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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京都大街上一片繁华似锦,欣欣向荣。在这个战争一触即发的乱世,这个国家在皇帝伯伯的治理下却独享着盛世太平。
皇帝伯伯作为一代帝王,想必是很累的吧。他将自己最美好的青春与最繁华的岁月奉献给了这个国家,如今才人到中年,身体却似由于以往透支过度,一日不如一日了。反观爹爹,他的同胞弟弟,却依旧如我儿时仰望的那般风华绝世,似乎没有时间的沟壑从他身上碾压而过的痕迹。
人生真的有太多的选择。选择了帝王至尊之位,虽然权倾天下,却必定会有诸多限制。他们十年如一日的天未亮便早朝,每日重复批阅着如山的奏折,他们需要广纳嫔妃雨露均沾为皇室开支散叶,他们统领臣子治理河患水灾一日不得松懈,他们充盈国库训练军队以保边疆太平,他们为国家的政治经济发展亲力亲为。他们似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永无休止的操劳,像不会疲倦的机器……这教我觉得心酸。
都说自古帝王多薄幸,可是他们身处高位的辛酸与劳苦,却只在后世的史籍中一句话带过而已。
“买面具啊,各种面具……”不知不觉间,我与颜陌阳走到了一个面具摊子,我俯下身看着玲琅满目的面具。少顷,从众多面具中,我看到了跟我那只瓷白色的小猪面具一模一样的面具,不禁拿了出来多看了几眼。
而我未注意到的是,此刻颜陌阳的眼中,悄悄酝起了一汪深潭。
“这小猪面具这么可爱,公子买回去送给娘子也是好的。”那小贩何时见到过这么美丽的少年?那少年身旁的青年男子已经是姿容清俊有绝代风华了,可若是比起眼前这位少年,却还是如朱玉蒙了尘埃,星辰遇见了明月。他一直以为东家的周小姑娘已是很美很美的了,他用自己能够想到的最美的词——“水灵”来形容她,可是当看到眼前这个比女子还要柔美三分的清俊容颜时,他一时间呆怔了良久,却不知要用何词语形容的好了。只觉得此景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我兴致缺缺的将小猪面具放回摊子,眼睛又在众面具中扫了扫,没有找到与栖夜哥哥那个蝴蝶面具一般无二的,便拉了颜陌阳离开了面具摊子。
我与颜陌阳闲散地走在人潮涌动的大街上,虽然阳光温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却还是抵御不了冬日的低温。我紧了紧身上厚重的宝蓝色披风,却依旧感觉不到丝毫温度。不多时,我的脸就被冻得通红,手也有些麻木了。旧日受伤后遗留下来的寒疾被这渗人的低温逼了出来,一时间,我忍不住连连咳嗽,止也止不住。
“怎么了?”颜陌阳见我咳嗽不停,转过头握住了我的手搭上了我的脉搏,继而眉尖微微一皱, “手这么冰,咱们找家茶馆坐下,喝点热茶驱驱寒。”
随后我们二人便进了京都这家最大的茶楼。
可能是天气寒冷的缘故,茶楼里的人特别多,生意很好。已经没有雅间了,我便拉着颜陌阳在二楼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
冬日里并不强烈的阳光透过打开着的窗子照在我身上,再望了望对面坐着的那个清风霁月的浊世佳公子,我的心中忽然萌生了一种岁月静好之感。
我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仰头灌了下去,顿时一股滚烫的温度席卷了我的肠胃,体内浸染的寒气似乎减轻了一些。
“我方才为你把了脉,你心口曾受过严重的剑伤?”颜陌阳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笃定的,他的眉眼间划过的是幼时我熟悉的关心。
“两年前,我去天山学艺。在沧州遇到了殇楼杀手的追杀。”这件事颜陌阳知道也无妨。
“殇楼?”颜陌阳好看的秀眉微微一皱,“芝麻,看来你惹的祸事还真不少。”
“唉,无奈啊。本少爷自诩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真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们。”我翻了个白眼,撇了撇嘴,两只手撑起下巴望向窗外。
“你这伤口虽然当时愈合得很好,但因为剑气伤了心肺,尤其在冬天比较危险,若是寒气受多了容易旧疾复发,演变成咳疾。”颜陌阳又为我倒了一杯热茶,神色微敛。
“这些我都知道啊。”我不在意地拿起茶杯又是一仰而尽。茶啊茶,别怪我不会慢慢品茗你啊,只是本少爷现在似有一股寒气夹杂着真气在体内乱窜,真的,很难受。
“那你昨夜还穿得那么单薄坐在屋顶上吹冷风,不要命了?”颜陌阳为何这么激动,受伤的是我、我、我啊。
“知道啦,知道啦,唠叨死了老男人。”我忍住窜上前用银针封住他嘴巴的冲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男人上了一定岁数也会有更年期的吗?颜陌阳这才二十七八的年纪吧!
