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惨所以呢?

作者:尼巴巴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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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美跳板


      防止偏硬的帽檐硌到男人,姜祁山微微偏头,耳朵压在莫慎远的鬓角,因为情绪浑身在不住颤抖。

      年轻人偏热的肌肤,撒娇一样反复碾着莫慎远的侧脸。
      仿佛找到了可以放下戒心的宣泄口,他一遍遍地喊着哥。
      每喊一次,那声儿就顺着耳朵眼,一路钻到莫慎远心口,使劲勾着同情心。
      手僵在半空,很久才贴着姜祁山侧腰,回抱住发颤的男生。

      记忆电光火石般闪现——帮李棉歆一起搬的展板底下,就写着姜祁山的姓名。
      本以为是巧合,结果都是同一人。

      “做了N大的教授,很厉害呢。”
      从前脏兮兮的孩子,竟然成了李棉歆崇拜的对象。

      姜祁山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莫慎远的观察力这么敏锐。

      不舍地松开手,他撇唇抱歉地俯身,捡起已经断了通话的手机说:“对不起哥,我……我没控制住自己,打扰到你了。”

      莫慎远几乎麻木地接过,强迫不看屏幕上的无数未接来电,转而扯起牵强的笑容,安慰说:“不会,和我说说你的事,发生什么了?”
      虽然第二天要上班,但混沌的大脑已经不允许莫慎远安心睡觉。
      他也有些担心面前这个孩子——
      像被虐待过。

      姜祁山犹豫地探出手,压低的声音让莫慎远分不清其中含义,“哥,我快被逼疯了。”
      “……如果可以的话,坐我的车,行吗?陪我吹吹风。”
      极浅的眸子浸着夜色霓虹,专注发粘地注视着男人。

      莫慎远在这样的视线下,竟然分不出注意力,去看滨南门口的男女。
      “好。”

      *

      痛苦的酸劲儿泡满身体,傅竹疏心跳如雷,几乎喘不上气来。
      这样怪异的心情被他略去,只分辨出滔天的怒气。
      那人是谁,那亲昵的呼喊,莫慎远又怎么敢!
      男人拳头咔咔捏紧,青筋暴起,双目几乎赤红。

      “公司的事情吗?”
      闵可清优雅大方,保持礼貌的距离,轻拍傅竹疏的后背,“如果忙的话,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不。”
      强行克制住暴怒情绪,傅竹疏唇抿着,上下吐息几次,故作满不在乎地说:“没事的,我送你回去。”
      不接电话就不接,那么大一个人还能跑吗。

      坐上副驾驶,闵可清惊呼一句,轻笑地扭头问:“你谈恋爱了吗?”
      座椅被调到适合浅睡的位置,如果只是偶尔做副驾驶,可不值得这样。

      见傅竹疏握住方向盘出神,她挥挥手,这次几乎是陈述:“谈恋爱了吧,竹疏,恭喜你呀。”
      “还记得高中时候,你成天对女生板着个脸——”

      傅竹疏骤然回神,迅速否定说:“没有!”

      “没有吗?”

      “没有。”傅竹疏打开导航,心里憋着口气,“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

      “说起来怕你笑我。”
      “我和他分手了。”

      敲击方向盘的手顿住,随后蜷起贴着粗糙纹路,漫不经心地摩擦,“分了挺好,他配不上你。”

      “哪有什么配不配得上。兵分两路,换条路走而已。”
      “这几年国内发展势头好,爸妈也大了,我干脆就回国定居。

      “不走了?”

      “不走了。”
      傅竹疏一向只注重结果,不多追问分手历程,闵可清可不是这么淡然。
      “你呢?别说一直单身到现在。”

      莫慎远温柔缱绻的呼喊回响在耳边,又被那声打颤依恋地“哥”所覆盖。傅竹疏再次冷脸,不带感情地回答:
      “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被感情束缚住还太早。”

      扣上安全带,闵可清撩开长发,闲适却不散漫,“用词我觉得不对。”

      “怎么说?”

      “束缚一个人的从来不是感情,是自己。”

      “是吗。”

      “及时止损谁都明白,那也得迈的开步子。”

      “说的对。”

      “你……”她半玩笑地说:“别看的太远,错过太多。”

      “我没什么需要抓住的。”

      “还是这么嚣张。话可别说太死了。”

      油门猛地被踩下,轿车呼啸冲出。
      霓虹之中,闵可清偏头看向男人的腿,犹豫问:“腿这几年有好转吗?”

