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空

　　“薇惜不是什么别人。”我一愣，不知道胤禛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说人家是非了？”

　　我想他没有看到我的眼泪，不然他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我没有说她的是非。”

　　“那最好。”

　　“我......”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只是想要和他说些话，就像从前一样，但这不就是示弱了么？可是......

　　“你怎么了？脸色不好。”

　　“我不太舒服，胤禛，我不舒服。”

　　他听我说出“胤禛”好像十分差异，我看到他的眼睛泛起了涟漪，可还是紧紧绷着脸孔。“你好好休息吧。”我小跑一步抓住他的袖口，不知道是我没抓住还是他挣脱了，反正我全力都在手上，没抓住我顺势就倒在了地上。他迅速转身，大喊：“茗儿找太医！”

　　马上呼啦啦一大群人跑了过来，我被安放到床上，太医给我把完脉眉开眼笑的对我说：“恭喜格格，是喜脉！不过月份太少，只有一月有余，格格要多加小心啊！”

　　我脸上没有惊喜，只有落寞，竟然是喜脉，我抬头看向胤禛，他在笑。

　　他屏退了所有的人，连茗儿都没叫留下。他坐在我的身侧，我终是又见到了他温柔的脸。我紧紧被他抓住的手，慢慢渗出了汗珠。他看着我说：“这就是你喜怒无常的缘由，我还道你变了心，原来是有喜了。”

　　我回握住他，说：“我为何会变了心？”他说：“我以为你一直陪着宜妃娘娘，会和九弟变得要好。”我轻笑：“原来你在吃醋。”

　　他只是笑笑，然后轻轻趴在我的身上，把耳朵贴在我的肚子上。

　　“我听到了，咱们的儿子再叫我阿玛。”我说：“你怎么知道就是儿子？”他说：“我就是知道。”

　　看到他幸福的笑容，不知道怎么，我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我问：“胤禛，我如何生下孩子？”他马上回答我说：“我明日就禀告皇阿玛，让皇阿玛指婚。”

　　指婚，虽然是圣旨却总要有个由头，皇上会怎么给我们两个下旨？难道要说雍亲王与一切草民汉女奉子成婚？我想都不敢想。

　　我问：“皇上指婚总是给门当户对的格格小姐，怎么办？”但他告诉我他总有方法，叫我放心，我也只能相信他、依靠他了。

　　“你屋里的家具少了好多啊？”

　　“木料的香味儿我受不了。”我承认，我说了谎，“许多家具都被搬回原来的院子里的。”

　　他解释：“木初，对不起，我说过不会把你的屋子让给别人住的，可现在我却食言了。我最近一直在说气话，你现在有身子绝不能往心里去，而且我说年薇惜不是别人，也不是说她在我心里有多重要，只是她的家族......”

　　我笑着打断他，说：“我懂，年家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个院子有我的痕迹我的心，还有我送过去的家具，就算你不能时常来看我，但你到东院去，我就能感受到你在我身边了。”

　　“木初，我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我说：“胤禛，我也是。”

　　我有了身孕，胤禛不许我随意走动总叫我好生休息，他怕我无聊就叫玉瑾每日都来陪我。今日，嫡福晋却和年侧福晋一道先来了。

　　我在床上躺卧着看书，也没人来报嫡福晋她们就进来了，我急忙下地穿鞋，福礼道：“嫡福晋吉祥！侧福晋吉祥！”嫡福晋一把搀住我，说：“你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开始这么风风火火的了？以后不用行礼了，小心自己要紧。”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便又回了床上。

　　茗儿搬来了两张木椅又都配上了软垫，嫡福晋看着冲茗儿微笑着点了点头。年薇惜坐在嫡福晋的左侧，离我稍远些，等她们坐下，我静静打量这这位年薇惜。

　　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柳叶眉、小巧的鼻子、樱桃小口；还有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黑亮黑亮的，让我想起了宜妃。

　　真是个惹人怜爱、妩媚小巧的女子。

　　“姐姐在看什么？”我看到她羞涩了的红脸，我笑道：“年侧福晋生的太好，叫姐姐看愣了。”她的脸更是红了几分。嫡福晋说：“这府里年妹妹的年纪最小，府中早来的姐姐们当然羡慕你。”

　　“额娘！”我探身，是天申。耿格格并不在我这儿，天申怎么寻到这儿来了？只见嫡福晋一下笑了开，上前抱起天申，说：“小祖宗，你怎么自个儿跑这儿来了？”

　　天申说：“我来找四哥的！”嫡福晋说：“元寿不在。”天申说：“四哥不在？那我去继续找了。”嫡福晋说：“先给姨娘和格格请安在去也不迟。”天申点点头，冲我们请了安就小跑着离开了。

　　又聊了两句，嫡福晋突然对年薇惜说：“年妹妹，我还是不放心天申，你心细，你替我去寻了他，把他带回耿格格院子吧。”年薇惜答是，就走了，等她出了远门，嫡福晋对我说：“木初，你可愿再进爷的府里？”

　　“愿意。”

　　“爷前几天到皇上那去求了圣旨，可是一直没有下来。”

　　“嫡福晋，我知道我还不够让皇上指婚的分量。”

　　嫡福晋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如此命苦，老天爷为何不开眼帮帮你。”我倒是笑道：“我已经知足了，我的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不能怪旁人。”嫡福晋好像微微生气，说：“什么叫孩子来的不是时候，这孩子没准就是老天爷送下来帮你的呢！再说这是爷的孩子，不管是不是时候也得生下来，也必须有个名分。”

　　“可是......”

