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过了一段时日，向段飞出了院，向臣总算把临时加身的重担卸下了，听说裴长兮也被裴虹之压着去公司帮忙处理了一部分事务。

　　没有公司的事务要帮忙，向臣便又回到了之前清闲的状态，每日在自学和帮陆何复习，顺便也自己过一遍知识中度过。

　　倒计时牌上的日子一天天地过。

　　倒计时一百天的数字看着不多不少，以为会过得煎熬，但实际上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有人哀嚎着时间不够还没复习完，有人倒是已经胸有成竹只等高考到来。

　　紧锣密鼓的复习中，时间终于来到了高考倒数前两天。

　　这晚就是整个高中时代最后一次自习。

　　到了这个时候，教室里反而没有之前那快要窒息的紧迫感了。

　　该准备的，该复习的，到了这个时候也大差不差。

　　比起往日沉寂的自习课，如今教室里倒是有些浮躁。

　　晚修第二节自习下课铃声刚响起，老肖就施施然走进了教室。

　　“咳。”他清了清嗓子，一下就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有个东西要给你们看。”他语气有些神秘，于是教室里众人的好奇心突然升起。

　　所有人看他摆弄了一会多媒体设备，好不容易投影幕布上总算有了画面。

　　与老肖神秘的语气不同，画面上的似乎就是一个普通的VCR。

　　一个陌生的人出现在画面里，身后是更加陌生的场景。

　　屏幕里的人有些紧张，但紧接着就扬起笑脸：“学妹、学弟们，你们好啊。我是13届的学长。”

　　“这是我的学校，J大。”视频里的人拿着录影设备，像是带着他们参观似的，一路走过不少地方，一面介绍着。

　　教室里的同学都瞪大了双眼，随着他的介绍一眨不眨地看着，眼里满是憧憬。

　　陆何看了一眼向臣，却看到他正看向自己。

　　“你的学校。”陆何用口型说道。

　　向臣笑笑，在黑暗的课桌下悄悄牵住他的手。

　　陆何一顿，如今教室里一片黑，也不会有人注意这个角落，他的心跳声却无法掩饰。

　　没人注意到这个隐秘的角落，视频里的学长已经结束了介绍，将画面转向了他自己，面上满是鼓励的笑：“我在J大等你们。”

　　随后一段一段视频像是接力似的继续播放。

　　不同学年毕业的学姐、学长，不同城市的不同大学，每一个人都笑着对他们说，我在这里等你。

　　教室里每一个人的心都在用力鼓动着，眼里亮得仿佛星河。

　　“这是很多之前毕业的学姐学长给你们准备的视频。怎么样，心动了吗，有没有你们心仪的学校？”视频结束，老肖面上带着笑意，扫视过台下每一个人。

　　这些学生都在他们最好的年纪，如今被视频调动得心潮澎湃，真就诠释什么叫英雄少年，意气风发。

　　“不要紧张的话我也不想多说。”老肖缓缓看向每一个人，还是一如往常的放松姿态。

　　“我的教学理念一直只有一个，就是陶行知先生的一句话：‘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

　　“这三年来，比起课本里的知识，我更希望你们能学到一点，如何去做一个‘真人’。课本的知识或许不能让你们记一辈子，而做一个‘真人’则能让你们受益一生。”

　　“另外，对于高考，我只希望你们能尽己所能，然后——出去看看。”老肖看着台下这一张张无比熟悉的脸，难得认真道：“学校很小，家乡很小，而这个世界很大。我希望有能力的话，你们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见到了更多的人或事，你们才有更大的范围去选择。”

　　“尽力而为，你们都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老肖说完，台下一时静默，随后陆续响起掌声。

　　掌声汇成一片，十九班的同学看着这位班主任，有些忍不住眼眶红了。

　　老肖朝着台下的掌声微微鞠了一躬，随后就走出门去，像是不太适应这要哭不哭的气氛。

　　教室里的人没忍住笑了。

　　“外面怎么这么吵？”方桌以狐疑，一边问许圆圆：“你听到没？不会我学习学到幻听了吧。”

　　“你也太高估自己的努力了。”许圆圆翻了个白眼，也好奇地往窗外看：“好像是对面那栋楼传来的。”

　　“什么？”

　　“怎么回事！”

　　“好多人啊，怎么回事啊！”

　　“很多人聚集在楼下！”

　　越来越多的人凑到窗边，好奇地探头看。陆何才看了一眼，就被向臣提溜着一起过去：“走，过去看看。书看了太久，再不休息一会要看坏眼睛。”

　　陆何无奈，只好跟着去看热闹。

　　对面楼栋的走廊和楼下，熙熙攘攘站满了人。

　　正当所有人好奇怎么回事的时候，人群里却传来一声清晰的：“……一、二！”

　　“学长学姐，高考加油！”

　　“高考加油，高考加油……”

　　一声声地祝福就这么从人群里传来，窗边的人都呆了一会，随后吸了吸鼻子，笑了：“差点忘了这个传统活动。”

　　“什么传统？”

　　“你们走读的不知道。高考前，G高高一高二的同学都会在最后一次晚自习来给高三的学长学姐加油，俗称‘喊楼活动’。”

　　“真是的，这么煽情。”有人抹了抹眼泪，还朝楼下大喊：“学妹学弟们，举起你们的双手，把元气借给我们！”

　　楼下喔的一片相应，把高三的人笑得前仰后合。

　　这一刻，所有人脸上的紧张、不安总算都消失不见，只余下对未来的憧憬和挥斥方遒的信心。

　　这天的晚自习少上一节，高三的学生们被早早放回家，明天再简单复习一下重点，就要去看各自的考场。

　　高三的楼栋没多久就熄了灯，一片黑暗。

　　十九班的教室里，两个人影还坐在座位上，也不开灯，只借着淡淡的月光看着彼此。

　　“怎么样，要不要我再陪你背背诗句和单词？”

　　向臣撑着侧脸看着陆何，不舍得站起离开。

　　高中的时间一去不复返，有过质疑，有过冷落，也有过温暖和纠缠。

　　如今到了最后，两人都有些恍然，无尽的留恋涌出眼底。

　　陆何抚摸着眼前的课桌，高中的一幕幕都浮现在眼前。他看了身边的人一眼，眼神微微闪烁，随后垂下眼。

　　“山有木兮木有枝。”

　　“我知道。”向臣眼底满是笑意。

　　“……这是在背诗。”陆何一顿，耳垂渐渐泛红。

　　“怎么突然背这句？”向臣笑意一深。

　　“……刚才习题册里看到的。”陆何眼神往旁边移动。

　　“哦，这本习题我都做完了，也没看到这句。”向臣拆穿他，看他整个人逐渐像只被煮熟的虾，总算放过了他，没再继续。

　　下一刻他站起，走到陆何座位后，从身后环抱住他，低声说：

　　“你也喜欢我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

　　两天的高考过得极快，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高考完的学子都欢呼着，每一个都脚步轻快或是奔跑着向校外走去。

　　陆何随着人流走出考场，周围有狂笑的，嚎哭的，家长急匆匆来接人的。

　　他走得慢，两边便像电影放映似的，演尽了人生百态。

　　各人都有各人的路，如今一个重要的阶段结束，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方向，熙熙攘攘往自己的路奔去了。

　　陆何轻轻吐着气，高考结束的这一刻，明明应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他却只莫名感受到茫然。

　　他往远方目无焦点地望，视线突然聚集在一点。拥挤的人群中，有人影逆着人流而上，往他这处走来。

　　陆何眨了眨眼，此时竟感觉面前也有一条路。

　　而这条路上，一直有人相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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