      “偶尔发痛。”傅竹疏的僵硬顿时松弛下来,“多亏你,我没事。”
      不是她接到他的求救短信到达,也许,他会死在冰冷的河水中。

      “怎么多亏我了?”

      “我永远记得。”
      “谢谢你,可清。”

      *

      “谢谢你!”

      伴随阿普利亚排气轰鸣,风急速掠过,姜祁山趴伏在摩托车上,外套猎猎作响。

      莫慎远直挺挺地夹紧双腿,死死抱住身前人劲瘦的腰,声音在头盔里闷闷的,“什么?听不到!”

      “我说!”

      车“嗖”地驶过干道,姜祁山大喊,“哥哥,谢谢你!”
      他似乎将所有的负面情绪宣泄在了速度里,城市风景飞速后退。

      在这时候,莫慎远已经完全忘了在困惑、郁闷什么。
      他只想安全踏上地面。
      偏偏他越憋,车速就越快。

      轮胎几乎擦出火花,莫慎远不断搂的更紧,终于在车子要打滑擦过缓冲带,直勾勾撞上城郊建筑的时候喊叫出声。
      “慢,慢点!”

      刺耳的连串摩擦声,车轮陷入草地停了下来。

      莫慎远以为他会死。
      脱力地松开手,他恍惚地把自己摔在地上,四肢摊开,呼吸凌乱。
      “呼——”

      星光遍布,流月斜明。

      莫慎远狼狈地抬起下巴,自下而上看去,姜祁山就站在离发顶几厘米的地方。

      暗色之中,姜祁山侧过脖子,随后头盔被甩在地上,微翘的发丝左右甩了几下。
      他曲起长直的腿,慢条斯理地蹲下,单手撑在莫慎远的耳侧,上身约贴越近,柔软的额前发丝落在莫慎远下巴上。

      莫慎远听到男生缱绻干净的声音。
      “只告诉你,不告诉别人。”

      清新的男性味道浅淡,和傅竹疏浓烈的气息不同,没强攻击性,却也特殊。

      莫慎远从不是个思路混乱的人。
      他抬起手,点在姜祁山的额顶推远一些,“先说说,你昨晚在干什么?”

      “物理实验。”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踩着寸头男的膝盖,将人死死压制在地上。

      “哥。”
      姜祁山捉住莫慎远指尖捏在手心,重新压低身体,“他想搞我。”
      “他是同性恋。”

      似曾相识的说话方式。

      十九岁那年,莫慎远在暑期支教时候碰上了姜祁山。
      那时的他只有十二岁,是个营养不良、难以管教的小疯子。
      把垃圾桶擦炮捡起来,将里面的火.药收集倒在混混的桌洞、逃课跑去深山抓螃蟹,都是他的日常。
      光教会姜祁山说“请”和“谢谢”,就花了莫慎远很长的时间。

      呢喃一样,莫慎远唇瓣轻颤,“同性恋。”
      他咀嚼这三个字,想从对方声音里找到嫌弃的蛛丝马迹。
      万幸,姜祁山偏开话题。

      “哥。我只告诉你一个人。”
      “有个商人。”
      “他乘着妻子怀孕偷情,小三也怀了孕,所以他同时有两个孩子。”
      “妻子说,‘必须处理掉小三的孩子’,不然会让父亲迅速撤股。”
      “小三也不是省油的灯,掉了包,把妻子的孩子丢到了自己老家,给她没有子女的姐姐抚养。”
      “高考后,孩子才逃了出去。”

      姜祁山瞳仁很亮,莫慎远不由就深陷进去。
      他当时听过村子传闻,说姜姓孩子的父母虐待,传的最疯的时候,甚至说人狗同食。
      原来,那对夫妇压根不是孩子的亲生父母。
      本以为全是谣言。

      莫慎远猛然坐起,结果姜祁山分毫不让,额头磕碰在他的下唇。
      “你——”
      心里五味陈杂,莫慎远什么都说不出。
      最终他拍了拍姜祁山发顶,“可你现在厉害啦。”

      手腕被反捉过去,脉搏按着有些茧的拇指。
      “我不能再多说,但我很累。”
      “哥不会明白,认出你我有多高兴。”

      直白而赤诚的诉说,莫慎远心里一动,不禁探身轻轻抱住他,声音温润如水,“辛苦了,你很棒。”
      温暖,却不热烈。
      没了年轻时治愈别人的勇气。

      “你也是。”姜祁山反抱过去,下巴贴着莫慎远的颈部,“你看着好累,却还是那么温柔。”
      “我相信命运,遇到你就是。”

      “我也信。”

      “哥,你是想哭吗?”

