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话

　　我不喜欢夏天，甚至是憎恨。
　　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我还是知道“喜欢”和“憎恨”的。
　　南方的秋天来得很晚，明明已经到了秋天但天气还是十分炎热，我活在这个城市里已经开始不分春秋了。我一直都很不喜欢夏天，总觉得很多不好的事情都在夏天发生，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秋天。只要太阳还是出来，只要天气还是那么热，我的心情一直很难差。
　　我回去的时候林黎双不在，我站在门口心情开始一跌在跌，然后开始胡思乱想。我一直以来就是一个反应迟钝的人，特别是在感情方面，现在倒好了，我开始变得敏感。手机握在手里，我很想给一个人打给电话，说说话。我很害怕她不会回来了，和以前一样和别人跑了。我看着从我眼前走过的一对母女，大手拉小手，渐渐地消失在夕阳中，我才想起，从她回来为止，我们一直都没有拉过手，也没有一起出去买过东西。
　　对于她，我知道的很简单，就是一个名字，林黎双。
　　我转身回屋，头突然感觉一晕，之后边便眼前一黑。我想，如果那是病那该多好。体检的时候我一直都没有被检查出大病，哪怕的一点点的小病。
　　已经是六点多了，她还没回来。我搬了张凳子坐在挂历前面，我看见挂历上的字，十月九号，那个“九”就象只优雅的天鹅，纵然有大喜大悲以最优雅的姿态面对。我开始撕挂历，象有自劣倾向的神经病，一张一张地落在地上，那都是还没有走过的日子。我在想，我要撕掉多少张就会走到尽头。
　　生命之轻。
　　我想起了她刚回来住的时候，那天早上我刚起来就看见她搬了张凳子坐在挂历前在撕挂历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好象那些流失的日子与她无关，她只是一个过路者，可以很冷漠。我走过去帮她一起撕，我感觉时间在我手上落下，轻飘飘的，根本就来不及抓紧就已经落地了更或则说已经死去了，苍白得可怕。
　　“臭丫头，不是我说你，你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啊，现在都何年何月了，你还活在过去呢。”
　　原来大家对于时间的观念都是很冷漠，撕掉一张日历少掉的不过是一张纸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到处都有嘛！所以有“来日方长”这个词。
　　直到她的手停下来，我看见一地的纸张，不知道以前都做了什么，要是换成别人，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读书去了！那感觉好象是说，我打仗去了！我不能，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书没有读，课没有上。
　　十月六号。
　　与她有关的日子，我都记得很清楚。
　　她撕掉的是我过去的日子，我撕掉的是还没有走过的日子，我们真的可以做母女，行为一直以来都很相似。我想，我可以象个残疾人般，麻木地把今年的日子都撕掉，但眼泪最后还是掉了下来。很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电话在这个时候响了，更不幸的那是辛辰的电话。我没有接，铃声大作，不久就挂了。
　　“心情不好也不要不接电话，至少要把电话接起来然后一不做二不休地大骂一顿，不管是谁的电话。”
　　我还没来得及擦眼泪他已经走到我身边了。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你说得很对，是个很好的主意，下次我一定照办。”
　　“傻瓜，就只有我能容你这样的任性。”
　　他边说边拿餐巾纸帮我把眼泪试掉，我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大半。
　　“还好，眼泪不是很多，要不就麻烦了，你也要庆幸是我来了，看到你丢脸的样子。”
　　“滚！你当你是天皇老子吗？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他把目光落在了挂历上，然后蹲下身把刚才被我撕掉的日历一张一张拾起来，我看他的动作突然很想从后面抱住他，但一直没有这个勇气。
　　说真的，他快成天皇老子了，可以左右我的心情。
　　“就知道我的丫头喜欢做些吓死人不偿命的事。”
　　在他说那句“我的丫头”的时候，我从后面抱住了他，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然后就暖和了。
　　“怎么，我撕日历也犯法了吗？”
