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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
第四十六章
炸弹决不能爆炸，炸弹不爆炸，观众就老在惴惴不安。——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
工作完成，余下几天空闲，希文提议利用这剩下的时间好好逛逛，于是几个人相携驱车来到巴黎市区。
市区内名胜古迹比比皆是，凯旋门、凡尔赛宫、卢浮宫、协和广场、乔治·蓬皮杜全国文化艺术中心等，美丽的塞纳河两岸公园绿地星罗棋布，衬得周围教堂更为宏伟，宫殿也更为华丽。
此时正好是鸢尾花开放的时候，巴黎人爱花，无论是在房间里、阳台上、院子中，还是在商店里的橱窗前和路边上，到处都插着或种植着盛开的鸢尾，形成一片片或大或小的蓝紫色海洋，尤其是街道上花店林立，围在店门口的一簇簇或红或白或紫的大团玫瑰、郁金香、薰衣草五彩缤纷，一阵阵隽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的心情也十分愉快起来。
这里平均每个社区有将近二十个公园，在城市几乎都是林荫道，两边高大的梧桐和枫树在空中结连，形成天然的绿色屏障，碎片状的阳光星星点点的透过叶子偷跑进来，顽皮的随叶子的晃动跳跃游离。
“其实两千多年前便有了古代巴黎，不过那时的巴黎还只是塞纳河中间西岱岛上的一个小渔村，经过了漫长的发展才改名巴黎，最后发展成一座美丽的乐园。”希文一路上像一个热情的导游，每到一处地方都要停下来详细的介绍，他抬手做出远目状，对着远处金光闪闪的招牌深沉并权威性十足的说：“只有土老帽儿才会一来到巴黎就跑到‘银塔’吃血鸭，或者男人穿西装打领带、女人着裙装蹬高跟鞋去所谓的‘一生一次奢华’的顶级餐厅受罪，今天我要带你们逛遍大街小巷，尝尝地道的巴黎美食。”
季晓冉嘴里的苹果酒差点一口喷出来，上次这个恬不知耻的男人才带了自己去埃菲尔铁塔的顶楼旋转餐厅品尝了顶级料理，并说来到巴黎没吃到法国顶级大厨烹饪的牛排简直等于没来，现在就拉着旁人吹嘘路边摊。
希文把他们拉进一家小店，店里人流攒动，排着两条长长的队伍，希文拉着齐为屿一人排一队，齐为屿先排到，刚才细心听排在前面人都说了哪些，于是有样学样地跟店员说，旁边的希文竖起大拇指，店员是一位胖胖的有着栗红色头发的阿姨，笑眯眯的抄起两个大大的圆形面饼放入烤箱内烘烤，烤过后，拿起剪刀往面饼侧缘剪出一个大缺口，接着塞进几片生菜色拉、几个焦黄色炸丸子，又塞入薄薄的黄瓜切片、洋葱粒，紫红色的甘蓝，胭红色的薄片火腿，碎末状的洋菇和西红柿，最后上面淋些新鲜的奶酪，包好后递给他。
四个人坐在一桌，季晓冉已经买好了冰淇淋，翠绿色的圆形球上面淋上了浓浓的巧克力酱最上面一层浇上几滴枫糖浆，杯口处各有一片新鲜柠檬切片。
这个由各种果蔬和香料搭配的馅饼果然滋味美妙，炸丸子并不是国内常见的肉丸子，它里面用碾碎的豆类搭配各种香料滚在蔬菜油里炸制而成，一口咬上去，西红柿的甜酸多汁，火腿的柔韧有嚼劲儿，用秘制酱料腌渍过的黄瓜片的爽口清香尽数融合在嘴里，味蕾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四人尽兴地吃了一回，希文忽然感叹：“我还是喜欢吃中国菜，上次在‘西江月’吃过的那顿饭，我永远也不会忘。在中国餐馆吃饭，好像连中国的风景也一并吃在了眼睛里和肚子里。”他嘴里虽然在感叹食物，眼睛却看着季晓冉。
齐为屿微微笑道：“当然，中国菜一般意义上讲究色、香、味俱全，你要是喜欢，可以随时到A市来，晓冉姐做得一手好菜。”
希文眼睛一亮，喜形于色道：“真的吗？有时间我一定去。”
季晓冉白了齐为屿一眼，但显然对齐为屿的多管闲事还是暗喜在心，她并不看向希文，只和齐为屿说：“人家平日里那么忙，怎么有空去A市。”她说这句时表情虽嗔亦喜，很有暗示邀请的意味。
希文只是微笑，柔和的目光倾注在季晓冉身上，沉浸在爱情里的人脸上总有一种一种朝气蓬勃的光辉，那是怎么掩饰都遮挡不住的。
齐为屿瞧着两人，心里快乐却又有丝惆怅。
曾经，他也这样幸福。
却以最惨烈的方式失去了。