      “没有。”
      莫慎远一抬手,才发现脸上已经有了冰凉的痕迹。
      “确实太累了。”

      姜祁山跃起,抿着唇居高临下,神色不清。
      半晌,他递出个摆件。

      竟然是莫慎远昨晚遗忘在热水器顶的机器——钻研许久,满心期待想送给傅竹疏,却看都不看就被否定。

      “谢谢你,真的。”

      “我改了改,现在不会信号不稳了。”
      “谢谢哥坐我的车。我送你回家。”

      “家?”
      莫慎远浑身都不对劲,像久病将愈前的高烧。
      他喃喃重复着这个字,最后说:“你有难处随时来找我。我的休息日不多,可以直接来医院,我基本都在。”

      转过身,衣角被轻轻扯住。
      莫慎远扭头,只听那孩子带着怯问:“会不会打扰哥,要不我先和姐姐打个招呼?”

      “姐姐?”
      怕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没有女朋友,尽管找我,不会有人介意的。”

      “好!”

      摩托嗡嗡,姜祁山侧身腿撑地,嗓音很闷,“哥,昨晚和你吵架的是谁?”

      “他。”
      莫慎远扣上头盔,淡淡笑着,“我是他的朋友。”

      “……我想说。”
      “如果哪条路走的很艰涩,那一定是有更好的选择,世界在帮我们。哥,你信吗。”

      “有些道理。”

      *

      凌晨。

      李羌羌收拾好设备刚准备离开,姜祁山竟然现在回到了实验室。
      “最近搞基金项目,你还准备熬夜通宵……啊?”

      对方一言不发,蜷起肩膀猛地摔在椅子上,后脑勺搭在椅背,随后拎着一件薄薄的外套,缄默不语地端详。
      指头冷不丁松开,外套叠在了扬起的脸上。
      早没了男人温度,气息却细细密密的充盈。
      他的胸口反复拱起,嗅觉被满足到极致。

      “姜祁山,你真该拿个镜子照照你自己。”
      “像个变态,懂吗?”

      “化验报告拿到了吗?”

      “再等等,你当姜家真是吃素的。”

      *

      已经两个晚上没有睡好。
      莫慎远按掉闹钟,弹簧一样坐起。

      猜的很准,傅竹疏自尊心很强,被挂了那么多电话,又是身边佳人相伴,一整晚都没了动静。
      足足一分钟,莫慎远才想起来,这是他自己的房子,离医院很近,压根不用早起。

      拖鞋在地板拉拽着,莫慎远走得很慢。

      镜中的人憔悴了不少。
      “命运。”
      咬着下唇,越想,胸口就越闷越酸。
      倘若没那张名片,没那条关于滨南的短信,没半夜响起的敲门,或者莫名其妙的电脑入侵者。
      他或许还乖巧呆在家中,心疼傅竹疏的斡旋操劳,为他按腿,为他起早做早餐。

      几次巧合,莫慎远不由将姜祁山与这些事联系起来。
      一声叹息。
      不会,可怜巴巴的孩子罢了。
      “挺好的。”
      “命运。”

      *

      “莫医生,这是今天的病例名单,您看看。”
      “莫医生?”

      “嗯?什么病例。”
      莫慎远顿时脸红,咳嗽两下,“抱歉走神了,我检查一下。”

      护士把键盘敲得啪啪响,忧虑道:“最近医生猝死可多了,不如调休一天。”

      “心病。”莫慎远好笑地摇头,自嘲地打趣,“好不了。”

      “可别。”
      “人这一恼,就免疫力低下,净能生病。”
      “除了还没和对象结婚就喜提两娃,没什么过不去的。”

      “说不准呢。”

      “啊?”
      “那就是傻逼了。”

      “嗯,傻逼。”

      “大家来,莫医生竟然会说脏话了!”