……
“唉,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的栖夜殿下似是要大婚了!”茶馆里永远不会缺少八卦的群众。奈何我耳力极佳,一下子便听到了他们的谈论。
“是吗?是谁家的姑娘这么好的福气,竟要嫁给二殿下为妃?”一群人开始围在了一起,越讨论越热切。
“不就是这次前来我们南耀的北沐国的锦荣公主吗?”
“锦荣公主?我怎么未曾听说过?要说这天泽大陆的四大美人之首,可非那东庭国的景阳公主莫属!”
“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这锦荣公主来头可不小。她虽非北沐国王室嫡出的公主,可身份却比王室公主更为尊贵!”
“哦?这是为何?”
“那锦荣公主是北沐国老淮王的独女啊!想那老淮王是什么人?年轻时的淮王可是与我朝先帝一个时代的金戈铁马的英雄,现在是北沐国的三朝元老,就算是当今的北沐国君都要尊称他一声太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二殿下与锦荣公主的这场姻缘倒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呢!”
……
是最近因为栖夜哥哥的事情太过压抑了吗?为何我觉得此刻心口隐隐发寒,体内真气混乱呢。顿时,刚刚平缓下去的咳嗽声又重复了起来,竟比之前愈加激烈,任凭我喝了再多的热茶暖身也止不住了。
望着对面的秀丽少年秀眉紧蹙、越发苍白的面容,此刻正优雅地品着清茶的颜陌阳,眼中现出一抹了然。
然而,更多的却是平静。死水一般的平静。
“茶喝完了,我们回王府吧。”我有些手脚无力地站了起来,径自向楼梯走去。
然而,老天爷有时候偏偏爱捉弄我们这些微如蝼蚁的凡人。他们似乎甚是喜爱为这万丈红尘制造一场场狗血的悲春伤秋的剧情。
我行走在回王府的大街上,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迎面遇上了三个人。
只见那三人之中的一个笑得眉眼弯弯的黑衣少年在看见了我后,如一只轻快的小鹿向我跑来。
“三弟——!”黑衣少年在我的面前站定,他似乎比两年前长高了一些,可脸上温煦纯净的笑容和那双笑弯的眉眼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是原易,不,应该是北沐国的易王原泊易。
真是深感无力呢。我生硬地扯出一脸笑容,微微俯下身行了个庄重的礼,“原来是易王,失敬失敬。”我笑,嘴角是如两年前与原易相遇时一般无二的弧度。
却不料原泊易上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继而语速极快地道:“昨天在大殿上我就看见你了,可是苦于没有机会找你。好啦好啦,你就莫要生气了,二哥虽隐瞒了身份,但是你不也一样吗?原来你是南耀国的永晗王萧晗之,现在咱们算是扯平了,你就莫要假惺惺地向我见礼了。”
我一时间倒是被他说得无力回击,有些愣怔在了原地。
原泊易看了看我身旁的颜陌阳,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师傅,颜陌阳。”
“原来你就是那位性情淡泊闲云野鹤高洁如明月清风的颜陌阳颜公子,泊易久仰久仰!”他的形容词真丰富。我嘴角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话又说回来了,颜陌阳有他说的那么不染尘埃么?我心中腹诽着。
“客气了。”颜陌阳浅笑,只有浅笑和三个字。有够冷淡的。
不过原泊易似乎并没有被颜陌阳冻到,他热情地将我拉到他的两位同伴面前为我做介绍,“来来来,这位是墨锦,将来说不定会成为你的皇嫂哦。”
他没有注意到我瞬间僵硬掉的表情,但我还是没有失了礼数,片刻便恢复如常,我优雅地走上前,向那个美丽的少女予以问候。