忽然就不敢再看，他转过眼看向街道对面那一排排花店，藉着远望把眼里的湿意逼回，希文回过神顺着他眼光看过去，忽然拍了下手失笑道：“看我，竟把这事给忘了，你们在这边等等我，马上回来。”他急匆匆的起身疾步离去，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原来希文之前在附近一家露天花店偷偷定了一束鲜花，想要给季晓冉一个惊喜，他匆匆穿过马路，见有一片摊位人格外的多，都是一副向某个特定地点偷偷张望又不敢靠近的样子，希文不由奇怪，这家店正是他订购鲜花的地方，小小的摊位前里站着几个高挑的东方男人，衣着普通，但身上流露出的危险冷厉与阳光温馨的花店格格不入，看来这就是人们不太敢进来的原因了。
他们虽然状似随意的挑选花卉，眼神却若有若无的注视着最里面弯腰看花的年轻人。
希文向里面走去，不由去瞄那个年轻人，却在看到那人时心里“咯噔”一下，这人站在一片花海中，硬是比花还招人眼球，美得太邪行了。
也是一个东方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正俯身嗅着一朵香水百合，稍长的刘海浅浅搭在娇嫩白色的花瓣上，眼睛微闭，睫毛翘起，在他这个方位看过去给人能一根根数清的错觉。
希文爱美的天性发作，下意识拿起手机偷偷拍了起来，再拍第二张的时候镜头里的脸对准了隐藏在一片海芋之后的希文，那双眼睛睁开，凛凛地望着他。
希文悚然一惊，好可怕的眼神，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一样。
旁边已经有人过来，用流利的法语客气有礼的要求把之前的照片删除，讪讪的把手机放下，当着人家的面删除，再抬眼，像是昙花一现般，那个人已经不知所踪。希文内心闪过一丝失望，只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如此出色的美人了。
抱着一大束洁白的海芋再次从花店里出来，在路过露天画廊的时候习惯性地放慢脚步，这里排了一长排青年画家，他一张张欣赏过去，在一个金发的年轻人面前停下，那个画家正专心致志的勾勒一副肖像画，白纸上炭黑的铅笔灵活的游动，只差几笔就描画完成。
画上的勾勒虽然简单，但人物画的极其传神，那修长挺拔的身体优雅的俯身四十五度，完美的侧脸，微闭的眼，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竟是之前见过的那个东方人。
希文雀跃不已，画家甫一画完便出高价买了下来。
季晓冉接过海芋，心里十分高兴，嗔怪道：“怎么去那么久？”
希文笑着解释：“我又看到一位东方美人，碰巧找到一副画，怎么样，想不想看看？”说着就要把那副包着的画打开。
丹尼尔捂着头皱眉，这时忽然出声：“我不舒服，想吐。”
三个大人吓了一跳，丹尼尔已经跳下来，“我想回家。”三个人顾不上别的，手忙脚乱的收拾好东西跟了上去。
吃晚餐的时候季晓冉问道：“怎么不见丹尼尔？”
齐为屿放下刀叉，“在楼上，我上去看看他。”他自从在餐厅反映不舒服回来后便一直躲在卧室里，这几天他们开始安排回国事宜，恐怕是那孩子舍不得他们走在闹别扭。到了房间门口，门虚掩着没有关，齐为屿还是敲敲门，里面光线黑暗没人应声，他走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丹尼尔，你在吗？”
就着窗外庭院的灯光，床上有一个鼓鼓的小棉团。
他过去掀开罩在头上的被子，温声问道：“你怎么了？”
小家伙此时显得十分可怜兮兮，鼻头发红，大眼睛里水光闪动，“我不舒服，感冒了，还头疼，而且我又咳嗽，咳咳，你摸摸，我肯定发烧了。”他把苹果般的圆润小脸凑过来，硬装成的虚弱还是掩盖不住滋润的脸色。
齐为屿好笑，捏捏他肉肉的小脸，“没用的，别装了。”
丹尼尔一改虚弱，“噌”地从棉被里蹦出来，大吼：“老子有钱，我给你很多很多的钱，你留下来陪我！”
小蹦豆跳脚的样子实在可爱，齐为屿干脆把他压在身下咯吱他，“你给我再多的钱，我也不会留下来，我要回家的。”
丹尼尔咬牙：“你要是走了，我就把你列为世上第一讨厌人，像一开始那样折磨你！”
丹尼尔变换了无数个法子，仍然说服不了齐为屿，干脆脸红脖子粗地叫嚷：“你以为我稀罕你呀，要走就走，以后我再也不会理你了！”像猫咪一样拿爪子叨，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气哼哼地背对齐为屿躺下，便再也不说话了。
