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蟹有钳

　　早上七点半。

　　客厅里两个大行李箱拆开，在桌上摆满大包小包。

　　“这些吃的，我都分门别类装好了，直接放冰箱里。要吃就拿出来加热一下。”因为叶朵收留了戚灿行，叶母便请了两天年假来看女儿。一大早她就飞到海城，到家就开始往冰箱里收拾东西。

　　叶朵瞅着满桌子各种肉食，估计能吃上整整一个月。她其实想说买新鲜的好，但又不敢开口。“怎么还有黄桃罐头？”

　　“这边的不正宗。我还带了大酱。灿行啊，今天晚上吃饭包，还有尖椒炒干豆腐。”叶母大着嗓门喊戚灿行，特意加一句，“听湘湘说你喜欢吃。”

　　戚灿行洗漱出来，“谢谢您。”

　　叶母笑着回头，又瞪女儿，“都跟你说多少遍了，冰箱是放吃的地方。别在里面塞丝袜面膜。”她将一个蓝色盒子从冷藏层拿出来。

　　戚灿行闻言立即扫了眼叶朵。叶朵说那盒子里装的是他不喜欢的腐乳，所以他从没打开过那个蓝色小盒子。

　　“妈！”叶朵一把夺下那个盒子，涨红了脸，扭头匆匆跟戚灿行解释，“这些都是全新的。”

　　然而，她还是被抓住小尾巴了。

　　戚灿行若有所思，凑到叶朵身边似乎要跟她一起打量那满桌吃的，直接提出要求：“我要买PS5。”他最近蚂蚁搬家似的叫以前家里的保姆阿姨帮他把东西寄过来，耳机手办什么的都好好的，唯独PS5被快递摔坏了。他想买个新的，但钱全在叶朵那里。其实他想买其他的玩意儿，叶朵都会直接挑最好的。但唯独游戏机不行。

　　“你都要高考了，学习最重要。”叶朵叉腰仰头瞪他。

　　“你也知道是学习啊，又不是坐牢。”

　　“吵什么？”叶母过来拿东西，“盼盼你是阿姨，让着他。对了灿行啊，你要是语文有不会的问姐姐啊，她打小语文就好。”叶母说溜嘴，话不留神，一会儿叶朵是阿姨，一会儿叶朵是姐姐。

　　戚灿行毫不犹豫地开口，故意告密，“她每天早上四点睡觉，下午才起床。”

　　“你给我等——”叶朵心里咯噔一下，话都没说完再次被唠叨。

　　“你怎么又熬夜？女人不能熬夜，影响经期，影响皮肤，影响内分泌，尤其你这个年龄——”

　　“对啊，我这个年龄。妈，我都三十了。”叶朵强调，难道她连熬夜的自由都没有吗？

　　“你只要一天不结婚，在妈妈这里都是小孩子。我今晚就盯着你早睡。”

　　叶朵露出苦瓜脸，扭头瞅着戚灿行抱着胳膊靠在墙边笑，“你笑什么？”

　　“幸灾乐祸啊。”他微微弯腰，将脸伸过来，打量她吃瘪的神情。

　　“我明天就去跟班主任投诉你。”

　　“去吧，他看到你跑得比鬼都快。”

　　金爱玉听闻叶母过来，下班后立即不请自来，等着吃传统的东北菜。谁都知道叶母厨艺好。而叶母下午补个觉后便立即神清气爽地下厨房了。

　　晚上六点，戚灿行在客厅听陈湘给他报的额外网课，旁边是金爱玉和叶朵在摘菜，看无声版电视剧。

　　“盼盼，给池谦打个电话，问他几点下班，回来吃热乎的。”叶母突然从厨房喊。

　　客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叶朵张了张嘴，本想回话，但将字眼又咽回肚子里。

　　先开口的是戚灿行，“池谦是谁？”

　　金爱玉放下手里的豆芽，一脸不可置信，“池谦在海城？你怎么没告诉我？！”叶朵平时可是连晚餐吃啥都跟她商量。

　　“额……”

　　“他住哪儿？他还在当法官？他老婆还活着吗？”金爱玉一连串问。

　　叶母皱眉走过来，金爱玉这缺心眼子的模样怪不得会离婚。她将桌上的豆芽篮子收走，“池谦就住隔壁。”

　　“我靠，你竟然……金屋——”金爱玉瞅瞅戚灿行，瞪着叶朵说出下半句话，“藏两个男人。”

　　戚灿行脑子里火花一闪，放下笔和耳机，“是跟我爸同天结婚那个男的？”

　　“对啊，就是叶朵喜——”

　　叶朵大声咳嗽企图掩盖两人的聊天，然后压低声音，“你们两闭嘴，不准在我妈面前多说一个字。”她擦把发烫的脸，又怕金爱玉继续问下去，便跑去厨房帮忙。

　　叶母瞧见闺女过来帮忙洗碗，拦住她，“手碰水要粗糙的。你打鸡蛋。”她注意了一下客厅，回头悄悄问，“爱玉到底为啥离婚？她刚说拿什么药得去精神药品管控窗口？”

　　“就她肩周炎吃点药。她离婚都多久了已经翻篇就不提了。”

