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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周了之在这里磨蹭了一天,离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得
“时雨,我搬回来跟你一起住吧。”
一个人住,多孤单
而且这里离她上班的地方也近
时雨看向来接周了之的司机,对方朝她礼貌颔首,她说:“回去吧。”
回去就不自由了
沈和安管东管西,天天叫她不自在
她现在不怎么想看到他,一瞧就要皱眉
沈和安见了倒觉得稀奇,非但不知情识趣的避开她,反倒天天在她跟前晃
两个人简直翻了个个!
她不管躲在哪儿,沈和安都能找到她
不仅如此,当她要求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时
沈和安不搭理她那一茬,却问她:“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她在生气什么!
周了之说不上来,她有气发不出去,只好跑出来散心
然而这才有多久,沈和安就派人来逮她了
大约在沈和安眼里,周了之就还是遇到了小伙伴就不肯回家的小孩子
周了之掩耳盗铃装作没看到
不过就是回家,搞得却像生离死别
她说:“时雨,沈一州走了。”
日前,沈一州去找沈和安,周了之下班回来恰巧遇到他
沈一州身形清隽,似是比以前更瘦了些,整个人也不似往常那般的张扬肆意,而是多了些沉默的平和
见她走路慌慌张张,差点被楼梯绊倒了的时候,还一把扶住她,叫她小心一点看着脚下。
周了之瞧着都觉得吃惊,瞪圆了眼睛在他身上转了几圈
“你怎么了?鬼上身?”
要是以前他早该毫不留情的嘲笑她了
又哪里还会伸手来帮她?
沈一州被她逗笑了,他弯起唇角,一本正经道:“鬼能有我好?”
周了之呵呵两声:“它可不能跟你比。”
你比鬼恐怖多了
她这样嘴快,把人招惹了后又觉得后悔
沈一州这个小气吧啦的性子,不知道又该怎样捉弄她
然而沈一州却是笑眯眯的看向她,一副宽容大度丝毫不在意的模样
周了之见了更觉惊悚
真就……鬼上身???
她急吼吼的转移了话题:“时雨呢?怎么不见她?”
沈一州揪了把周了之带回来的小苍兰,语气淡淡道:“她啊,走了。”
周了之瞧着那光秃秃的,被薅的只剩下了杆的小苍兰,默默地把侥幸苟活的小花苞藏到背后,她就知道沈一州不会不报复她
“吵架了?”
她假模假样的安慰道:“时雨很好哄的,你多说两句软话,她就不舍得对你发脾气了。”
当然,以沈一州这种狗脾气就要另说了
沈一州眼睫低垂,闻言一笑,似是自嘲,再抬眸时,眼底尽是叫周了之看不懂的情绪
“她对谁都心软。”
这句话里听不出来半分的虚情假意
周了之听得一愣,尚还分不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时,这个向来矜贵的公子哥儿长腿一跨,慢悠悠的晃下了楼,他俯身捞起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想了想,又回头对周了之道:“我要出趟远门,你有空了去陪陪她吧。”
周了之还从未见过这样的沈一州,他似乎把浑身的气都收了起来,神色虽一如平日,但总叫人觉得落寞,他再不复曾经的漫不经心
他说:“或许只有你能叫她开心一些。”
周了之忍不住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自己的人自己不哄着?”
什么叫只有她才能叫时雨开心一些?
那么他呢?难道他就不可以?
不可以就要把责任推卸给旁人?
她话中埋怨沈一州,实际上脸上的担忧遮也遮不住
纵使再迟钝的人也该觉察出几分不同寻常来了
沈一州顿了顿,继而笑开:“那就麻烦你……”他又换了一种说法,“多多帮忙。”
周了之这下彻底愣住了
沈一州摩挲了下手指,只觉指间空荡。他的烟瘾并不重,只有偶尔需要思考的时候才会点上那么一支,自从遇到时雨后,那点浅薄的瘾便也戒了,如今想抽都没得抽,他低声道:“了之,多帮我……看看她。”
那声音又低又轻,仿佛再重一点儿,有些东西便要受不住的倾涌而出。
他这个人心思藏得太深,又何曾有过这样直白的表露
然而沈一州在这时恢复了如常神色,他一根手指勾起口袋里的钥匙,继而利落的转身:“走了。”
周了之只见那道身影越来越远,没一会儿便消失在沉沉夜色之中。
她在后来才听说沈一州飞回了纽约
时雨说:“我知道”
在他们分开后的某个晚上,沈一州给她打了一通电话
那端沉默了许久都没有人说话
时雨便也没有开口,她只是静静地,听着那道熟悉的呼吸声,直到自己不知何时睡去
再醒来时,电话已经挂断了
沈一州陪了她最后一个夜晚
时雨醒来后在床上失神了许久,然后慢吞吞的掀开被子下床,一如既往地吃饭、看书、去超市采购一番,再把空了的冰箱全部塞满
离开沈一州后,她每日功课变得极有规律
各人总会有各人的生活,时雨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不管换到什么环境里,她总能很快的适应。
周了之看着她,面前的人柳眉杏眸,明明脆弱易折,却又强硬的撑着自己走过那么一条崎岖坎坷的道路,周了之忽然间就理解了沈一州为什么会放她走了,大约他也清楚,她走了那么远,不是为了再让自己回到以前的老路上去的。
周了之只是想,不知道他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把她丢下那么久。如今再看着她人前笑身后伤,他分不分得清,哪一条疤是他留下的呢?
