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风过隙

　　又是一年仲秋。半月前在京城爆发的那场小小的宫变，丝毫没有影响邻郡櫆落的节日气氛。仲秋祭月，在櫆落是件大事，从秋分到寒露，大到祭祀小到集会，百姓几乎都会全程参与，外来客商慕名而来的也不甚枚举。
　　与别处仲秋略有些不同，在櫆落是要祭湖的。祭的，是櫆落百姓口中的遥湖。而关于这个湖由来还有个通俗的传说。
　　据说五百年前，璋契的铁骑踏过这里的时候，北斗的遥神为救江北的百姓下凡抗敌，最终将璋契蛮夷赶走，而自己却在这里殒身化湖。殒的时候，正值仲秋佳节。
　　“北斗星陨落……所以咱们郡，才叫櫆落？”
　　“不错。”
　　“呵呵…”
　　“你笑什么？”
　　“倒霉的神。”
　　“……你说遥神还是月神？”
　　当年苏萱给年幼的弟弟讲这个传说的时候，她弟弟就是这么总结的：倒霉。
　　确实倒霉。一个是和凡人打个架都能丢掉命的神，一个是每年都要被分走一半祭品的神。
　　彼时，两个年仅五六岁的苏家姐弟，一边冲着湖边上忙碌的人群傻笑，一边毫无公德心地往受万人崇敬的遥湖里吐山楂核。

　　此时癸卯年八月十二，初秋不再毒辣的日光洒在湖中画舫的甲板上雀替锦绣，中央的长榻上面横躺着个白衣公子。羽扇遮去了他大半的面容，似是酣睡正浓。
　　他背后的门帘被掀起，又钻出个青衫少年。少年看了白衣公子一眼，径直走过去也躺了下来。长榻毕竟太小，青衫少年想了想，拎起白衣公子的一条胳膊将他好似被子一样半提起，不顾他顺着脸颊滑落的扇子，待自己躺好后，将他搂进怀里。白衣公子却并不安分，梦呓着喊热，终是醒转过来。
　　眼睛还闭着，嘴上已经开始嘟囔：“苏耀，你好好的床不睡，来挤我作甚？”不等回答又道：“天杀的，我堂堂一郡之首连睡个午觉都得不了安宁么？”
　　白衣公子正是身着男装的櫆落郡现任郡守苏萱，硬和她挤床位的也正是她弟弟苏耀。
　　“好姐姐，莫聒噪。”苏耀伸手堵住了苏萱的嘴，扣着她身体的手没用多大力气，角度却刚够她不得动弹。
　　苏萱无法，只好窝在他怀里生闷气。实在太困，没过多久，苏萱复又睡了过去。
　　轻轻松开手，苏耀仔仔细细地打量姐姐。整齐的眉毛清晰入鬓，明亮的双眸密和着，遮去了星辰，薄翘的唇瓣微开着，苏耀忍了好久才没将手指伸进去探一探。满足地笑笑，苏耀搂紧了苏萱的腰，也迷迷糊糊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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