      忙完一天,腰和手腕又僵的厉害。
      手抖了几次,莫慎远几乎手机都拿不稳。
      他深呼吸两次才按亮屏幕。

      一条莫洋河未接来电。

      一条姜祁山的短信。
      [衣服我洗好了,哥什么时候有空,我送过去。]
      莫慎远字敲得很慢:
      [不急的。]

      几条傅竹疏的短信。
      恬不知耻喊想喝鸡汤。
      迟迟没收到回复,傅竹疏竟然还来了脾气,语气也变得很差:
      [慎远,我说了,她对我意义不一样,没必要因为这个不高兴。我很抱歉让你不痛快,但请体谅我。]

      “挺好笑。”
      莫慎远换下衣服,驱车去往菜市场。
      “我和她们不一样,所以不需要为了她们吃醋。”
      “她和我又不一样。”
      “到底谁是特殊的。”
      很轻的自然自语,没有人听得见。

      傅竹疏在家。
      他郁气未消,靠在沙发上,只斜睨沉默进门的莫慎远。

      见对方迟迟不说话,换鞋、系围裙、进入厨房切菜一气呵成,傅竹疏心里更不痛快,故意闹出大动静,甚至将水杯踢了摔在地上。
      “哐当!”
      玻璃渣碎了一地。

      莫慎远刚把香菇划完十字,转身取了扫把,一言不发地走去客厅,俯身把玻璃渣扫了干净。
      柔软的发丝垂下,一只手忽然伸来,用力擒住莫慎远下巴,强迫他扬起头。
      四目相对,情绪纠缠,没人开口。

      傅竹疏恨恨松手,背过身躺在沙发阖眼小憩。
      站直,莫慎远浅浅注视傅竹疏的背影。
      几秒后,他拎着一袋子碎渣回到厨房。
      防止保洁员手被划破,他取了厨房纸蹲下,一片一片地包裹好才丢入垃圾袋。
      碎片是包裹好了,食指也渗出了鲜红血液。

      “我该治病了。”

      锅里姜片翻滚,热气氤氲。

      撩开围裙,莫慎远取出一枚U盘,两手捧着它放在胸口,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
      “我听从命运。如果正巧打开,就分手。”

      再次走过客厅进入卧室,傅竹疏头都没抬。
      过了会儿,他掏出电话坐起,捂住话筒走到阳台,关上玻璃门才接通电话。
      “可清,怎么了吗?”

      “啊有事儿!”闵可清难掩兴奋,“下周二研究所正式开工,有聚会,来玩吗?”

      “……下周二吗?”
      傅竹疏瞥了眼卧室,敛眉靠在围墙,长长吁气。

      莫慎远瘫坐在电脑桌前,打开熟悉的GSN论坛,呆滞地看着个人ID。
      会来吗。
      会这么巧吗。

      电脑黑屏一瞬。
      隐藏文件再次被神秘人调了出来。
      U盘载入,两个文档被拖拽进去。

      莫慎远收好U盘,对方已经打开了其中名为[化验]的文档。
      是一份药物检测报告。
      报告底部的签名是莫邬。
      日期,正好是他们两第一次分手之前。

      莫慎远如同雕塑,心里不带一丝波动,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那时候,姑姑透露过企业有了差错,为此她还受了很大的处罚。

      “傅竹疏,你真可以。”

      颊边发热,滚烫的泪珠不断坠下,啪嗒啪嗒跌在地板上。

      莫慎远一直知道傅竹疏心里有恨,所以急于弄垮姜家。
      却现在才知道,傅竹疏最初接近的目的,就是借着他接近莫邬。
      他的特殊,也许就在于他是最完美的跳板。
      以一个大学生的身份,摸到遥不可及的龙头药企门槛的跳板。

      阖上电脑。
      缓步走回厨房,莫慎远揭开锅盖,麻木地搅动热汤。

      傅竹疏的创伤、苦痛,与他到底有什么关系?
      怕黑、怕雨,与他有什么关系?
      缺爱、多疑、没有安全感,所以呢?

      所以呢?

      白雾弥散在厨房。
      他微低下头,脊骨突起,露出白净的颈部。
      印着小熊的围裙被细致叠好,放在该在的地方。

      就分开吧,什么也不带走,除了他自己。

      “哗啦——”

      阳台门拉开,傅竹疏挂断电话走进客厅。
      一屋子浓汤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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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肥了,爪爪在哪里(★ ω ★)(张望
    啵一个猫猫,吸过头了宝,受控作者写主攻全家喜当爹,叶爷,美人攻最棒,南风夕颜,从不看小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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