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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曲
京师繁华不比他处,就算是秋寒刺骨,依然一派热闹景象。
天整日里有些阴沉,傍晚时刻却有万丈阳光透过层云。然而夕阳接山,星辰渐出时,忽的又变作黑云翻滚。
眼看一场急雨降至,街市之上一片忙乱,各户人家收拾自己的摊子好躲开这场秋雨。
京都的西城门大道上忽然响起马蹄之声,正这时天空像豁开一道口子,瞬间雨水倾盆而下。马蹄声急,急过雨势。那马上载着一领白衣,那人戴着斗笠伏低身子,一人一马像柄利剑劈开雨帘,马蹄点地在街上飞一般就过去了。
白衣人如入无人之境,直穿过大半京城才在一府邸前停了下来。那奔马大汗淋漓,一停之下再忍不住一声嘶鸣,跟着往前栽倒去。白衣人一个利落翻身,已经跃下马背。眼前高门红漆的私邸,
烫金门匾所显示的正是睿亲王处所。
舍兰王朝舍兰睿是当今圣上胞弟,与圣上关系最为亲厚。等到弱冠之年圣上感怀亲人无一人在侧,特在京师赐睿亲王府,且对睿王爷十分优待。
白衣人翻身下马后,身子轻盈而奔,绕到偏门时发现偏门早有奴仆等候。
“梅少侠,我家主子等候多时了。”那管家上前抱拳。
梅沉烟略一点头,随那管家往府里去。深秋时节,府里盛放着菊花。单是看那花色梅沉烟也知这些花价值不菲,只是一场雨将花瓣打落得遍地都是。
“梅少侠,王爷就在里面。”
梅沉烟脱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秀俊朗的脸,他挺立的眉轻微蹴起,唇抿成一条线。明明一路行来气势锐不可当,恨不得管家再走快些,到这当口却忽然放轻了脚步,似是调整了一下自己情绪,才跨进门去。
书案前一个人正悬腕提笔,便服轻冠,端坐着自有气度。
“王爷,一万兵马全军覆没。”梅沉烟垂下眼眸似是愧疚。
舍兰睿停笔不动,墨水在宣纸上渲染开一朵梅花。
“霍将军如何?”沉了半晌舍兰睿抬头望来,面容清涟而不妖,俊秀而不媚。
“被手下护着突围,无碍。”
舍兰睿搁下笔忽然捂住嘴轻咳几声。梅沉烟视线停留在书案上的一碗药上,药未喝,但已凉。
“王爷。”梅沉烟轻道。
舍兰睿放下手幽沉的眸子越过沉烟,不知投向何处,良久道:“更衣。”
一顶小娇从睿王府悄声而出,这个时节宫中早已落钥,但舍兰睿的轿子却直接到达宫廷深入。
皇帝寝宫,舍兰睿静静跪着,锦衣玉带勾勒出他削瘦的脊背。
“皇弟这是做什么?”座上的人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求情。”舍兰睿跪了半晌终于能够开口。
“此事我已有定论,皇弟很快就能见到霍将军了。夜深了,退下吧。”
“皇兄。”舍兰睿俯身磕头,“阵前换帅,乃是大忌。”
皇帝只着明黄色中衣,发未束冠,此刻居高临下望着他,帝王气势浑然天成,心中却起了不快:“皇弟对边关战况甚是关心。”
舍兰睿心中一凌,几乎立刻道:“不敢相瞒,臣还有私心。”
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眼前人,忽然一笑:“朕差点忘了,霍郜出发前,你跟他可是有秉烛夜谈之情。”
秉烛夜谈四字咬音很重,显然另有所指,舍兰睿沉默不言,对这事实早就默认了。
“朕要看皇弟求情的诚意。”舍兰齐恼意上来,口气却是漫不经心。
外面雨势不减,但瓢泼大雨倒可以把很多声音隔绝得干净。舍兰睿跪了许久,地上寒气一点点侵入身体,早麻木得失了感觉,抬起手来缓缓移向自己腰间。
坚韧有力的肌肤露出时,眼前一片明黄晃动,年青的帝王干脆利落地揽腰、深入。
一夜尽欢,出来时咳得越发厉害。
“王爷。”管家立刻给他披上银狐毛斗篷。
梅沉烟的视线落到他脖颈红点时,瞳孔倏然一缩,身子亦绷紧。
舍兰睿坐到轿中没了声响,直到房门前,管家才出声道:“王爷,到了。”
