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

　　物理竞赛当天，别的人怎样不说，19班倒是有些躁动。

　　原本安静的自习时间，如今正充斥着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你说向臣……能不能过啊？”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向臣都不行还有谁行。”

　　“但那毕竟是全国啊！”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知道结果……”

　　“获得那个……一等奖？金牌？是不是就能保送了？”

　　“不能吧得入选国家集训队才行……”

　　“那向臣一定没问题。”

　　“那他还会回来吗？真羡慕啊，我们还得准备高考，他已经保送了……”

　　“是我就肯定不回来。”

　　周围的讨论声越来越大，几乎要压不住，许圆圆才咳地一声清了清嗓子，教室里迅速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前桌的方桌以鬼鬼祟祟地转头看陆何，自以为小声地问：“噗嗤噗嗤，陆何，哎陆何，看我！向臣联系你了吗？”

　　听前方的人用气声噗嗤噗嗤了好一会，陆何终于抬起眼：“没有，联系我干什么。”

　　“这话说的，他如果考完了会联系一个人，那肯定是联系你！你们多铁，谁不知道啊。”方桌以嘎嘎笑着，获得了许圆圆的一个白眼和背上的一巴掌。

　　“他肯定还没考完呢。等他考完了，第一手消息肯定告诉你。”许圆圆这时也回头，弯着眼睛轻声说。

　　“他好好考就行。”陆何垂下眼睫，似乎根本不在意。

　　等前桌的两人都转回去了，他抿抿唇，垂眼看向抽屉里一直亮着的手机屏幕。

　　目前还没有任何消息。

　　一直到上午的课结束，都没有任何信息或是消息发来。

　　陆何沉默，开始去搜索引擎和班级群看新闻和其他人的消息，可还是没有任何关于物理竞赛结果的讯息。

　　正当他抿着唇准备给白顷飞发消息的时候，一通电话打入了手机。

　　“……喂？”

　　“想我了么？”

　　“……”陆何沉默，耳垂却在渐渐发烫。

　　“好吧，我想你了。”向臣的声音带着笑意，通过电流传到耳边。

　　“怎么样？”陆何终于开口询问结果。

　　“金牌，还会有第二种结果么？”向臣的声音十分轻松，陆何垂下眼，仿佛能看到他挑起眉的神情。

　　“那……你入选国家集训队了吗？”刚才他去搜了，入选了国家集训队可以保送J市的大学，还要去参加国际的竞赛。

　　“小鹿希望我入选吗？”向臣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仿佛只要陆何开口，一切就由他来决定。

　　陆何一怔，随即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希望。”

　　向臣沉默了一瞬，又笑着问：“不怕我走得太远了？”

　　陆何摇摇头，突然意识到对方看不到，才开口回：“我希望你有更好的路可以走，能走得更轻松些。”

　　向臣这回沉默得更久，才回：“入选了，不过我拒绝了。”

　　陆何一愣，随即急了：“你……”

　　“不是因为你，别着急。”知道他在意的是什么，向臣先笑着打消了他的顾虑。

　　“裴女士的身体也不算很好，我爸那也需要人帮忙，我暂时还没打算离开G市。”

　　“何况我也没那么一颗刻苦钻研一个学科的心，之后也能参加自主招生。分数么，差不多就够了。”

　　陆何听着，也渐渐平静下来。既然他有自己的考虑，那往前走就行，对于他的能力陆何毫不担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桌上一口未动的快放凉了的午饭总算被光顾，陆何夹起几颗饭粒，注意力却全在耳边。

　　“马上，马上就回到你身边。”

　　-

　　G高代表队里，向臣获得了金牌的消息迅速传回了学校里。

　　早已准备好的横幅立马被挂上，没多久全校就都知道了这消息。

　　“我就说他肯定行。”

　　“牛啊向臣！不过到底能不能保送来着？”

　　“都金牌了还能不保送吗！”

　　“羡慕啊我也不想高考呜呜呜呜……”

　　“同学们这是好事啊，这样就少了一个高考和我们争抢的名额！”

　　“不是这名额轮得着你来抢吗……”

　　“那向臣是不是不回来了？他要去集训吗？”

