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王牌之黄金世代

作者:管中窥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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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捕手的职责(2)


      "你的手指偏长,手腕柔软,指尖拨球到位的话,能很自然地让球拥有较高的转速,减少球投出后到进垒时的速差,从而形成上飘或内飘的尾劲,可以说,这是属于你的得天独厚的天赋——但你并不能每次都拨动到位。而且除了握姿还算标准外,指尖的力量差得很远。一旦转速不够、尾劲不足,像田中前辈那样的强棒,随便一个大力挥击就能硬扛出去——"

      克里斯双手抱胸站在球网旁,观察了好一会儿一年级投手的投球情况后,皱眉道:"指叉球技术不错,体力却是致命伤,你一旦累了控球就大幅下滑,球就掉不下来——就算能勉强撑到后半段,但没有一个好的直球搭配扰乱打者节奏的话——等打者习惯了球的掉落轨迹,只凭一个不到130km/h的球,会非常危险。"

      泽村荣纯弯腰捡起一枚滚落在地的棒球,用肩膀袖子蹭了蹭满头的汗,喘口气说:"我明白的,克里斯前辈。我会加强手腕和手指力量练习,还有坚持每天拖轮胎跑步的!"

      克里斯轻轻颔首,不再说话,只是以眼神示意一年级继续投球。

      荣纯看了看克里斯淡漠的表情,欲言又止。

      克里斯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那个今早才因被戳破受伤隐秘而愤怒的人仿佛不存在似的,依旧淡定又详尽地分析着荣纯的投球问题,给出针对性的建议。他认真履行着一位捕手的职责,专业、稳定、耐心,哪怕对象是他口中不喜欢的"傲慢的后辈"。

      真是难搞。荣纯被克里斯油盐不进的态度磨得没脾气,郁闷地颠了颠手心的球,泄愤般狠狠朝球网砸去!

      "还有需要控制自己的力量。"克里斯立即说:"想要在比赛中撑得更久,必须学会节省体力。像刚才那样的投球完全无效。再来一次。"

      "......是!"

      荣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见到克里斯眼里明明白白的谴责之意,顿时更加郁闷,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默默转过头,克制着力量再投一球。

      真是太难搞了!!

      --
      中年秃头的数学老师一手举着圆规尺,一手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戳戳画画,富有节奏感的敲击混合着腔调缓慢的声线,黏黏糊糊的催人打瞌睡。

      御幸一也用手托着下巴,目光从压在课本页底的《捕手的自我修养》上移开,不自觉往斜前方望去。泽村荣纯照例枕着右胳膊趴在桌上,像是在睡觉,左手却藏在桌兜里不住动弹,从指缝里露出白白的圆球表皮,显然正身体力行贯彻着克里斯前辈提出的"多多摸球保持球感"的建议。

      倒是很勤奋呢。御幸暗笑。不赖嘛,很有强校投手的那股劲了。至少对棒球的痴迷这一点,算是达标了。啊,但他跟克里斯前辈之间的气场是不是有点紧张?今早这个笨蛋几次想跟前辈说什么,都被无视了。真意外,还以为他们是更合拍的类型。

      难道是这个笨蛋做了什么奇怪的事?

      御幸眯了眯眼睛,不禁回忆起昨天荣纯在餐桌上那个奇异的悲伤眼神,心底越发古怪。

      蠢荣这家伙,平日里情绪都写在脸上,好懂的不得了。可有时候却会突然陷入非常奇怪的情绪变化,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真是难搞。御幸默默叹气。有一个对他排斥不满的投手前辈丹波就已经够烦的了,现在还有一个疑似与捕手前辈不合的荣纯,真是前途堪忧呢。

      一年级捕手的眼镜莫名一阵反光,唇角翘起。蠢荣那家伙,队内赛的时候瞒着他不肯说尾劲球的事,难道也是由于类似的原因得罪了前辈?噗噗,毕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这么体贴大度啊。

      御幸的视线悠闲地从荣纯身上转到隔着一个过道的仓持那边,往日都会装个样子懒散听课的不良少年难得恍惚,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

      御幸若有所思,淡淡地把目光移到窗外,欣赏远景。

      --
      荣纯表面安静地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藏在课桌里的左手却疯狂磨蹭着棒球缝线,坚硬刺麻的触感火一样烧在指腹,他却在这种扎实的紧握感里获得了内心的安定。