“公主果然美貌过人,清醇灵动。在下萧晗之,仰慕公主美名久矣。”我以一个谦谦君子的仪态将大家之礼发挥得淋漓尽致,因为我不想在他的面前太过狼狈。
是的,此刻站在锦荣公主身旁的,便是天下第一公子萧栖夜,便是与我海誓山盟过的男子,萧栖夜。
不出意外的,那锦荣公主初见时也被我这副皮相惊艳到了,不过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血统不允许她轻易地抛开独属于王室的无上的贵族之气,只见她稍微怔愣了片刻,便怡怡然地向我礼貌地回了礼。
这是一个娇俏鲜活的少女。
她向我回过礼后,转了转灵动的眼珠,转过头去望了望她身侧的萧栖夜,复又回过头来望了望我,继而眨了眨大眼睛道:“南耀皇室真是出尽了翩翩浊世佳公子,墨锦从未见过如永晗王这般俊秀中透着一股柔美之气的美男子呢,比栖夜殿下多了几分秀丽之气。”
“就连这位颜先生也是清风霁月、惊才绝艳的人物,今日叫墨锦一下子认识了这么多妙人,真是墨锦之福。”少女随即对原泊易调侃道,“易哥哥,他们三个人可都将你这个北沐王室的第一贵公子比下去了哦。”
“臭丫头,哪有你这么向着外人的。”原泊易本就小孩心性,一时间就忘了场合,面带笑意地埋怨起了锦荣公主。
“哎呀,你别不承认嘛。”锦荣公主一袭俏丽的紫红色北沐国式样的冬装,玫瑰般娇美的笑颜给这寒冷的季节增添了几许暖色。
既然碰上了他们,我也只能就此打消了回王府的念头。毕竟锦荣公主是客,加之原泊易的盛情相邀,我只能强忍下身体的不适,与颜陌阳加入了他们三人,一起逛起了庙会。
然,咳嗽还在继续。
听到了我的咳声,萧栖夜步履有些焦急地走至我的身侧,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关切的眼神让我一下子就原谅了他这些天对我的不闻不问。
我鼻尖有些酸涩地任由他帮我系紧了披风的束带,又任由他脱下自己厚重的深紫色披风为我披上,系紧了束带。
我只是有些委屈,只是一点点委屈。
其实这些委屈是可以承受的,只要他在我身边。
我吸了吸被冷风冻红的鼻子,静静地望着他帮我忙完这些事情。
“出来玩怎的不多穿些,天寒地冻的,着凉了就不好了。”他好听的声音传到了我的耳畔,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拂过了我的鼻尖。
这一连串熟悉的动作,这扑面而来熟悉的琥珀味,这触手可及熟悉的人啊。
还未待我出声,一旁的锦荣公主不无羡慕地笑吟吟地说道:“栖夜殿下真是懂得心疼人,若是从小跟栖夜殿下生活在一起,真是偌大的幸福呢。永晗王有殿下这样的兄长,真是好福气。”
听及此处,我的面色不禁又泛白了几分。
永晗王有殿下这样的兄长,真是好福气。
永晗王有殿下这样的兄长,有殿下这样的兄长,有殿下这样的兄长……
在世人眼中,萧栖夜与我,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啊。
我与萧栖夜一时都沉寂了未曾说话。
原泊易见气氛有些冷淡,便笑着出来打圆场:“墨锦你个死丫头,我宠你宠得还少吗?从小到大你要的东西我可从没跟你抢过,全都让给你的。”
“那怎么一样?你瞧栖夜殿下亲自为永晗王系披风的束带呢,还将自己的披风脱给永晗王穿,你有么你有么你有么?从小到大,我身边的哥哥们没有一个这样对我好过。”锦荣公主扁扁嘴,有些委屈。
“这有何难?将来你嫁与栖夜殿下为妃,那么殿下的这份心思不就全花在你身上了吗?”原泊易毫不在意地调笑道。
“易哥哥,你胡说什么呢!”原泊易的一番话直说到了锦荣公主的心坎儿里去了,只是,出于一个公主的骄傲和一个女孩子的骄矜,羞红了她一张如花似玉的娇颜。
倒是颜陌阳一路下来没有多说什么话,目不斜视,面容平淡,举止透着遗然独立的无边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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