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盒子

　　今日是开学日。
　　沈恬家的超市也比平时要早开半个小时，她洗完脸背上书包出来，从桌子上抓了一个面包拆开。
　　来买早餐的邻居阿姨看到她。
　　“小恬厉害啊，考进重点班了是不。”

　　“是啊，”郑秀云往沈恬手里塞了一盒牛奶，“倒数第二名进去的。”
　　沈恬翻个白眼。
　　“那也很厉害了。”邻居阿姨笑道，“小恬这是实现了逆袭。”

　　“听见了么？”沈恬啧她母亲一声，戳了吸管走出门口，上学大军正涌向一中校门。她一抬眼便看到人群中的那个高个。

　　他手里握着瓶牛奶，单手插在裤袋里，斜肩背包，桃花眼半垂着，似笑非笑，漫不经心地听着他旁边的胖子说话。

　　人群中极为显眼。

　　沈恬跟在他的身后。
　　偷偷看着他的背影，跟进了校门，一路跟到教学楼。

　　人/流开始分散，重点班就在楼上，人/流没那么密集，脚步声便开始清晰。挂在周慎之肩膀上的胖子陈远良突然往后看。

　　沈恬心猛地一跳。
　　眼睛已与陈远良对上。

　　她僵硬住。
　　跟陈远良对视将近两秒，她咬住吸管，说道：“让让。”
　　说完，快速地越过他们，从他身侧走过，她手中的牛奶跟周慎之手中的牛奶一模一样，男生垂眸，轻扫一眼。

　　陈远良：“看来不是只有你喜欢喝这款牛奶。”

　　_
　　一脚踏进班里，沈恬深呼吸一口气，吐出来后觉得舒服多了，她张望过去，才想起来，这不是她的十二班，而是重点班。

　　跟十二班不同的是，重点班的同学刚上学就开始卷，他们显得要安静许多。她有些尴尬地立在教室门口几秒。
　　长长的走廊传来了脚步声，高个男生跟他身侧的胖子穿过走廊，从后门进来，最后一排支着下巴做题的女生扎着杨桃辫，扭头笑看他。

　　周慎之挂好书包，坐在她身侧。

　　女生叫秦麦，年级第二。

　　沈恬下意识地抠了抠书包带。

　　“沈恬？”班主任赵宣城走上讲台，“愣着干嘛？找位置坐啊。”
　　沈恬扭头看班主任。
　　“老师，我坐哪儿？”

　　赵宣城往下看了看，班上的同学这才注意到沈恬，在兵荒马乱的高三，从普通班考进重点班的同学也只有沈恬一个，但她又不是考得最好的，所以一群卷王看清她长相后，都没有多大的反应。

　　好奇仅仅维持了一秒。

　　第二排最后一排有个女生举手，说道：“老师，我这儿有位置，让新同学跟我一起坐吧。”

　　“行，沈恬，坐曹露的旁边。”赵宣城点头。

　　沈恬嗯了一声，往曹露那儿走去，曹露在二排，而周慎之在一排，她跟周慎之只隔了一个走廊。
　　这一段路，沈恬一直目不斜视，来到座位，她取下书包，冲曹露微微一笑：“谢谢你收留我。”

　　曹露笑眯眯地拍着她的肩膀。
　　“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我成绩排名在你的后面，你要带带我。”

　　沈恬：“....”
　　“好。”
　　她将书包放进书桌里。
　　坐直后，余光扫了眼走廊隔壁。

　　周慎之垂眸，翻着试卷，细碎的发丝落在眉间，下颌线清晰清隽，另一只手转着黑色的笔，转一下停一下，指尖修长，分明，在阳光中跳跃。

　　她呼吸微凛。

　　曹露探头，说道：“那就是我们的第一跟第二，周慎之，秦麦，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二。”

　　沈恬咽下呼吸。
　　“哦。”

　　曹露低声又道。
　　“周慎之，很多女生喜欢，下课了你就知道，整个走廊都是看他的女生。”

　　沈恬呼吸又停了停，“然后呢？”

　　曹露支着下巴还想继续说，前面座位的男生转头，正是陈远良，他说：“也有些是来看胖哥我的。”
　　他笑眯眯地看着沈恬。

　　沈恬忆起楼梯上那一幕。
　　神情定定的。

　　曹露嗤笑。
　　“看你？你也不照照镜子。”

　　“你怎么说话的，哥也是胖哥界的帅哥。”

　　曹露吁了一声。
　　两个人闹了会儿。
　　赵宣城在讲台上说道：“安静，高三了，我有几句话要说，高三是个分水岭，你们寒窗苦读十几载，就是为了考个好学校，前面已经努力了那么久，剩下这一年一定要全力以赴，悬梁刺股，不许懈怠。”
　　“听见没！”

