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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睢县是黄淮一代的大县,秦时设立,如今虽过百年,世道也未见得好些。
周围山多水多,县东南角有个小村子,名叫圈儿村,附近的人都管叫“圈儿”。
圈儿村在山窝窝里,不大,从村头走到村尾不过百来步,与县里的联络也不多,来往交换物资只靠几个女人孩子,赶集市或逢年过节才有些大老爷们挑着担子往县里跑。
圈儿村的人在县里的口碑不错,都是憨厚耿直的村人,只是极少与外人说话,大约是太过憨实了。
不过也有人说,这圈儿是闹鬼的,邪乎。
“圈儿那头出阴兵,隔几个山头都能听到马蹄子的动静呢。”打柴的不敢进圈儿村所在的山窝里,不过他们在山头上常听到里面有响动,嗒啦嗒啦、似有似无的马蹄声。回去添油加醋这么一说,圈儿村闹鬼的事情便在整个临睢县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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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正好是早集,天才蒙蒙亮,县城最宽的一条道上已经拥满了人。
一个背着竹筐的少年挤过人群,在街转角卸下筐子,满满一筐黄李子,他是打算在这里摆摊。
少年身边有个卖鞋老头,老头盘腿做在摊前,“小哥儿今天来的迟了些。”
少年嘿嘿笑道:“老爷子今儿来的早了些。”
老头道:“要不是我这把老骨头帮你占着位置,恐怕今儿你这摊是摆不成啦。”
少年拱手,“沾了老爷子的光。”
“你爹的病咋样了?”
“有点起色,但还得花些钱。这些李子换了钱就去抓药。”
老头哈哈笑起来,“孝顺,孝顺!”笑罢又眯起眼,凑近少年,“小哥儿,我听说最近圈儿那边在闹事,你知道闹的是啥不?”
“不知道。”少年挠挠头,“闹的是啥?”
“啧。”老头咂嘴,“就是问你呢,你不是进山打李子的么?”他指指一筐李子。
少年道:“李子长在北山坡上,离圈儿远着呢。”
老头一脸失望,也不再理会少年,自顾自吆喝起来。
不一会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冒出一伙人来。这一伙人十几个,个个身型高大,一眼就看出不是本地的。这伙的气势也非同一般,大摇大摆走在路中央,人们不自觉便让出条道来。
走在最前的是个年轻人,不过二十多岁模样,浓眉大眼,穿着虽很普通,却气质不凡,明显是领头的。年轻人身边跟着一位长袍中年人,瘦高,和其余大汉有些格格不入。
“怕是要打到这里来咯。”老头叹气,“反正我也活不了些时候了,倒是苦了你们一辈,指不定要抓去充军的。”
少年问:“不是说太守不愿打仗么?”
老头道:“打仗这事儿,还由的了你?你不打别人,别人可眼巴巴盯着你呢。”
少年点头,又问:“您咋看出是来打仗的?”
老头指着这伙人,“你瞧他们,不是当兵的哪有这架势。大概是来筹军饷啥的,咱这地方富,东西多,不来这儿筹还能去哪儿。”
少年点点头,只把筐子往身前挪了挪,不再看那伙人。
突然,那领头的年轻人停下脚,十几个人也随着呼啦一声停下,行人纷纷躲让。
“这里,可有圈儿村的人?”年轻人身后的一个汉子大声道。
整条街顿时没了声响。
“这里可有圈儿村的人?”他又问一遍。
人群中发出了唏唏唆唆的议论。少年也暗自琢磨,军队的摸到那山沟里做什么?
一会儿有人叫嚷:“老马,卖竹筐的老马是圈儿人!”
汉子喝道:“快叫他出来!”
那人“咦”了声,“老马……刚刚还在的,怎么一晃就不见影了?”
年轻人眉角上挑,身后汉子凑上前小声说:“主子,恐怕该溜的早溜了。附近山路纵横,干脆找个带路的吧。”
青年点头,那汉子又扯起嗓门:“有谁去过圈儿村,与那儿熟络的?”
没人摸得透这帮人要做啥,且对圈儿村闹鬼的传闻心有余悸,于是俱不吱声。
突然,一句话打破了沉默。
“我去过!”
寻声望去,有人站了起来,正是那卖李子的少年。
旁边老头使劲拉扯少年的衣角,“你疯啦小哥儿!?你啥时候去过圈儿?这些人来路不明,把你杀来吃都剩不下一根骨头!”
那少年装没听到,又道:“我去过。”
为首的年轻人走过去,“你去过?可否为我们几个带路?”
少年笑道:“带路是没问题……可这路也不能白带吧?”
年轻人也笑了,望了身后汉子一眼,汉子从腰带里取出块亮闪闪的碎银,众人哗然,少说这银子也够买十几筐李子还有余。
“这位小兄弟,你若是肯为我们带路,这点银子就作酬劳。”年轻人道。
少年也是爽快,“成!不过我只负责把你们带进去,出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年轻人点头,“出来的事我们自会打算。”接着转身就走。
少年急忙跟了上去,扭头又道:“老爷子,这筐李子您留着吧,当作您帮忙占位置的报答。”
老头望着少年跟随那伙人越走越远,消失在人群中,不禁摇头叹息:“唉……小哥儿啊,你爹爹的病是要花去不少银子,可这也……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你的爹爹怎生是好哟……”
街道又迅速恢复了往常的喧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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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伙人出了县城,由少年带领,往东南边去。
“小兄弟,还没请教你姓名。”为首年轻人道。
少年也没回头,只是说:“我姓陆名庸,没读过书,也没什么字号。”
“陆兄弟。”年轻人脚步丝毫没慢下。
“你呢?”陆庸问。
“在下张遥。”
陆庸瞥他一眼,轻笑,“也不像读过书的。”
张遥脸色顿有些难看,身后一个汉子冲上前,骂道:“小兔崽子说谁没读过书呐!?”
张遥一手阻了他,“陆兄弟别见怪,这是雷五,平时便这样直来直去的。”那个叫雷五的汉子重重哼了声。
陆庸也轻哼,道:“我不愿知什么雷五雷六的,倒是那位,是个什么来头?”
张遥顺着他目光望去,原来陆庸指的是那穿长袍的中年人。
陆庸边走边说之际,脚下的速度相当快,足见他常在山中走动。而这一行人,不但没落下,为首张遥还能与其对答如流,委实也不简单。
最令陆庸在意的便是那长袍中年人,这人瘦得如同衣服架子,长袍在他身上直晃荡,脚下却丝毫没比别人慢,每一步都透出一股力道。
张遥含笑,“那位是在下家仆,总管,姓刘。”
“哦……”陆庸点头。
一盏茶工夫,一行人已经离县城有段距离了。面前的小路也越来越多,越分越岔,不找人带着还真不知该往哪去。这些山路也只能够徒步,牲口是上不来的,一行人如蚂蚁搬家,排成一条线。
“且慢。”长袍刘总管忽然发话。
陆庸急忙一刹,转头,“总管累了?”其他人也跟着停下。
刘总管板着脸,“这里有没有高一些的山?”
陆庸心想这衣服架子怎还有兴致登山,随意答:“你往四周瞧瞧,哪座高就登呗。”临睢山多,可普遍不足百米。
“好。”刘总管四下看看,选定了一座较高的,自顾上去。张遥雷五也跟着向山上爬,其余人等在山脚下。
陆庸有些纳闷,怎么这刘总管想上哪儿上哪儿,张遥倒要在屁股后头跟着,这谁主谁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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