　　午休一结束，教室里众人兴奋得就像他们自己考了第一，方桌以和许圆圆两人近水楼台先得月，立马转头看向陆何。

　　“他联系你了是不是？”许圆圆兴奋。

　　“……嗯。”陆何一顿，还是应了。

　　“我就说！你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方桌以捶胸顿足。

　　“怎么样怎么样，他保送了吗？”许圆圆紧接着问，两人都一副等着庆祝的模样。

　　“没有。”陆何看他们两人一眼，摇摇头回道。

　　“什么！怎么可能！”方桌以站起来震惊大吼，陆何一个皱眉，他立马坐回座位，顺便对周围好奇的同学讪笑着糊弄过去。

　　“是……是考砸了？”许圆圆小心翼翼瞥了一眼陆何的神色，随即低声安慰道：“没事，大不了等高考。”

　　“没、没错，人有失蹄，马有失足。”方桌以仍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是马有失蹄！”许圆圆恨铁不成钢地卷起书本打了他一下。

　　“对对对，马有失蹄，人有失足！那个，向臣一时失足，你别难过。”方桌以憋出了一脸慈祥的笑容。

　　陆何奇怪地看了一眼他俩：“是他没保送，不是我。”

　　“一样的一样的，安慰你就等于安慰他。”方桌以大手一挥，丝毫未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他没失足。选上了，但是他拒绝了。”陆何瞥了一眼他俩的表情，忍无可忍地说。

　　“什、什么 ！”方桌以又是一脸震惊，随后表情奇怪地看向陆何：“兄弟重要，前途也很重要啊！皇上糊涂啊！”

　　陆何看着他一脸看祸国妖妃的表情，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行了，向臣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而且就算让他去高考，也不会考不到心仪的学校的。”许圆圆等人长期和向臣一起举办学习小组，对他的实力很有信心。

　　“确实，条条大路通罗马，我臣哥走哪都是罗马。”方桌以拍拍陆何，大声鼓励：“你也要加油啊陆何，以后争取和我考一个学校！”

　　这回许圆圆的嘴角抽了抽：“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陆何进步比你大多了。”

　　众人话题的主人公当天便从H市飞回了G市，庆功宴都没吃。

　　打车回学校时快到放学时间，向臣藏了一下自己的身影，就在校门口等着。

　　学生陆陆续续从大门走出，没多会就看到了想见的人。

　　陆何看了一眼时间，加快脚步往公交站赶去。

　　将将在车门关闭之前冲上了公交车，晚高峰人流量太大，他被挤到角落动弹不得。

　　这种拥挤这些天他早已习惯，陆何随意地看着一点发呆，等待时间逝去。

　　可不知不觉间周围竟好像变得松动起来。

　　陆何往两旁一望，人的密度并没有改变，还是那个能把人鞋子挤没的模样。

　　他一怔，转过身，熟悉的人正笑着看他。

　　“你怎么……”陆何愣了愣，眼角眉梢都不经意柔和下来，不自觉带起一点笑。

　　“特地赶回来，想看看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我。”

　　向臣人高大，如今两手撑在陆何周围，硬生生给他隔开了一小片松动的空间。

　　陆何这么一转身，就好像被他圈进了怀里。陆何眨眨眼，勉强压下脸颊的热意。

　　“你去哪？”陆何转开视线，开始东张西望地找路线图。

　　“你去哪我就去哪 。”

　　陆何一顿，抿着唇看他。

　　向臣笑了：“真的，我陪你一起去看阿姨。”

　　仔细看了会他的表情，知道他说的是真的，陆何反而有些不愿了：“你回去休息吧。”

　　“怎么，还不让我去看阿姨了？”向臣笑着挑眉。

　　“……”陆何见他装作不懂，皱眉抿唇：“你很久没休息了。”

　　“原来是担心我啊。”向臣拉长声音，眼睁睁看着陆何的耳廓越来越红。

　　公交车上人挤人，各有各的忙碌，根本没人在意角落的两人。

　　于是向臣向前一步，弯着腰彻底把陆何抱在怀中，下巴搭在他的肩上，随即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陆何一愣，用手挣了挣，耳边却传来向臣笑着的声音：“这是我这些天休息得最好的时候了。”

　　陆何承担着另一个人的温度和体重，安静了下来。

　　向臣的呼吸声缠绕在耳边，逐渐变得平缓。这些天他大概是真的累了，如今像是流浪的游人回了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陆何眨眨眼，垂在一旁的手犹豫了一会，还是抚上了向臣的背。

　　一会也好，只要能消除他的一点疲累也好。

　　满载的公交车承载着两人的依靠过了很久，总算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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