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不做闺蜜

　　黑尾铁朗俯身，手肘撑在我的椅背之上，轻轻吻下。他没有动作，只是贴着，胡乱不曾打理的发丝遮挡了我全部视线，鼻息之间全是他的味道。

　　我像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动弹不得，僵直着身体双目圆睁，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过的男人低垂着双眸，他也没有闭眼，但我看不清其中的感情。

　　眼角渐渐泛起湿润，我为自己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感到不知所措。

　　我一直在声明自己真的只是拿黑尾铁朗当闺蜜，对于这一点我坚信不移。可是当我失去他，我才猛然发现两种感情的界限变得并没有那么清晰，失去闺蜜与失去恋人给我带来的痛苦似乎不相上下。

　　负面情绪将我裹挟着，内心的挣扎最后化作酸意上涌。

　　——如果黑尾君现在强吻你，你会拒绝吗？

　　这次不是假设，当现实摆在眼前，我发现根本不用我回答，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决定。我不想推开。

　　泪水从眼角滑落，流经我与他面颊之间仅剩的狭小缝隙。黑尾铁朗怔住，终于离开了我的唇。

　　温度骤然降低，我的脸上湿漉漉的，凉意更显。然而还没等我做出擦眼泪的举动，力道再次从脑后袭来，黑尾将我摁进了怀里。

　　泪水站在了他的衣服上，面前一片黑暗，我依旧没有动作。

　　耳畔的男声极力压抑着情绪。

　　“是我不好。”他低声说，“你说过很多次不会喜欢我，是我都没有当真。”

　　他又重复了一次：“是我不好。”

　　车辆报站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已经坐过了一站，车子开门之后黑尾直接拉着我下了车。

　　冷空气骤然袭来，刚刚最后一句他略显卑微的话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我定在站台上呆愣地看着低头看手机的男人。

　　下车之后他与我拉开了正常社交距离，不疏远，却不似车上那般亲密无间。

　　黑尾面露犹豫：“走回去还是有些距离的，我们打车？”

　　站台上只有我们两人，明亮的广告牌照在他的后背上，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安排一切。

　　车灯川流间，忽然我笑：“我想起来了。”

　　他回头，叫车的动作停下。

　　“想起来高中的时候，我为什么会注意到你了。”

　　这个话题我们没聊过，我从没说过在成为闺蜜之前我是如何看他的。

　　黑尾顺着我突然提出的话题想了想：“因为那个渣男前辈？”让我讨厌上排球部的某人前男友。

　　“不。不过也确实，如果不是他，说不定高中的时候我就追你了。”

　　黑尾愣在了原地，握着手机的手缓缓下落。

　　“那时候你虽然才二年级，但已经是队里的中流砥柱。前辈器重你，后辈尊敬你，音驹排球部没你不行。那时我想，如果有这样一个男生在身边保护我，我一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难过了有人哄，开心了有人陪。”

　　而且后来成为闺蜜的黑尾铁朗也确实做到了我想要的那几点，他的陪伴与保护从未缺席。年少的想法很单纯，成年之后我已经不记得那种简单的滋味，我开始胆小，开始害怕失去，所以我谨小慎微，对不被所有人看好的异性友谊分外珍惜。

　　这算退化吗？也不算，甚至它算成长。

　　对视了半晌，黑尾才终于问出了那句话：

　　“茶茶，你高中的时候……喜欢过我？”

　　语气里蕴含着巨大的难以置信。

　　如同我知道他喜欢我时一般。

　　我笑了。我喜欢过黑尾铁朗吗？严格来讲不算，那只是青春期时短暂的一阵悸动，不然以我那时的生活作风，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可是毋庸置疑，对黑尾铁朗，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的确生出过超出友谊之外的感情，但随着越来越深入的了解，他本性中的纯良与正直让我自惭形秽，对比我五彩斑斓的过去，我实在不认为我与他会有什么可能。黑尾铁朗，也绝不会喜欢上我这种不良。

　　公路上的车陆续开过，带来的风声不绝于耳，我在与他一步之隔的地方、坚定轻快地吐露了心声：

　　——“如果知道如此正经老实的黑尾铁朗会对我这种人动心，那我当初一定不顾一切。”