时雨却说:“了之,其实最完美的结局也不必是两个人必须要在一起,聚散有时,一切随心就好。”
不然怎样都会不甘心的
车子缓缓发动
时雨笑着冲她挥了挥手
周了之怔怔,她莫名的想起来一句话来:大都好物不牢坚,彩云易散琉璃碎
彩云易散……
琉璃碎
许久未见的彭宇找上她时,时雨还在房间里进行大扫除。
冬至到了,从清晨起,时雨便听到楼上咚咚咚的剁馅声
南城并没有吃饺子的习俗
她是来到了这里才学会了许多的东西
时雨想了想,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入乡随俗。
她把房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番,又跑去楼下买了两袋速冻水饺,她本可以自己包,但是太麻烦了,打扫一天的人腰酸背痛,还能有力气跑到便利店便已经很不错了。而且,在她还没有尝过江嫂的饺子之前,速冻水饺也是一种非常美味的存在。
彭宇在电话那端说他母亲已经找到可匹配的肾源,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手术了
而这一切多亏了沈一州的帮助
如此,不管他们之前有再多的敌对仇视,彭宇都应该向他表示感谢
时雨听了,道了一声恭喜
彭宇知道她素来情绪就淡,如今说的话也是真心
然而,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你搬回来了。”
时雨架锅煮水,待水沸腾后,便把饺子沿锅而下
一个个白白胖胖,但是没有江嫂包的好看
她嗯了一声
回答得言简意赅
彭宇怔然,半晌,才开口:“那……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他也没有问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的结束
为什么回来了也不告诉他
他知道时雨的脾性
骨子里都是倔意,总爱把事情埋在心底,向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示弱讨好
他了解时雨,同时雨了解他一样多
时雨拿了汤勺在滚滚白汤之中翻搅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彭宇,吃饺子了吗?”
彭宇听到她的声音里不乏轻快之意
他露出一抹笑:“吃了。”
冬至吃饺子,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再冻伤耳朵
汪梅比彭宇要讲究
她喜爱椒圈配醋,但如今医生不让她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叫她还失落了一下。
彭宇便只好哄她,等她好了,她想吃什么都买给她
汪梅听了好半天没有说话,乖乖的吃了两个便放下了筷子
彭宇见她这么听话,一时还有些讶异
后来护工偷偷的告诉他:“你母亲今天很高兴。”
他听了,默默地走到角落里,把她剩下的饺子全都吃光了
彭宇沿着长廊来回走了两圈后,说:“时雨,我回江大看了看。”
时雨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
“很惊讶吗?”彭宇感慨,“我也很惊讶。毕竟我可是宁愿绕远路都不愿意再看到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的人。”
那是他的父亲
他崇拜又畏惧,敬爱又憎恨的父亲
可他那天不知怎的,途中路过,竟然硬生生的拐了弯,然后在他生前工作过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时雨有些出神,她过了一会儿说:“回去看了什么呢?”
“唔……有许多许多”
他去了博闻楼,去了第一次见到她的多媒体教室,在图书馆楼下的咖啡馆里喝了杯咖啡,又去自己曾经最爱去的那间自习室坐了半天,直到日头西斜
冬日里,太阳都透着一股凛冽的寒气
江大的一草一木都还是旧时模样,同他记忆中并没有相差几分
唯一变了的,或许是那一拨又一拨新旧交替的学生们
他曾经以为自己把这一切都忘了,但其实不是的
他记得的,他只要一站在那里,他就会记得。
那些回忆并不是消失了的,它只是被现在以及后来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淹没了罢了。
他坐在那里,什么都没有想,很奇怪的是他不再有任何悲愤与不甘,他的心绪开始变得平和
他看着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后才从那个地方离开
然后他做了个决定
“时雨,我打算考研了。”
彭宇说:“这次是跨考,你也知道,我以前一直想读法律的。”
只不过那人不同意,他便也放弃了
放弃得如此干脆利落,不仅他瞧自己不起,就连那人也是一副讽刺的模样
时雨轻轻问道:“考去哪呢?”
对面的人笑了:“还是江大,我想一切有一个新的开始。”
那人以前嚷了那么多次叫他读研读博,好走学术的那条路子
然而他只觉得痛苦
现在他想好好的面对曾经被他逃避过的那些过去,他想试一试,如果自己选择了那条曾经想要尝试的方向,那么他又会走多远
时雨说:“那祝你顺利,彭宇。”
彭宇闻言,笑道:“祝我顺利。”
他挂断了电话,忽的又想起还有一些话忘记同她讲
其实与她有关的,他都没忘
他也记得他是在哪里第一次见到她,又是在哪里同她讲的第一句话
彭宇仍记得那节电影欣赏选修课上坐在沈一州身旁的她,他坐在她的身后,瞧见她微微仰头看着讲台时的模样,身姿端正,下颌微扬,颈线修长如鹤,不管是看着那部播了无数遍的老电影还是看向沈一州,神色都是那么的专注
他见她低头在记笔记,黄皮本上写了两个字:时雨
他瞧着瞧着就晃了神
……
彭宇回过神来,又释然
讲与不讲其实也没有什么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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