轿内寂然一片,管家掀开帘子这才发现这人早就睡了过去,眼睑底下有片青黑。
“怎么办才好,这样睡着不行。”管家道,他们出来时连府内人都未惊动,现在须要把人喊醒才行。
梅沉烟沉思片刻,将轿内的人打横抱出,这么抱着,才发现怀里的人很轻,虽然睡着,可是眉头紧缩。
第二日消息传来,皇帝命霍大将军戴罪立功,不许再退后一里。
舍兰睿经此一晚,病情来势汹汹,彻底倒在了床上,汤药多日未上早朝。皇帝派了个御医来看脉,灵芝人参流水似的往府里送。
等身体好起来时已是初冬了,只是落下了咳疾。
睿王爷精神好点就开始写字,梅沉烟便抱剑坐在门口。
这日阳光初绽,府里管家禀报王大人来访。
舍兰睿道:“回了。”
这几日朝里有人探望都闭门回绝,众人只是走个过场,留下礼品就被管家客客气气送出去。王田是当朝宰相,为人有些刻板,一向不喜睿王爷早朝时散懒作风,此刻登门也是奇事。
“王大人是皇上派来送药的。”管家恭敬道。
既然是皇命自然得见,睿亲王命了接见,转而对梅沉烟道:“我有个不情之请。”
舍兰睿衣衫不整、锁骨微露,此刻支着左手半倚靠在躺椅上,而他身前有个白衣男子半躺在他腿上,拈来果子去皮去壳递入他口中。
王田见此怒意上涌,硬是压了一口恶气道:“王爷大好了?”
舍兰睿闻言轻笑,眉眼风流:“多谢王大人关心,已无大碍了。”
“王爷既然大好,当尽早为皇上尽力才是。”王田说的已是万分隐忍,要换做其他人他早就一通训斥。传闻睿王爷荒淫无度,他此时亲见,实在可气可恨。
果汁染得舍兰睿的唇色嫣红,分外妖娆,又一个红果被含下后舍兰睿却不急着咽,反而低头将果子送入梅沉烟口中。
梅沉烟怔怔,等那两片唇将要离开时,忽然伸手按住他的后脑,然后深深吻了上去,唇齿相接,满口都是果香。
王田见状,将皇上交代的东西放下,气得拂袖而去。
室内只剩两人的时候,睿王爷将梅沉烟推开,淡淡道:“委屈了。”
沉烟沉默片刻,整整衣裳,跃了出去。
今日情景,王田自会如实禀告,他整日不务正业的罪名又坐实了一桩。
冬日融冰初消之时,边关传来大捷,霍将军大破狄族,将我方领土向北推进百里。
消息传来,皇上龙颜大悦,百官庆贺,赞美之词溢于言表。
霍大将军入城的时候,满城银甲,旗帜飘扬,百姓夹道欢迎。回京之后入宫谢了皇恩,然后闭门养伤。群臣吃了一个闭门羹,好不灰溜溜。
这样阳春三月的一日,霍大将军却命仆人送拜帖于睿王爷。
隔日,两人在酒楼相遇。一个是银袍虎将一个是锦衣王爷,站在一起风采翩然,令人艳羡,但是基于这两人不可告人的关系,众人的目光中又带了几分鄙薄。
京师最大的酒楼被睿王爷包去,整个酒楼只剩两人把酒言欢。
“王爷,臣要敬你三杯酒。这第一杯酒是敬你助我达成所愿,大破狄族。”霍郜神情激动。
舍兰睿看着那碧玉盏里的酒却没动:“我并未帮你什么。”
“王爷当霍某是傻子,在京师能改变皇上主意的,只王爷一人。”
舍兰睿未再多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这第二杯酒,霍某祝王爷能达成心中所愿。”
舍兰睿目光中有些苦涩,将这杯酒也饮尽。
“第三杯酒,霍某希望王爷能照顾我家妻小。”
舍兰睿的眼波动了动,刚想开口又咳,等咳声平息后道:“霍将军,此事未必没有转机。”
霍郜朗声一笑:“霍某本想战死沙场,活着回来不过是想见王爷一面。”
若说原来还有几分生机,那么现在是一分生机也无。一来自古帝王忌惮的正是武将手握兵权;二来睿王爷不惜毁己清誉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皇上更是不会放过自己。
舍兰睿浅浅啜饮,未再多话。对面的霍郜击筑而歌,一派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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