　　“听见了！”
　　声音震耳欲聋，掷地有声。

　　带着浓浓的拼命意味。

　　沈恬下意识地看向隔壁。

　　他换了个姿势，靠着椅背，一手挂着椅背，神色散漫，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似没睡醒。他撩了撩眼皮。
　　沈恬刷地把视线挪了回来。
　　把发丝往后勾入耳后。

　　周慎之看了眼那女生的侧脸，长长睫毛像颤了下。他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打个哈欠，调整了下姿势。

　　_
　　9点20分，高三举办了开学典礼。
　　沈恬跟曹露跟上班级队伍，她往旁边看去，周慎之与秦麦并不在队伍里，高三十几个班排队来到操场上。
　　沈恬一抬头，便看到他握着话筒走上讲台。
　　夏日炎热。
　　阳光落他微敛的睫毛，微风吹乱他领口。
　　他看着台下。

　　清澈冷峻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来，“尊敬的领导，老师，同学们，大家好。”
　　“很荣幸站在这里作为代表全体同学发言，八月未央，初秋到来，我们迈步进入高三生活...”

　　他抬起眼眸。
　　说道：“开启新的篇章，既往努力在十个月之后揭晓，时间之宝贵，千万....”

　　他略微停顿了下。
　　语调散漫，拖拽，淡淡一笑。
　　“千万别浪费。”

　　尾音缱绻，像情人低语。

　　台下细小的尖叫声响起。
　　普通班那边的声音最大。

　　曹露撞了下沈恬的肩膀，“看到了吧？全校迷妹。”
　　“看到了。”沈恬直直地看着讲台，周慎之交接了话筒，走下台阶，随手抓了下头发，往这边走来。

　　他一步步地，走到旁边的队伍。
　　陈远良转头，朝他竖起拇指。
　　“兄弟，你故意的吧。”
　　周慎之抬眼。

　　沈恬呼吸一凛，她急忙收回视线，板正地站着。周慎之看向陈远良轻笑一声，一脸无辜，“故意什么？”

　　陈远良：“……”
　　狗东西。

　　不一会儿。
　　升好国旗的秦麦小跑回来，气喘吁吁地看周慎之一眼，眼里带笑，眼里亮晶晶。

　　曹露看了。
　　啧啧几声，撞了沈恬一下。
　　“看看，往旁边看。”
　　沈恬匆匆看一眼。

　　看到秦麦垫脚，在周慎之耳边不知说什么，周慎之微低头，听罢点了点头。随后他站直身子，秦麦弯着腰从后面偷偷地跑了。

　　曹露：“他对秦麦可真好呀，还帮着打掩护。”
　　沈恬看了眼那高大的男生一眼，抿了抿唇收回视线。

　　_
　　典礼过后。
　　同学们熙熙攘攘地回了教室，周慎之拿了一个粉色保温杯放在秦麦的桌上，趴着捂着肚子的秦麦，嗓音低软。
　　“谢谢。”

　　周慎之嗯了一声，坐下。
　　沈恬拿着蓝色的保温杯，慢吞吞地回到座位，坐下，拧开杯盖喝水。陈远良进了教室，胖墩似地抵着周慎之的书桌。

　　“秦麦麦，你不舒服啊？”

　　“嗯。”

　　“怎么了？”

　　秦麦红着脸，支支吾吾。陈远良挑眉，正想说话，周慎之嗓音低淡，“别问。”
　　陈远良张了张嘴。
　　福至心灵。
　　噢了一声，道：“多喝热水！好好休息。”

　　随后，他拐回自己的座位，身子太壮，撞到沈恬的桌子，沈恬的杯子晃了一下，她赶紧扶好，把盖子盖上。
　　却惊觉肚子有丝丝的阵痛感。

　　沈恬脸色苍白，手覆在肚子上。
　　她看了眼讲台，又看了眼外面走廊，手摸进书包里，翻了几下，轻扯出一粉色小棉包，转身就往外头跑去。

　　好在妈妈给她准备好了。
　　换好后，她扯了扯裤子跟衣服仔细看几眼，没沾到，她松一口气，手随便洗了两个小指头，擦了擦走出女生厕所。

　　对面迎面而来是周慎之，他拿着粉色的保温杯走到热水器旁接水。
　　沈恬脚步微顿。
　　放慢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杯子，随后往上看着他的侧脸，此时走廊人不多，大多回了教室，哪怕有同学，那也是步伐匆匆。

　　接水的男生睫毛动了下，眉眼微扬，侧头，看向沈恬。

　　揪住她目光。

　　顿时。
　　晴天霹雳。

　　沈恬脚步定住，她张了张嘴。

　　“接水啊？有..热水吗？”

　　周慎之直起身子，说：“有，”
　　他眼眸微垂。
　　看她的手一眼，又看她的眼睛。

　　“你没带杯子。”

　　沈恬啊了一声，立即道：“我这就去拿。”
　　说完，她匆匆地，疾驰着从他身后跑过，跑进了教室，跑到座位，拿走桌子上的杯子，转身又跑出去。
　　与他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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