　　“不敢！小的哪有这个狗胆呢？”
　　在他身后，我看见他在整理日历，一张张，从近到远，我的心里暖暖的，我想如果时间在这个时候定格住，那多好。
　　“你是不是很喜欢替我做擦屁股的事？”
　　不知道是我最臭还是太不巧合，我说完这话的时候，他已经把日历整理好了，他要起身，我抱得更紧了。
　　“别动，我想多抱你一会儿，很快的。”
　　他还是起身了，我松手，他连一秒都没有给我，我看着他把日历放在桌上然后在屋子里找胶水把它们一张张缝补起来，我的心一下子被浇了一桶冷水。刚才为什么就不多撕几张了。我看他完成这些事情动作非常娴熟。
　　“当老师的走狗做事就是灵活。”
　　他没理会我，用胶水把挂历十分完美地补救好，做得比女生还漂亮。
　　“你在生我的气吗？”
　　他回头一个迅雷不及地速度把我抱住，“我想这样抱着你会舒服一点。”
　　“滚开，小心我告你非礼！”
　　“如果这叫‘非礼’，那这叫什么？”
　　他低下头，靠这么近看他我才真真确确地感觉到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是有道理的，他怎么可以长得比女生还好看？根本就是天理不容！最后还是差一点，我看到他嘴角扬起了得意的笑就推开了他。
　　“我刚才看到了一卷画，可以打开看看吗？”
　　经他这一说，我才想起。
　　“可以，但是在看之前我想喝点东西，你要出去帮我买。”
　　“等我看完是什么宝贝，我再考虑要不要出去帮你买。”
　　他说完就打开画卷了，我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僵住了，他也显然没有想到，我看到他嘴角还有刚才余落的笑容。
　　“男的送的？”
　　我点头还是点头。
　　画上画的不是别人，是我，我坐在窗户边，手上桌子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糖果，表情却显得若有所思，阳光把一切镀上了一层金，一切显得很美，很美。我跑过去抢画，很不幸地在画的后面看到了他写的几个字：送给我的糖果。
　　该死的！还要写上“我的”！
　　“我去帮你买点东西。”
　　他说完就走了，此时天黑了，我追出去没有看见他的背影了，我沿着路灯的方向找去，一路上都很安静。我颓败地走回来，那幅惹祸的画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平静得好象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拾起来很想把它撕碎，但不忍心。
　　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可以这么美。
　　我把它卷起来扔进了衣柜，然后把电视打开坐在沙发上等，我相信辛辰一定会回来，他和林黎双不一样，他是守信的人，他说是去帮我买点东西就会回来的，就一段广告的时间，他就会出现。果然，一段广告过去了，我跑到门口就看到了他从远处走过来，我的心一下放松了许多。
　　上帝，他买的都是什么，全是酒。我不可置信地翻购物带，他真的没有给我买点饮料或水之类的。
　　“为了我的啦啦，我突然想喝酒。”
　　“奶奶的，你有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啊，随便给我买点东西回来敷衍我，还是我不喜欢的！”
　　他不管我在他身边骂粗话了，我把他的祖宗逐一训了个够，这下终于把他忍毛了，手中的酒瓶长了腿飞了出去，落在地上，闹出很大的动静，然后我闻到了铺鼻的酒味。他转过头，在靠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眼睛连眨都没有眨。
　　“有没有人告诉你，其实你很可爱。”
　　他的口气很温柔，我起身想跑，被他一把抓住了，“今天，我可不可以不走？”
　　见鬼了！
　　“那你拿什么来求我，我胡啦不是这么容易就被打发的。”
　　他把我抵在墙上，力度很大，慢慢地靠近，带着浓烈的酒精味。
　　我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当你把蓝颜知己弄上床，那就不是知己了，而是情人。
　　“这样子可以吗？”
　　我第一次感觉到他的陌生，好象他根本不是我认识的辛辰，而是社会上的小流氓，痞子。我的脑袋转得飞快，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鼻息在我脸上打转。
　　最后，落了下来。
　　乱了，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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