　　“你也不用急什么，你要相信爷，他心里早有打算。”

　　他确实有他的打算，不过这个打算皇上不会成全，至于我，也许会被利用也说不定。

　　就过了没两日，我的想法果然应验，皇上下旨接我入宫。入宫那日来了一大队人马，其中就有曾经伺候我的海棠和琥珀。她们一见我马上扑上来把我抱住，都哭道：“奴婢想坏格格了。”我轻拍她们的背，说：“好了，以后便能朝夕相处了，快笑笑。”

　　琥珀最是机灵，马上做出宫中人老练的样子，她恭顺而严肃的说：“皇上口谕，苏格格可多带上几个贴身下人，处处帮衬。”

　　我伸手抓紧茗儿的说，又看看身后，对胤禛和嫡福晋说：“王爷，嫡福晋，奴婢便把茗儿和孟梨带走了。”嫡福晋点点头，嘱咐道：“要小心，茗儿和孟梨也要处处小心的照料。”

　　“是，奴婢知道了。”

　　我快上马车，胤禛才开口，说：“小心，我进宫会抽时间去看你。”我冲他微微弯腰、低头，就上了马车。

　　***

　　入宫，我直接被带到了乾清宫西暖阁。一旁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守着我，茗儿她们都被拦在了外面，屋子里只有我一个，我不知道他在怕些什么。

　　我问：“你怎么了？在害怕什么？”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回格格，奴才不怕！不怕！”

　　“你叫什么？”

　　“奴才小达。”

　　“进宫几年了？”他说：“回格格，奴才刚进宫几月。”我说：“才进宫几个月就能来暖阁伺候了，想必你很聪明能干。”他说：“奴才愚笨，多亏李公公怜爱才能得了这份差。”

　　原来是皇上身边李德全的徒弟啊！

　　我点点头，心想再问下去也没有意义，他这样的小太监知道的多半是流言蜚语，真能从主子那听来的却少之又少，就算听了不少，可他的师父是李德全，我也未必能探出什么口风。

　　突然外面穿来了脚步声，风一般的就行到了门口，是李德全掀帘进了来。他说：“格格吉祥，皇上请您到正殿去。”我说：“谢谢公公。”便跟着走了。

　　几年不见，皇上显得苍老了，可是眼睛还是明亮犀利的，我笑笑，他见我笑就问：“丫头，笑什么？”

　　我答道：“皇上今日气色不错。”他询问似的“哦”了一声，我继续说，“皇上面色红润了。”皇上说：“那是朕的头发又白了许多才显得脸色红润的吧。”我摇摇头笑了笑。

　　皇上一抬手，给我赐座。他问：“身子是不是越发沉了？有没有什么不舒服？”我答：“回皇上，奴婢感觉还好，没有什么不一样的。”皇上说：“那便最好，朕虽不曾答应过你娘好好照顾你，但朕却是必须这么做的，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朕绝对给你最好的。”

　　我与皇上一直聊到日头下沉，皇上问：“是不是饿了？”我点点头，皇上说，“那就跟朕一起用膳，朕叫他们准备些清淡的小菜，可好？”我还是点点头。

　　李德全进来掌灯，对皇上耳语，只见皇上皱了一下眉头，又恢复了正常，我心想，胤禛也是这样，皱皱眉头又马上面无表情。皇上说：“老四来了，咱们一起用吧。”

　　胤禛走了上来，说：“皇阿玛吉祥。”

　　“起喀。你来的真是时候，朕正想留木初晚膳，你既然来了就一起用吧。”胤禛说：“谢皇阿玛。”

　　清蒸鲈鱼、五菇菜、豆腐......全无油星儿。

　　其实我并没有因为有了身孕而害喜或者对油腻反胃，但这一桌子菜肴却对上了胤禛的口味。

　　胤禛突然说：“皇阿玛，不知儿臣所提之事......”皇上吃了一口鱼肉，慢慢咀嚼之后才回答道：“朕还需再想想。”胤禛说：“皇阿玛也是疼爱木初的，必定也想听听木初的意见吧？”

　　我一愣，我的意见？什么事情需要我的意见？

　　皇上看了胤禛一眼，然后看向我，问：“丫头，你如何想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更不知道如何开口，所幸皇上继续问，“你需要朕给你个什么名分？”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说指婚的事儿，我说：“木初不求什么名分，木初只想让孩子有个家，有个疼爱他的阿玛和额娘。”

　　皇上点点头，继续用膳。

　　***

　　那一道明黄，终是降下。

　　“苏格格，接旨吧。”

　　我跪在地上，挪不动半步，皇上您这是把千斤的山都压到了我的背上啊！我惶恐，我不安，我害怕，我也愤怒。

　　宣旨的太监站在我面前已经开始不耐烦，偏又不能随意走动，只能站在原地，他催促道：“苏格格，快接旨吧！”

　　我一下站了起来，喊道：“我不接！”

　　“我不接！”

　　“小姐！你怎么了？”我眼前一片模糊，有人用力的晃动我，我舒了一口气，是梦啊！“做恶梦了？”我点点头，并不想告诉她是什么内容，可诏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尖尖细细的在我耳边围绕。

　　“再睡会儿吧。”我看向窗外，已经露了鱼肚白，便说：“不睡了，你唤人打水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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