      他其实远不如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坚决。今天劝解克里斯的话,同样也是别人曾劝解他的话。只是比起泽村曾经面对过的直白冲击,在转述时,他已经尽力表达得委婉。

      荣纯非常矛盾。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一厢情愿是否有意义。至少就他所见的未来而言,高中受伤一事对克里斯来说很难判定是好是坏。

      在那个世界,克里斯确实因为肩伤早早从青道引退、留居幕后。但经过高三一年的耐心调养,以及那段经历对他的心智磨砺,到了大学的克里斯厚积薄发,带领他所在的东大取得了一场又一场不可思议的胜利,并在毕业季的选秀会上被多个职棒球团哄抢,最后位于兵库县的阪神虎队(同时也是甲子园球场所在地)签运爆棚,将他收纳入伍。

      当时还有不少媒体戏言,职棒选手阿尼曼鲁之子、曾经因伤没落的东京一代铁捕重回巅峰——这算不算另一种幸运地实现了甲子园梦想的方式?而且比起那短短两年半的青春,这样的结果显得更加稳定长远。

      与此同时,远在大洋彼岸的泽村荣纯还在芝加哥小熊队旗下的1A联盟里挣扎打拼,又刚度过了因伤病带来的长达半个赛季的低谷期。他经受住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调整后,终于走出窘境,并且凭借后半个赛季的出色发挥,被破格选入亚利桑那秋季联盟,拿到了六队之一的梅萨太阳能袜队里唯一的2A以下球员名额。

      也是在那里,他遇见了刚由入札制度从NBP母队阪神虎转到MLB圣路易斯红雀的成宫鸣。红雀十分看好这位堪称日职棒球界同世代最强投手的王牌左投,决定让他在秋季联盟适应两个月后就编入大联盟40人名单。

      二十二岁的成宫鸣已经褪去了高中时代的幼稚任性,四年的职业生涯不仅让他的身躯变得高大强壮,也把他的气质磨砺得更加坚硬锋利,宛如一柄寒光凛凛的宝刀,站上投手丘的姿态全然一副睥睨天下的霸气。

      荣纯问起那几年日职选秀的情况,说自己远在美利坚,有关家乡的新闻特别少,也不知道大学的前辈们怎样了。成宫倒是没有隐瞒,把自己知道的都事无巨细说出来。荣纯听得津津有味,眼睛还像少年时那般闪闪发亮,拼命点头催促他再多说一点。

      成宫许久不曾被人这样热烈捧过场了,虚荣心被大大满足,主动提及了从青道毕业的克里斯和结城哲也的情况——事实上他也只记得这两个人——说阿哲学长上大学后打击更变态了,毕业时被五六个球队一指,最后进了北海道火腿,大家都很意外呢,不过学长倒是非常淡定,被记者采访时也一脸接受良好的样子。克里斯前辈作为捕手也很厉害,被几乎所有球团一指二指,盛况堪比一也高中毕业那年。只可惜——

      可惜什么?荣纯紧张不已,难道是旧伤复发了?

      当然没有啦。成宫鸣嘲笑他多心。你当你前辈是玻璃瓶做的吗?一碰就碎。他状态好着呢。我只是可惜:他刚到阪神虎队,我就走了,没机会搭档啊。

      唔唔,那就好。荣纯松了口气,成宫鸣却看他一眼,冷不丁说:这几年的职棒选秀都挺平静的,波澜最盛的还是你那届吧。真是意外啊,你这家伙,敢顶着那种舆论压力一个人跑去美国。你那年才十八岁吧?你走后,年年新闻都要说这事,今年又说起来,还成天拿我当年拒绝大联盟选择留在NBP的事做对比。啧。

      我刚到新人联盟就十九了。荣纯率先纠正说。呃,都三年了,大家反应还这么大吗?

