊业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他好像料定一衣会在失神下忘记带卡一样,倚在公司大堂咨询台前的沙发上。他看到一衣的时候,一衣正空洞地不知道看着哪里。像是被人抽掉了灵魂,只剩下一副惨白的躯壳。
他引着一衣进去的时候,一衣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移开。他拉着一衣的手,一衣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力,只是机械地抬脚,任由董俊业带着自己走。
董俊业的办公室里温度很合适,不冷不热。桌子上,有刚泡好的咖啡。他带一衣坐下,拿来咖啡用手试了试温度。在等待的过程中咖啡已经凉到刚好,微微烫手,却是送进嘴里时最让人安心的热。
一衣喝下咖啡,就被董俊业揽在怀里。她倚着董俊业的肩膀,全身都像是松下来了一般。一阵疲惫涌上来,她就沉沉地睡下了。
董俊业把动作放轻,横抱起一衣,走进里间,把她放在了自己床上。他早就知道今天跟一衣是谈不了事情了,看一衣失神的样子,应该也很难入睡,就在咖啡里放了少量安眠药,让她好好休息。
他不太明白自己的举动。等一衣六个小时不挂机也好,在她的咖啡里放安眠药也好,都让他自己困惑。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做,他不懂。其实他跟一衣并没有什么好谈的,只要他自己拿主意就好,一衣要的,只是一个结果。可是不知为何,在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出方案的时候,他最急于做的,不是去安排去布置,而是告诉她。
或许,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她是第一个懂自己的,尽管,她还是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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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又来啦。有错或者不通顺还请见谅和提出啦~(*^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