“生气了？”齐为屿凑过去，“我可是明天一大早就要走了。”
棉团一动不动。
齐为屿伸出手隔着棉被抚弄，慢慢说道：“如果我们离得不是这样远该有多好，到时候我想你了就来看看你，你想我了就来看看我，不过没关系，等以后我挣了很多很多钱就坐飞机来看你。”
棉团仍旧不为所动，齐为屿叹了口气，搂住那个小身子：“丹尼尔，不要想我。”丹尼尔，原谅我的无能为力。
短短二十几天，自己并没能给些什么，什么也做不了，不是不愧疚的。可是他连自己的人生都不能掌握，凭什么敢承诺别人的人生。
丹尼尔的眼泪滑下来，浸在脸下的棉被内，一滴滴的渗入，扩散，变成一片濡湿，祖父祖母有自己的生活，妈妈有自己的生活，爸爸有自己的生活，希文叔叔有自己的生活，而这个人，也有自己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没有人，会向自己多看一眼。
“他还是不下来吗？”
希文摇摇头，“算了，我们走吧。”
齐为屿临上车前抬眼向二楼房间望去，上面一室昏暗，只有自己下楼前开的床头灯还在亮着，整整一夜，丹尼尔一直背对着他不做声，在那个孩子的认识里，这并不是一场离别，而又是一次难堪的抛弃。
机场的候车大厅里，希文巴住季晓冉生离死别，“亲爱的冉冉，我好舍不得你走，咱们还没亲亲，我要亲亲~~”撅起嘴就冲着她白皙的脸亲去。
季晓冉伸出两根手指捏起希文脸皮：“嗯哼，你这张贱嘴不想要了？”
希文疼得嗷嗷叫，跳开老远仍是嬉皮笑脸死不正经：“好香好香，冉冉的脸又嫩又香。”
两个人打打闹闹别有一番乐趣，旁人看了也甚是津津有味，这样一打一闹冲散了离别的感伤，最后希文只是说了一句后会有期便目送两人换了登机牌。
季晓冉难免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盘旋在心头，而齐为屿一趟法国之行也是别样滋味，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齐为屿犹豫很久还是提了王晋元之前的邀约。季晓冉倒是很赞成，修斯和王晋元一个是最佳新人导演，一个是最佳新人演员，这种组合已是不弱，齐为屿要是能够搭上这列快车，以后的星途必然坦荡很多。
下了飞机，季晓冉刚把尘封已久的电话拿出来开机，立刻便有无数个短信争先恐后的涌进来，接着铃声响起，季晓冉铃声设的《义勇军进行曲》，雄浑有力的歌声在有回音效果的甬道内显得格外彪悍，引起无数人行注目礼。
季晓冉手忙脚乱的接通，竟然是暌别已久的元文琪，那边可能是算好时间打来，电话一接通就直接了当的说：“你们先别出去，在里面等下再出来。”
季晓冉愣了一下，没听懂元大总监这通莫名其妙的指示是何用意，“可是我们已经出来了。”
前面异常的动静迫使季晓冉抬头，一片闪光灯闪个不停，“咔擦”声此起彼伏，一裙手拿话筒的记者围了上来，叽叽喳喳提问的问题层出不穷。
“能不能跟我们谈谈这次法国之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请问第一次和法国‘精灵’丹尼尔拍广告是什么感觉？”
“和法国知名的广告公司合作，总导演和策划又是广告行业顶尖的Adrian操刀，这次的法国之旅想必收获颇丰，有没有兴趣再接再厉进军广告行业呢？”
五花八门的问题甩出来，把两个人围得水泄不通，而旁边更是围了一圈fans，手里抓着齐为屿为“Sferra”拍的宣传海报，见到真人出现尖叫起来，“齐为屿，我爱你！”“为屿，看这边，看这边！”“我们支持你！”
整个场面顿时就混乱起来，几个机场保安已经快步跑了过来，这时候反倒是齐为屿比较镇定，拉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季晓冉扭身又进了出机口。
直到完全避开人们的视线两个人才停下来，季晓冉惊魂未定，喘息了一会，期期艾艾的，“你......你好像......”
齐为屿倚在身后的墙壁上，摊了摊手，帮她把未完的话接下去：“我的运气好像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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