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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7 微露的辉芒
周末的清晨,街道中还鲜有人声。轻纱般纤薄的阳光从云层背后柔软洒下,清风中卷起点点花香鸟语。
一如并盛町每个周末的静谧祥和。
远远的,从街道另一头传来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伴着这道不大的声响,逆光中逐渐显露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女孩子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沿着空荡荡的街道走过来,束成马尾的浅金长发在背后悠然晃动着,在阳光下划出泛着银光的柔软弧度。
走到街口的时候,她顿了顿,四处打量一番,终于转身拐进右边,伸手敲响了面前的大门。里面很快传来少年干净爽朗的喊声,院门随之被打开:“来了啊,本乡!”
阳光中,少年的笑容显得异常明亮。玖绿点点头,跟着他走入门内:“打扰了。”
山本闻言回过头来,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隔着不大的院落,前方赫然坐落着一座看上去已有好些年头的建筑:“老爸已经在道场里了!”
玖绿看上去有些吃惊,不由低低感叹了句:“好早……”
“啊哈哈,还好啦~”山本抓了抓头发,笑得露出一口白牙,“平时开店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了!啊,到了!”少年在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走上檐廊,只是看着她扬了扬下巴,“加油喽,本乡!”
“嗯。”少女郑重点了点头,下一瞬间原本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竟带上了某种独特的桀骜。她扬起嘴角,眸中迸发出惊人明亮的光芒,“当然!”
她抬手拉开面前的纸门,想了想又侧首看了眼站在庭院里的山本,少年正冲她抬了抬手,依旧笑得豪爽:“啊哈哈,那我就去阿纲家里了~”
白色的身影在合拢的门缝中隐去,玖绿转过身来,昏暗的道场中依旧能够看清前方跪坐着的人影。她倾身鞠了一躬,刘海随即在眼前荡开,露出那双碧绿通透的眼眸:“打扰了,山本先生。”
跪坐在阴影中的男人站起身来。他已经换上了一身纯黑的剑道服,平日里温和友善的脸庞在此时显得异常犀利。
锋芒毕露。
虽然当时山本告诉她说自家老爸会剑道但不一定很强,然而玖绿清楚地看见面前男子眸中的色彩。她知道的,那是只有剑客才能拥有的光芒。就像她的父亲那样。
正出神间,一道破空声迎面传来,她动了动,总算险险接住了当头飞来的竹剑。冰凉的触感传入手心的那一瞬间,那股在身体里沉寂已久的血液仿佛突然沸腾起来。说不出的激动和熟悉好像要顷刻间呼啸着从浑身的毛孔中喷薄而出。
她紧了紧手中的竹剑,缓缓勾起唇角:“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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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是什么?
很小的时候,本乡奏曾经这样问过她。
当时,她真的还是很小很小的孩子。在她的眼中,剑就是爸爸。
但是六年前的那一场杀戮之中,她亲眼见着她的父亲,那个平日里温和明亮的男子面无表情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刀,手起刀落间便收割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那个浑身浴血的男人,宛若修罗般立在一地红莲业火之中。滔天的火光映出他俊美绝然的脸庞,他的眸中是悲悯凄切的冷光。
他说,你要记住,阿绿。
“剑是凶器。
无论拥有多么高贵正统的理由,你手中的那柄刀,永远只能成为杀人的东西。“
他看着她,眸光清亮。然而他没有说下去的是——
尽管那是杀人的凶器,我们依旧需要用它来保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
斩落犹豫的心情,斩断徘徊的脚步,斩开满目的荆棘。
当你拥有了想要保护的愿望时,这柄刀也就开始拥有了生命。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她的父亲真正使用那柄一直如神明般供奉在壁龛中的长刀。
清绝。
清冷的杀意。清寂的绝望。
于是当昨天山本的父亲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头来直视着对方凌厉的目光,睁大了双眼,朗声答道:“剑是凶器,是杀人的东西。”
那个时候,傍晚的夕照顺着窗棂撒入室内,满地红光蜿蜒流淌恍若河流。金发的少女仿佛浴血立在火光之中,眼神悲悯却仍然清澈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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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的父亲说,你的剑道本身就自成系统,只不过废弃了很多年,现在只需要再度拾起来。所以在帮助她练习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便又回了前面的店里。
可即使如此,玖绿还是在山本家的道场里一呆便是一个上午。等她察觉到自己早已饿得咕咕作响的胃时,正午的阳光已经将道场照射得一片明亮。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抬手摸了摸瘪瘪的肚子,正犹豫着是现在就回去吃饭还是再练习一段时间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小心翼翼的脚步声。
她扭过头去,那个瞬间,原本只打开着一道缝隙的纸门不知被谁从外面拉开,明晃晃的金色光芒顿时争先恐后地从外面涌进来。
玖绿有些不太适应地眯起眼睛,耀目的强光中她看见少年柔软的短发在风中微微晃动,勾勒出他线条柔和的轮廓。
脚步声顿了顿,少年温暖的声音随之响起:“啊,打扰到你了吗,阿玖?”
