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生

　　006

　　午间的教室变得比往常还要安静，只不过安静的只有林微一个人。
　　林自丞还是坐在黄君遥的位子上，林微还是坐在他旁边，方嘉丽坐在前面时不时转头问林自丞问题，坐在林自丞前面都比林微看他的时间多。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但再小，还是能进到林微心里，搅得那里一片乱码。
　　桌面上的一道物理大题看了很久，才动笔写了两行。

　　过一会儿，这写好的两行又被黑笔划掉。
　　桌上两块钱的时钟显示时间“13:15”，林微看了眼低下头，只觉得中午的时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慢过。

　　一整个中午，林微没和林自丞说一句话。
　　直到林自丞起身回教室，给她说“走了”的时候，林微也只是点了点头。

　　等他一走，方嘉丽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刚好黄君遥过来看见，坐下来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学委怎么坐在这？”
　　林微开口，尽量掩饰自己的情绪：“她中午也在教室学习。”
　　只说了这一句，没说其他，黄君遥一下就明白过来，本来想吐槽，转眼看见林微的表情，一下子噤声。
　　算了，她还是闭嘴吧。

　　方嘉丽中午也和林自丞林微两个一起学习的事班上有好几个都知道了，课间的时候，有同学打趣方嘉丽，声音很大，教室里的每个人都能听见。
　　“我说学委你要学习也要分清楚地方吧，人家中午小两口在教室，你瞎跟着凑什么热闹？”
　　说话的是班上的体委庞凯，也是之前在教室调侃林微和林自丞的人。
　　方嘉丽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对着庞凯说：“你乱胡说八道造谣，人家林微和林自丞没在一起，只是朋友，也就你乱传消息，见到一男一女都要造谣。”
　　“你说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你是老几？”庞凯怼到。
　　“我问的林微，你要不相信就去问问？”

　　林微正做着题，听到这句话，手中的笔在卷子上划出一道长横。
　　庞凯也是听风就是雨，转过身隔着老远距离，就冲林微问：“林微，你说实话，你和林自丞又没有在一起？”
　　林微低着头，手上的笔停在卷子上一动不动。
　　只需要说个字，但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哪怕摇头，也不想。

　　旁边黄君遥忍了半天，实在忍不住了。
　　“你无不无聊，人家有没有在一起跟你什么关系，怎么，你想和林自丞在一起？”
　　庞凯听到这话一下又气又笑：“我？我想和他在一起个鬼。”
　　话题被这么轻松转移，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黄君遥说出那句话时，方嘉丽就安静地坐了下来，脸红了大半。

　　*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上课前，林微和黄君遥说：“中午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吃饭。”
　　黄君遥点头：“好！你跟着我跑，保管不用排多久的队！”
　　她爽朗笑着，知道是因为什么，没说，也不表现出来。

　　于是十二点十分的铃声一响，林微就跟着黄君遥一起冲了。
　　她跑得很快，心却还落在教室，忍不住去想林自丞。
　　一顿饭吃的心不在焉，但林微吃的很快，吃完就给黄君遥说：“我先走了？”
　　黄君遥点头，看着林微着急忙慌的动作，等她走了才叹了一口气。
　　原来喜欢，可以这样明显。

　　林微几乎是跑着到了教室，当临到了教室门口，步子又慢下来。
　　知道到教室会是怎样的图景，她不知道刚才自己跑那么快干什么。

　　直到到教室的门的旁边，林微停住脚。
　　光是想象，心里就蒙了一层尘。
　　玉川今天又降了雨，外面雨声降落的声音充斥在教学楼的每个地方。
　　最后，林微往前走了一步，走到了教室门口，勇气耗尽，连抬头都不敢。

　　“林微。”
　　男生的声音一落进耳边，林微几乎是下意识抬头，不受心理控制的动作。
　　她对上了林自丞的视线，看到了林自丞，也看到了他前面的位置。
　　方嘉丽不在。
　　林自丞的前面、后面、附近没有一个人。
　　教室里只有林自丞一个人。

　　一瞬间，心里蒙上的尘就被雨洗净，林微走过去，林自丞就对她说：“收拾好今天要学的东西，跟我走。”
　　林微表情疑惑：“去哪？”
　　林自丞：“我们换一个地方学习。”