      那当然啦。成宫鸣不悦地哼了一声,浅金色睫毛下的眼睛直直盯来,蓝色海潮似的深沉暗涌。怎么想的,你到底。

      怎么想的?荣纯怔了怔。

      这个问题片冈监督严肃问过,泽村爷爷甩着巴掌问过,父母一边哭一边问过,连克里斯前辈也特意打电话来问过,并语重心长劝诫他:高中一毕业就急着去大联盟那种残酷的环境下打拼并不明智,就算签了合约,你也要从小联盟一步步熬起,一百六十二支小联盟球队,最终只有百分之六的人能如愿晋升到三十支大联盟球队里。你才十八岁连身体都还没长成,去跟那些高大的美国人比没有一点优势,又乍然面临一个全然陌生的语言环境——我知道你总是充满勇气,但有勇气不代表非得逼自己选择一条最难走的路——为什么不选择升学呢?大学也很好,而且我就在这里等你......若实在等不及想现在就去职业联赛,那日职也很好,至少留在日本......不是有好几个球队私下联系你了吗?

      他当时怎么回答来着?

      泽村荣纯沉默了一会,先说了句克里斯前辈对不起,然后回答了之前御幸前辈发消息来询问时,他回复的那句话。

      他说:我想听见更多的我的球落在手套里的声音——在全世界最大的舞台上。

      以过来人的眼光回顾过去,泽村荣纯当然明白,当初教练、前辈、亲朋好友们说的话全部都是事实。他能在最后熬出头来,除了付出过堪称艰辛绝望的努力外,还有足够多的运气。但若要问他后不后悔?

      泽村荣纯绝不后悔。

      少年人一往无前意气风发,为了梦想孤注一掷压上所有。他被击倒过、溃败过,但他没有放弃过。正是这些经历造就了今天的他。

      荣纯很矛盾,因为他不知道他的好意会不会在最后弄巧成拙——他不能以一种披着少年人外壳的成熟心态,去否定一位真正少年人的热血青春。

      没人比克里斯前辈更清楚隐瞒肩伤带来的后果——泽村荣纯真的有资格去揭开这一切吗?

      一阵节奏悠扬的下课铃声从广播里飘荡出来。

      荣纯深陷的思绪被骤然拉回。他茫然地抬起头看着黑板,右臂被枕久了泛起酸酸疼疼的麻意。他下意识放松胳膊,夹在指缝里磨了一整节课的棒球直直掉落,轻轻在地板上弹跳一下,落进俯身弯腰的御幸手中。

      御幸拾起棒球,坐在前排空出的座椅上,偏了偏头饶有趣味地打量着荣纯脸颊上睡出来的几道红印,与一年级投手明显茫然放空的眼神对视——帅气少年眉宇间的神情变得无奈,他头痛地扶了扶眼镜,认命问:"说吧,怎么了。你和克里斯前辈之间。"

      荣纯愣了一下,嘴唇嗫嚅几下却没说什么,下意识转身往后看。

      "别看了。你的洋桑现在自顾不暇。"御幸微笑。"他现在眼里只有亮桑。"

      荣纯尴尬地把身体扭回来。"没什么。"迎上御幸明显不信的眼神,他强调道:"真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还很纠结呢!但是不能说......至少现在,还不能说!"

      御幸的表情已经快从复杂变成窒息了,他看着语无伦次的荣纯,简直像在看一个智障。

      "虽然我一直对你的表达能力不抱期待——但你真的知道自己刚刚在说什么东西吗?你给我写下来好好看看你自己读得懂吗?"

      "喂!"荣纯被气到,一把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棒球。"快回座位去吧,你又不是爱管闲事的人!"

      "这怎么会是闲事?"御幸皱眉,有点不耐烦道:"好啦,不要打哑谜了。你不肯说,那就我来问好了。"

      "你来问?"

      "我问你答,回答是或否就可以。"

      荣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屑说:"你别妄想了,我绝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呵呵。御幸推了推眼镜没理他,不等他继续说什么"我是一个信守承诺的男人"就果断抛出第一个问题:"以克里斯前辈的专业素养与温和性格,他绝不可能主动与一个一年级投手为难。所以责任应该在你,是吗?"