玖绿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庞。此时纲吉正微笑着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满满一盒精致的寿司。“阿纲?”她吃惊地看着他,脸上清晰地写满了疑惑和不解,“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她便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涨红了脸颊,像只炸了毛的小猫一般跳起来就要向外冲,“我知道了!山本君竟然告密!”
“不是啦……不是山本说的!”棕发少年好脾气地拉住她,不忘伸手把寿司递过来,“先吃午饭吧,阿玖~”
见少女将食物接过去,纲吉这才抓了抓头发解释道,“我们本来因为一点事情正好到了竹寿司的门口,然后就进来了,刚好山本的爸爸让山本给你送午饭,所以我们才知道原来你竟然在这里学习剑道……”顿了顿,他小心翼翼地偷偷看了眼玖绿的表情,又迅速将目光别了开去,故作轻松地笑道,“阿玖昨天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吗?”
不知为何,其实自从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起,连日来郁闷了好久的心情便一下子明朗起来。但他还是希望,能够亲耳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唔?”女孩子嘴里还叼着一块大大的三文鱼寿司,一时有些吐词不清。她皱了皱眉,迅速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这才不情不愿地扁了扁嘴,“既然被发现了那也没办法……没错啦,前几天我向山本君打听了下才知道原来他爸爸是会剑道的,所以昨天就让他陪我过来打了个招呼。”说到这里,她警惕地盯住纲吉的眼睛,顿时满脸倔强,“喂,就算你反对也是没有用的!我才不是为了你才……”
话音戛然而止。少女像是噎住了一般一瞬间脸颊再次通红,她重重哼了声别开脸去,开始兀自埋头解决手中的食物。她大概实在是饿了,动作几乎算得上狼吞虎咽。
纲吉被她刚才的话弄得有些怔愣。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少女倔强的侧脸,突然感觉到心里好像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正袅袅升腾而起。
阳光薄如轻纱,软软地洒在女孩子身上。暖风中带来远处清脆袅娜的风铃声,悠扬绵长,一声声撞入心扉。这一瞬间,所有的喧嚣都绝尘而去,只留下最初、也最纯粹的悸动。
温润的棕眸中顿时荡开层叠的涟漪。但他又觉得,事情并不应该是这样的。
少年握了握手掌,出口的声音有些干涩:“阿玖不用这样做也可以的……明明是因为我的关系才……”
“什么啊!都说了不是的!”少女面红耳赤地打断他的话,几乎是有些急切地争辩道,“我也要保护自己啊!谁知道本乡家的人什么时候又来了!”她哼了声,骄傲地抬高了下巴,“再说了,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剑道了,现在只不过是重新熟悉起来而已。”
“说……说得也是……”纲吉抓抓脑袋,大概是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了不由有些脸红,“反正我也不想当什么黑手党的BOSS之类的……”
“哼,你刚才说了什么吗,蠢纲。”
院子里冷不防响起一道糯软稚嫩的声线,但其中的冷意还是不负众望地令纲吉顿时打了个冷颤:“Reborn!”他“唰”的扭过头去,果然看见那个正跳上檐廊的黑西装小婴儿,以及他身后带着绒线帽、不久前还把他吓得半死的男子,“还有……”
“Moretti先生?”接住他后半句话的,是一个带着惊讶的女声。纲吉又吃了一惊,不由询问着望向玖绿:“是阿玖认识的人?”
“嗯……”玖绿点点头,简单补充了一句,“我没有说过吗?我当时被救后一直呆在彭格列,Moretti先生曾经照顾过我一段时间。”
完全没有说过啊……纲吉其实很想吐槽,但不知为何他却完全说不出话来,只剩下满心的疑问。原来阿玖在那么早以前就和彭格列扯上关系了吗?!
然而没等他将心中的团团疑惑整理清楚,Moretti已经朝玖绿走了过来,手中不知何时竟拿了把通体墨黑的长刀:“玖绿小姐,这是师父大人托我带给你的。”
玖绿怔了许久,视线直直落在那把太刀的刀身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那是一把很漂亮的刀。纯粹的墨色缠绕着线条流畅的刀鞘,在其上镌刻出细密繁复的花纹。刀身修长,刀铎是干净利落的五芒星,衬着略显陈旧的青色刀柄,不由就让人想到那坠天的星芒。阳光下,整把刀都在散发出温润细腻的银光。
纲吉睁大了眼,明显还在状况外。他看了看Reborn严肃的侧脸,又看着Moretti含笑的嘴角,随即看见女孩子缓缓伸长了手臂,双手接过那把长刀,动作虔诚得宛如膜拜。她将刀抱进怀中,脸颊贴上粗糙的刀柄,略带苍白的脸上一点点绽开满足的笑靥:“谢谢。”
谢谢你来到我的身边。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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