　　新的学习基地是学校文化长廊的古亭下，那里正好有一张圆桌，还有石凳，林微把伞放下，还没反应过来林自丞的意思。
　　一坐下，林自丞就将一张写了题的作业本纸给她。
　　林微低眼，看完上面写的解题步骤，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昨天中午因为心思不在很久都没写出的那道题。
　　她意识到什么，一下抬头看向林自丞。
　　男生的眼眸里带着笑容，语气温柔：“我昨天看你因为别人在，题不会都不好意思问了，今天就换个地方学习。”
　　这样简单的表情，简单的话，在他脸上，被他说出口，就是这么容易引人心动。

　　听到林自丞的话，林微愣了好久，藏在胸口的心怦怦直跳，她的脸瞬间红透。
　　此刻的心动，比惊讶还是多一分。

　　“可是，你不是答应了和学委一起学习吗？”
　　难道就因为她不自在就这样拒绝了别人？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林自丞挑眉，像是不解。
　　林微想到那天课间自己看见的场面，低着眼开口：“我课间看见你和她在说话。”
　　说完，林微才抬眼看着林自丞。

　　男生表情有点懵，似乎想了下，才想到什么：“你说那天在教室门口？不是，当时是她来通知我物理老师找我的事，那天中午她来教室，我们没说什么话，就你在的时候，她来问我题我给她讲而已。”
　　林微好久没说话，这个时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
　　“其实那天在书店的时候，她来问我可不可以和我们一起学……”
　　”我不会同意。“没等她说话，林自丞就开口说。

　　林微愣了好久。

　　好一会儿，她才问：“你就是因为我因为别人在，不好意思问你题，就不和别人一起学吗？”
　　林自丞看着女孩的脸，看她的脸红成这样，开口说：“不是，因为我知道，那个女生并不是单纯想和我一起学习。”
　　“哪是因为什么？”
　　“她喜欢我。”

　　“你怎么知道？”林微问。
　　“太明显了，”林自丞看着她说，“喜欢一个人，是很明显的。”

　　外面，细密的雨连绵不绝，毫不间断地打在周围的树上，叶子被打得沙沙作响。
　　好在今天下雨，亭下全是雨声，能够占据耳朵，让人听不见其他声音。
　　不是这样，林微真的不知道如何掩盖自己的心跳，和不知所措的慌乱。

　　所以，林自丞看出了方嘉丽对他的喜欢才拒绝一起学习。

　　所以，只是现在，他没有看出她的喜欢。

　　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庆幸。
　　高兴以后林自丞只会和她一个人一起学习。
　　庆幸自己的喜欢没有被看穿，才能和他一起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

　　可万一，林自丞以后看出了呢？

　　喜欢一个人那么明显，林自丞看出之后是不是也要和她划清界限？

　　雨越下越大，林微说不出来话。

　　*
　　降温的这一周，雨中几乎天天在下雨，体育课全被取消，只能待在教室上自习。

　　连着几天中午林微和林自丞不在教室，学生时代太累，没有多少娱乐消遣，对男女八卦就更加注意，仅仅几天就出现了好几种传言。
　　有人说林微和林自丞分手了。
　　也有人说两个人可能跑其他地方了。

　　但这些事也就在八卦的时候被提到，高三的时间太忙，所有人都被满天满地的考试、习题、资料包围，没多少时间专注在其他事上。

　　在这样高强度的学习压力下，又因为降温，整个高三年级不少人感冒发烧。
　　每年降温的时候，林微都会生病，这次也没例外。

　　白天咳了几声，林微还以为只是呛到，结果晚上在家学着学着，头就有点晕。
　　她伸手一抹额头，好像有点发烧的迹象。

　　家里没有温度计，林微冲了两袋感冒冲剂喝下，头昏昏沉沉，实在坚持不住，只好上床睡觉。

　　凌晨，林微的身体就烫了起来，睡中昏昏沉沉，又好像醒着，林微感觉到自己躺在床上，正在发烧，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
　　恍惚之中，她好像听到了外婆的声音，好像还有林家伟的声音。

　　后来意识越来越沉，她听到了林自丞的声音，声音很小，却是她梦中最清楚的声音。

　　‘一千个蝴蝶的骸骨
　　睡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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