　　“我就知道，她结婚三年不要小孩，肯定是婚姻有问题。否则早去那个什么送子鸟医院——”

　　“妈，这都说哪儿去了。”

　　……

　　池谦晚上先去看望了席珂才回来，也恰好赶上叶家饭点。一桌五个人吃得热热闹闹。叶朵故意拖到最后落座。戚灿行跟池谦坐一边，他不用扭头就能看到这位池法官手上的婚戒。叶母问起他妻子的状况时，他提起的称呼是小珂，而在同辈的金爱玉多嘴时，他说的是“我爱人”。

　　“绝杀啊，亲，绝杀。”金爱玉低头跟叶朵耳语，“你真的放弃吧。”而就在她觉得叶朵翻身无望的时候，池谦突然提起一件事。

　　“叶朵，最近还下乡采风么？”

　　“去啊。怎么了？”叶朵在认真包饭。可美甲戳破菜叶子，米饭往下漏。她立即给对面的戚灿行使眼色。戚灿行无语地将碗放到她手底下接着。他就知道她会是这德行。

　　“我们最近做‘巡回法庭进乡村’，经常需要去村里。你要不要报名当陪审员，跟法院一起下乡？我明天可以拿申请表给你。”池谦温和地笑着。

　　“好啊好啊。”叶朵眼睛一亮，“我去！”

　　“鸡汤来喽。纯农家走地鸡。”叶母端上鸡汤，“给小珂留了一份。”

　　金爱玉咳嗽两声，盯着池谦，“那个，我离婚了。”

　　一时间，鸦雀无声。连叶朵都不知道她要干啥。

　　池谦虽然对金爱玉不太熟，但也知道她是叶朵的闺蜜，“你想咨询离婚案子？”

　　“不是。我只是提醒你，我离婚了。”金爱玉认真思考该怎么引导，“离婚的意思就是，我不用吊在一棵树上，又回归青青草原了。离婚才知道，哇，好多棵树啊。比如葫芦娃啊，或者隔壁邻——”

　　叶朵一脚踩在她的拖鞋上。金爱玉就像被封口的气球摇晃一下，抿紧嘴巴。

　　戚灿行从热腾腾的鸡汤上方打量叶朵，“我也觉得不必吊在一棵树上。”

　　“你shut up。”叶朵咬牙切齿地微笑。

　　叶母低声语重心长叮嘱池谦，“担待点，爱玉这孩子平时就不对劲，离婚后精神越发有问题，在吃药。”

　　池谦恍然大悟地点头。

　　……

　　第二天周末，上午九点。

　　虽然叶母盯着叶朵不让熬夜，但她依旧翻来覆去到了早上才睡着。

　　她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有个男声在喊她起床。

　　“不起！”叶朵将整个头缩进被子里。

　　“起床。”

　　叶朵装蜗牛不吭声。

　　那个声音很久没动静，然后突然又问，“你穿的睡裙还是长袖长裤？”

　　“梅花点点啊……”叶朵痛苦地用枕头捂住自己。梅花点点就是长裤睡衣的花纹。

　　戚灿行沉默几秒，突然伸手猛地掀开她的被子。

　　叶朵一声尖叫，彻底醒了，抱着枕头坐起来，“你干嘛？！”

　　“你妈出门买菜了，叫我无论如何都喊你起床。”

　　“你知道我才睡了几个小时——”叶朵话还没说完，面前突然出现他的手机，上面是购买PS5的支付界面。

　　“我拒绝。”叶朵一字一句地说。

　　戚灿行也不含糊，转身就走，“我去跟池谦哥说点事儿。”

　　“你站住！”叶朵警铃大作，一把扑过去，不分青红皂白地搂住他。

　　戚灿行猛地一顿，紧紧抓住她箍在自己腰上的手，“放手，裤子都要被你拽下来了！”她对自己的体重没个清醒认知么？

　　叶朵连忙松手，坐回床上，把头发整理好，“你别以为拿捏到我的把柄了啊。”

　　戚灿行权当没听到，“付款吗？”

　　叶朵直勾勾盯着他，一分钟后，她态度强硬地拿过他手机——做了最怂的事情，点朋友代付。叶朵给他开了亲密付，但额度不够了。

　　“我选了顺丰空运。”她不自然地挪开眼神，她还给升级了。

　　拿到满意结果，戚灿行悠悠开口，“怪不得上次他来送东西，你要支走我。如果是我，绝不对已经结婚的感兴趣。”

　　“……”叶朵直勾勾盯着他，“我诅咒你以后娶不到媳妇。等你有了女朋友，我就把你的糗事统统说出来。”

　　“是我糗还是你糗？你自己跟自己念叨好了。”他刷新手机界面，看到商品已经进入待发货阶段，便满意地笑着将手机装入兜里，重新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她，“起床啊。”

　　“你真是……”叶朵咬牙切齿，低头发现拖鞋不见了，便到处找。

　　戚灿行转身去客厅，瞧见gogo拿叶朵的拖鞋当枕头躺着。他将拖鞋抽出来，本来打算就丢到她卧室门口，但不知想了什么，拎着鞋子回去，蹲下身放在她面前，摆好。

　　视线里，除了那双史迪奇拖鞋，还有她脚踝上黑色的爱心，脚上珠光圆润的裸色指甲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