      荣纯闻言狠狠瞪了他一眼,眼神憋屈又难过。

      居然不是?御幸眯了眯眼,心下诧异。矛盾的根源居然在克里斯前辈?真是难以置信。不不,蠢荣的表情只能说明在他心里矛盾原因在于克里斯,这只是他的感觉,不能说是事实真相。但克里斯前辈一定在里面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是肯定的。

      御幸想了想,提出了最早的那个猜测。"你又像队内赛那样,隐瞒了自己学会的新球种,所以惹前辈生气了?"但他心里已经否决这个想法了。

      果不其然,荣纯露出有点得意又有点轻蔑的小表情。

      唔,很欠揍啊。等下就收拾你。御幸暗暗磨了磨牙,马不停蹄继续问:"你说了什么得罪克里斯前辈的话?"

      荣纯不屑地哼了一声。

      不是。御幸继续追问:"你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

      荣纯别过脸不理他。

      还不是。范围已经这么大了,还不是吗?御幸皱起眉,陷入沉思。也许是提问方向不对,也许是"得罪"这个词不够准确,指向太过负面了。蠢荣这种笨蛋,有什么理由去得罪一位正捕前辈?如果是无心之失,以克里斯前辈的心胸,也不可能一直记恨着。除非,不是得罪,而是——

      "你不小心冒犯了他?"御幸见荣纯偏过去的侧脸恍惚了一下,立即乘胜追击大胆猜测问:"你是不是......不小心戳破了他的秘密?"

      荣纯倏然脸色一白,猛地把头转回来,一年级捕手正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黑框眼镜后的眼神平静无波,那双暖色调的瞳孔却凝聚出一股锐利又深沉的光泽。

      御幸冷声说:"什么秘密能让你一直瞒着?什么秘密被戳穿了会让克里斯前辈生气——我们入学不过两周,和前辈能有什么冲突,又有什么秘密会不小心被你发现——果然只有在棒球部练习的时候,在投接球的时候,身为现任的投捕搭档,才有可能发现的——"

      上课铃声猝不及防响起,走廊外的同学纷纷进入课室,一名女生脸红红的走过来,敲了敲自己的课桌。

      荣纯连忙收回了捂住御幸嘴巴的手,尴尬地重新坐好。御幸朝女同学笑了一下,立即让开座位,女生脸更红了,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在气氛怪异的荣纯和御幸之间扫视。

      御幸从荣纯身边经过,正打算回自己的座位,却忽然被一股力量扯住了衣角。他低头看去,荣纯正惨白着一张脸,左手死死揪住自己的校服一角,把那块布料攥得皱成一团。御幸目光紧盯着荣纯惶惑不安的眼神,又见他投球用手的指关节用力到泛白,登时眉头紧蹙,伸手握住他发冷的左手,缓慢地从自己衣角上轻轻摘下。

      你在怕什么?御幸以眼神示意荣纯,我可是你的搭档。你在担心什么?

      荣纯差点停滞的呼吸总算恢复了,他喘了口气,胡乱点了点头,知道自己想岔了。

      天可怜见,他都快被刚才的御幸吓死了。

      御幸眼角余光瞄见老师已经走到教室门口了,不敢多停留,只轻轻拍了拍荣纯的肩膀,回到自己的座位坐好。

      御幸打开摊在桌面的那本《捕手的自我修养》,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伸手捏了捏鼻梁,又重新把眼镜扶正,吐出一口气,只觉得心乱如麻。

      克里斯前辈居然受伤了。

      那个他国中时代从未打败过的男人,那个让他放弃稻实、选择加入青道的男人——他开学初就在心底发誓要夺走他正捕背号的那个男人——这一切居然就在他刚刚加入一军、刚刚走出实现目标第一步的当下——戛然而止了。

      这可完全不是我要的胜利。御幸闭了闭眼,沉重地叹息一声。

      --
      伊作敷纯双臂环抱胸前,大摇大摆地走在一年级们桌子间的过道上,越看越觉不对劲。

      往日吵吵嚷嚷的一年级三人组不见动静,三个人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表情恍惚,神态黯然,连带着整个一年级组都小心翼翼吃着饭,安静如鸡不敢多言。

      "莫名其妙!"伊作敷纯回到座位上,一边扒拉着饭一边皱眉道:"一年级们今天怎么了?泽村那家伙平日里嚷嚷地最大声了,今天怎么一点声都没有?"说着,他转向默默吃饭的英俊捕手。"克里斯,你这两天都跟他搭档,有什么发现吗?"