　　男人的瞳孔剧烈地震，下一秒他再也没有犹豫，果决地向后跨了一步、大手伸向我的颈后，用不容置疑的力道将我按向他，炙热的唇再次压来。

　　这一次不再似车上那般带着点点伤感的悲凉相贴，他总算拿出了男人的强势一面，有力的手臂箍在我的腰后，另一手迫使我仰头承受着他猛烈的亲吻。

　　黑尾铁朗总是做作地喊我前辈，可我知道，实际在心理上他从来都没有将我当成过前辈，因为我与他真正的熟识不在校园。

　　他是一个成熟且自信的男人，在我面前撒娇卖萌恶作剧都是故意为之，各方面的包容忍让也都是绅士行为，到了真刀真枪比气势的关口，我不及他万一。

　　不是没想过他对女人会有强势的一面，我却怎么也想不到他这种情感内向的老实人会做出当街热吻的举动。我以为只有我这种别人眼中的“浪荡渣女”才配得上这种出格的行为。

　　感情的决堤，让他无法自控。

　　待到两人全都气喘吁吁，他重新将我抱进怀里，力道巨大。我在温暖包围中听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声，耳边嗡嗡作响。

　　他紧紧拥着我：“是我不好。如果那个时候我聪明一些，就不会错过你了。”

　　我在他的怀中轻轻摇了摇头：“与你聪不聪明无关。而且说起来其实也是幸运的，那个时候如果我们真的有了什么，可能会有更差的结果。”

　　年少轻狂不是一句随意的发言，十七岁之前我是实实在在当得起“不良少女”这一名号的。那时只见到了黑尾铁朗吸引人的好，我们都还不够成熟，当发现了哪些无法接受的缺点、我可能会做出十分伤人的举动。

　　那样的话，我们根本都坚持不到成为闺蜜的一天。

　　黑尾没有再说话，他就这样抱了我许久。冬夜的冷风刺骨，但我整个人都被男人拢在怀里，再加上情绪激荡，半点寒意都感觉不到。

　　许久他说：“太冷了，回家吧。”

　　我下意识地反抗了一下。

　　然而，是看过太多猪跑的我小人之心了。黑尾只是愣了愣，无奈摇头保证：“只是送你回家，什么都不做。”

　　我不由得开始窘迫。刚刚天雷地火，又干柴烈火，谁知道进家门之后会迎来什么？情绪上头的时候不要做影响一生的决定，这是成年人都懂的道理。

　　黑尾当然也明白，他不自在地咳了声，没有再拉着我打出租车，还是决定坐公交回去，多点时间在路上冷静。

　　上车之后，我们依旧坐了刚刚同样的位置。

　　一站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也是迎来了一段寂静。刚刚的内心剖白与热烈亲吻都好似做梦一般，梦醒之后回到了不算原点的开始。

　　我清楚有些东西该变了，刚刚的一切都是现实。

　　“老铁。”我喊出了平时逗趣才会叫的外号。
　　“嗯。”
　　“其实我现在有点搞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他没有说话，大概是被我突然理智的语气吓得不知如何发言。

　　“你别笑话我，我再丰富的恋爱经验也包括不了这一条，在你之前我从来没有过‘想要得到’和‘害怕失去’这两种矛盾感这么强烈的挣扎体验。”我如实坦白，“可能是因为，你真的太重要了吧。”

　　这么多年，无论我多少朋友来来去去，这个男人一直都在我身边。无论我发生什么他都站在我的身后，我再没有一个朋友比他更重要。

　　黑尾沉默了很久很久。

　　我无暇去分析他现在的心情究竟为何，只觉得到时候了。

　　我主动拉起他的手掌，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五根手指扣紧了他的指缝。黑尾抬起惊讶的眼神，迎上了我释怀的微笑。

　　“黑尾君，我并不排斥这样和你握在一起。但我们的关系，要一点一点改变。”

　　他张开了口，“不敢相信”四个字写在了脸上，他低头看了看我们交握的手，又抬眼看看我，最终眼角弯了下来。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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