      "......没有。"克里斯停顿了一下,继续安静吃饭。

      "很可疑的停顿哦?"小凑亮介笑眯眯地去推他的肩膀。

      "在吃饭呢,亮介。"克里斯侧了侧身子避开。

      "连御幸也很沉默的样子呢。"楠木文哉咂舌,不由自主地朝克里斯身边的那位冷面投手看去。同桌的其他人也一齐转头看去。

      "......看我干什么?"丹波冷酷的脸顿时一红,眼神慌乱又紧张,气急败坏道:"关我什么事啊!我什么也没做啊!!那完全是一年级自己的问题吧!!克里斯连你也不信我吗?!"

      "丹波,你确实对捕手后辈有点苛刻了。"克里斯不认同地摇摇头,温和道:"这会影响一年级的心理状态的。"

      "但克里斯你不是一样对一年级投手不假辞色吗?"丹波眼神闪烁着愤慨与委屈。"而且泽村可比御幸礼貌多了!"

      "......"

      克里斯继续低头吃饭,装作无事发生。

      "唔唔,罪恶的学长们~"小凑亮介笑着打趣:"你们可真是青道的魔鬼啊!"

      "呜噶!"增子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亮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吧?"楠木文哉无奈道:"仓持肯定是被你的毒舌打击到了,对不对?你又跟他说了什么啊。"

      "哎呀,年轻人就该多听几句真话啦。我只是说他守备烂得跟个小学生一样,速度也就马马虎虎,实在是差得太远啦。"

      "......"

      "太过分了。"楠木文哉点评道。

      "很毒舌。"克里斯附和。

      "跟你一比我们算什么啊!亏亮介你好意思指责我!"丹波愤愤不平。

      "喂喂,我说你们适可而止吧!"伊作敷纯翻了个白眼,"哪有这样的前辈啊,一点也不和谐友爱。"

      "小纯。"小凑亮介悄悄靠近伊作敷的耳朵,"小声"说:"昨天晚上前园自己跑去练打击,一边挥棒一边说'我要打败伊作敷前辈,无论如何都要夺走他的背号'!我当时恰好路过,帮你记了下来,你可千万别说是我——"

      "什么?!!"伊作敷纯压根等不到他后面的话,肺都快气炸了,当即恶狠狠站起来,指着前园大吼道:"前园,想抢走我的背号你还早了一百年呢!!你这个嚣张的一年级,凭你的打击一辈子也别想了!!!"

      莫名被cue的前园一脸懵逼,那张凶恶的脸庞上一片肉眼可见的茫然:"可我守备的是内野啊......"

      "什么?!好你个可恶的一年级,居然瞧不起我神圣的中外野!竟是瞄准了阿哲的位置吗?!你给我等着!等下就好好收拾你!!"

      结城哲也眉毛一扬,眼睛泛起笑意。

      二年级们都要笑疯了。

      楠木文哉狠狠拍了一下亮介的背,笑得喘不过气来。"亮介,你怎么这么坏!"

      那厢前园正要继续辩解他没有"嚣张",就被仓持扯了一下衣袖拉回来了。

      "没什么好争执的。"仓持眼神冷淡,低声说:"本来就差得很远。"

      "你怎么这么消极啊?"前园被他拉回来,闻言不满嚷嚷:"好歹也是进了一军的人,是我们一年级的代表了,拿出点斗志啊!你们三个都是!看得我满肚子火!!谁没遇见过什么困难挫折啊,你们这几副死人脸摆给谁看?!我们这些二军的甚至没进二军的人可至今都不服气啊!再这样丧气下去,你们一定会被踢出一军的!!"

      仓持怔了怔,下意识松开自己的手,御幸和荣纯也如梦初醒般,看着前园粗声嚷嚷着要再盛一碗米饭,一边大口扒饭一边凶狠地瞪他们。

      "老实说,我也很不甘心。"白州健二郎冷静道:"下午的训练,你们三个人都表现得很糟糕吧,学长们的怒吼连外围的我们都听见了。你们好歹是被选出来的一军代表,代表着监督心目中'最出色'的一年级,如果持续这种表现,我们也会很困扰的。"

      "表现如何还是其次。"川上宪史善解人意道:"老实说,我知道自己水平有限,完全比不上你们,说这些话有些大言不惭——但我可从来不会因为表现差或心情差,就彻底丧失斗志啊。"

      "阿宪......"三人都被同伴们接二连三的鼓励震撼住了。

      仓持沉默一会,率先扬眉而笑,让前园帮自己顺便盛一碗,结果被骂干嘛不自己去。仓持又转头使唤荣纯,却发现一年级投手早就哭得稀里哗啦,一边哭一边用力扒饭,嘴里还含糊说"我不会辜负大家的期望的呜呜呜"。御幸无奈地给他递了两张纸巾,也笑了起来。

      二年级们见到一年级重新热闹起来的气氛,心照不宣地微笑。楠木文哉尤其注意多看了仓持一眼,若有所思,又回头瞧见亮介脸上淡淡的笑容,默默在心底下了决心。

      --
      晚训结束,疲惫的棒球少年们各自洗澡回寝休息。克里斯照例还是最晚的那个。他提着洗漱篮路过室内练习场所在的那条巷道时,下意识往里面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巷道里不见灯光,显然早已无人在此。克里斯没由来的有点失望,正要迈步离开,忽然有一道人影从黑暗的通道墙壁边直起身,走了出来。

      克里斯瞳孔骤缩,吓得心脏漏跳一拍,待来人整个暴露在路灯下,他才看清这人的模样。

      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御幸?"

      克里斯诧异道:"这么晚了,在这做什么?"

      御幸右手还拎着球棒,自然放松地靠在肩膀上,姿态很是悠闲惬意。他闻言坏笑一下,露出整洁的牙齿,年轻帅气的面庞莫名有点嚣张。

      "前辈刚刚以为我是谁?蠢荣吗?"

      克里斯微微蹙眉,垂眸凝视着笑得过分灿烂的一年级。

      虽然捕手前辈沉默不语,御幸还是自顾自笑着说:"蠢荣都被你赶走那么多次了,当然不会再来啦。很厉害嘛前辈,用道义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压制他。那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发现了这么严重的大事,居然一听您不让说,就真的不说了。但您也知道笨蛋很容易被套话,所以很快被我这个坏人发现啦。"

      "你到底想说什么?"克里斯眉头越皱越深,不悦道:"不要打哑谜。"

      "当然是您受伤的事了。"御幸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消失了,他直视着克里斯骤然充满压迫力的沉郁双眸,认真说:"前辈,您知道这不仅仅关乎您个人,还关乎整个青道的未来。您是没有资格私自隐瞒的。"

      气氛一瞬陷入紧张压抑,昏暗的路灯下,两道黑影安静对峙着。

      克里斯神情淡漠,缓缓压下凌厉的目光,"你在指责我自私?"

      "是的。很自私。"御幸干脆道:"您的伤会成为队伍的致命弱点。不管是被敌人发现后针对,还是您自己撑不住倒下——都会对队伍的稳定性造成巨大破坏——这是您想要的吗?"

      克里斯瞳孔震了震,紧紧抿起唇,被一年级这番直白露骨的话直戳内心最深的恐慌。他艰难维持着表面的淡定,神情却流露出极度的不甘和痛苦。

      "你根本不懂,你只是个......"

      "对,我只是个一年级。"御幸打断他,继续说:"这种话对付蠢荣还可以,对我可没用。是,我是一年级,但我也是少棒队出身,很早就开始参加正式比赛,深知肩负一个球队的责任有多重大。而且我也是一名捕手,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

      克里斯有点弄不懂他的意思了,"那你来找我说这些话是做什么?向监督举报我吗?还是......"

      "当然不会了。"御幸自嘲一笑,"连那个笨蛋都不会做的事,我又怎么会去做。克里斯前辈,我说了,我也是一名捕手,而且自始至终,我都非常尊敬您。"尤其知道了您受伤后,这种尊敬更化为永远无法战胜的遗憾与不甘了。御幸默默想。

      "所以,你来找我说这番话的意思是?"

      "克里斯前辈,蠢荣那家伙为了让您安心把球队的未来托付给他,连上课的时候都不忘在手里拿个球练手感,结果被老师发现后骂了一顿。"

      "怎么这么笨?"克里斯无奈道:"打棒球也不能耽误学习啊。"

      "虽然相识不久,但我想您已经看出那家伙的个性了。"御幸也无奈笑了一下,说:"又傻又聒噪,情绪都写在脸上,完全不用猜。明明是个莽撞的笨蛋,偶尔却敏锐得让人心惊。您可能不知道,当时队内赛给川上配的第一个球,我是抱了一点'吓您一跳'的心思配的伸卡球,可惜变成失投了。结果那家伙上来就给我一顿痛批,后来连自己会尾劲球这种事都不告诉我了。"

      "我就说,当时那个球很古怪。"克里斯笑了一下,了然说:"从捕手的角度讲,这个配球没问题,而且一旦成功威慑力会大幅提高,虽然有风险但也完全值得尝试。不过对投手来说,这种威胁性的配球会让他们很不舒服吧。"

      "没错。"御幸无奈摇头,笑道:"他就是这么骂我的。"

      "虽然才短短两周不到,但你已经非常了解你的搭档了。"克里斯笑容淡淡,看向御幸的眼神很温和。"你是个好捕手,虽然还很年轻,但潜力无限。"

      "前辈......"御幸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神色一忪,下意识叫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你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克里斯偏转视线,望着远处路灯下光芒照耀不到的昏暗尽头,他知道那处黑压压的田埂下是一片空地,地面常有一群棒球少年在挥舞球棒。

      "你说得对。有这么多努力的人在等待着上场的机会,我一个手臂都快抬不起来的家伙,只能成为队伍的拖累罢了。"

      低沉的话语轻飘飘地回荡在阒静的夜色里,让御幸的心脏被猛地揪住了。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克里斯表情淡漠的侧脸,很难想象他是忍受着怎样的剧痛才神色若常地站在这里,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番话。

      一个被责任困住的男人,只有责任才能让他解脱。

      纵然这是御幸早就设想好的画面,刚刚那番坦率又危险的说辞也是斟酌后的最佳结果,但当他真的面对这一幕时——他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无尽悲伤。

      他好像在亲手打碎一个少年的梦一样。那样的沉重压抑。

      幸好只有我来了。御幸暗自苦笑。思绪又落到了某个再三跟他悄悄确认"猜出来了算你聪明,但你要是敢透露出去我们就完了"的家伙身上。我当然要食言啦,笨蛋。御幸腹诽。怎么可能让这些事一直困扰你。

      "但我可不会现在就放手。"克里斯话锋一转,眼见御幸变得有点呆滞的表情,难得促狭一笑,说:"至少要等半决赛结束。只要进入决赛,无论输赢都能继续打关东大赛了。"

      御幸怔了一下,理解地点点头。"克里斯前辈果然高风亮节。"他感慨说。将心比心,如果换作他在克里斯的处境里,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了。

      "以前就发现了。"克里斯皱眉,忍不住道:"你说话怎么总是特别嘲讽?"

      "哈?"御幸惊讶,"但我这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啊!"

      克里斯屈指揉了揉额角,觉得有点头痛。他刚才是怎么被这个自带嘲讽效果的一年级说服的?……罢了。他不是出尔反尔的人。

      最后,克里斯轻轻叹一声,朝御幸颔首示意,淡笑道:"东学长和阿纯他们这些二三年级的我不担心,不管我在不在,他们都能好好地支撑起青道的现在。一年级里,数你和泽村最出彩,不出意外一定是未来的核心。但老实说,对你们我并不放心,尽管你是一个聪明厉害的捕手,泽村是个努力有天赋的投手,但你们都还太年轻——"

      不等御幸反驳辩解,克里斯就又笑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在昏黄路灯下泛着轻盈的光亮,语气落寞又欣慰。

      "但你们是对好搭档。现在我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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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人的热血只能由少年人的冷静打破。拥有成年人灵魂的荣纯瞻前顾后、顾虑颇多,反倒身为少年人的御幸直白果断、打破僵局。这种由不同心理年龄带来的偏差反转写起来很有趣呢_(:з」∠)_
    中间稍微提了一点荣纯上辈子高中毕业就进军职棒的事,非常我流的私设啦,一切为了后续剧情的展开,我会尽量圆一圆,未来估计还是要被寺爹打脸的,但按他的进度不知道还得画多久,我就暂时假装看不到吧哈哈哈//尴尬笑感谢在2022-02-18 00:46:56~2022-02-28 04:5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夜之灵 10瓶;孫氏二姐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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