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生活在别处

　　“堵上吧。”她直视着苏彦的双眼，低声说道。
　　苏彦的表情里是毫不掩饰的意外。干涩的声音里几分不可置信：“什么？”

　　舒瑾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抓着苏彦的手，冰凉的指尖几乎可以感觉到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对方的脉搏。
　　她在害怕，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又会动摇。

　　也许是感觉到了舒瑾的紧张，也许是舒瑾忽然做出的决定有些荒唐，苏彦忽然笑出了声，层层交错的睫毛覆盖下，水光隐隐闪烁：“回家吧。这几天都不要来公司了，我等下会帮你补假条。”
　　舒瑾皱眉：“为什么？”

　　“在麻烦堆积得更多以前，你还是避开吧。如果你真的想要靠帮公司盈利来还钱的话，就把企划案写好，剩下的交给我就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

　　“可不可以，不要利用洛倾城？”舒瑾转身离开。她并不是真的需要苏彦的答案，因为她清楚，苏彦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改变决定。
　　可是——

　　这样的苏彦，和那年的自己太过相似了。相似得，让她内心深处隐隐不安。
　　想要利用，就必须关注。如果关注成习惯，会不会，心意就此离开再也不会回来她身边？

　　******
　　舒瑾无所适从的拎着包在街头晃荡。抬腕看看表，这个时间不适合回家。若是回家，要怎么跟家里人解释？
　　说上司的老婆跑来公司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小三，她成了公司的笑话？还是说苏彦成了她的新上司，而且还是利用洛倾城的缘故？
　　为什么刚才她偏偏就头脑犯浑，居然就乖乖听苏彦的话，拎着包包就走出了公司？

　　就在舒瑾恍神到几乎要中暑的时候，舒妈打来了电话。
　　“你现在先请假回来一趟！”
　　刻意压低的紧绷声线让舒瑾微微紧张：“发生什么事了吗？”
　　“颜懿来了。”舒妈更紧张。

　　颜懿居然会“驾临”舒家？！说受宠若惊，好像显得有些狗腿。不过，“惊”这方面，舒瑾还是扎扎实实的感受到了。
　　虽然电话里舒妈再三交代让舒瑾快点回家，但是S市的交通永远是不容小觑的一个问题。等舒瑾到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弄堂口停了一辆“别摸我”。
　　生活在S市，大家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一辆“别摸我”还不到让人惊为天人的夸张地步。更何况，曾几何时舒老二一家也是发达过的。
　　可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舒老二公司经营得好好的，冷不丁说破产就破产了。回来老家这么久了，平时也没见着哪个有钱朋友来串门。可见，人就是势利啊，他越有钱就越势利。
　　对于诸如此般的感叹，舒瑾每天进进出出也没少听到。今天因为门口一辆车，倒让碎嘴大妈们换了词。

　　刚过午饭时间，几个老太太搬了椅子坐在弄堂口摇着扇子闲聊。舒瑾绕过她们走向家门口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她们谈论颜懿，说舒家来了这么个人物，搞不好舒老二的生意又要东山再起了。
　　舒瑾撇撇嘴，心里翻个白眼。要是别人还有可能，颜懿，还是不要轻易指望了。

　　******
　　颜懿出门，虽然不至于前呼后拥，但总是会跟上一两个西装墨镜疑似保镖的人物。刚才经过门口那辆“别摸我”的时候，舒瑾眼快，斜光里也瞄到了驾驶座上有这么一号人物。
　　估计这也是门口几位老太太对颜懿好奇不已的原因之一。
　　不过，走进家门口，看到门边还站着这么一号人物的时候，舒瑾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

　　环视客厅，只有舒爸舒妈陪着颜懿端坐在沙发上。估计家里其他人都被这个黑西装吓到了。
　　“你怎么才回来？”看见舒瑾进门，舒妈连忙起身走过来。
　　舒妈这么问，自然不是真的需要舒瑾找借口来问答，不过是因为让颜懿等了许久，主动说舒瑾两句带过罢了。这点眼力见，舒瑾还是有的。自然也就没有回答舒妈的话。

　　换了拖鞋，舒瑾走到沙发边，还是开口叫了一声“颜姐”。
　　“这么久没见，倒是生分了。”颜懿轻笑着开口。
　　舒瑾抿嘴笑笑。虽然舒家破产并不是颜懿的缘故，也知道颜懿那时肯买走舒家在“夫礼斋”的股份也算是帮忙了，但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了一些隔阂。
　　也可能，这份隔阂，早在舒爸入狱时就已经存在了吧。

　　“舒瑾，我找你有些事。”颜懿开门见山直接道出此行的目的：“我们还是出去谈吧？”
　　闻言，舒爸抢先回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家里说的？”
　　话音刚落，舒妈急忙扯了扯舒爸的衣摆。

　　可能经过舒妈的提醒，舒爸意识到眼前坐着的是颜懿，是苏彦的母亲。顾及颜懿来找舒瑾，多半是跟苏彦有关。所以，紧接着，舒爸又松口同意。
　　这是在老家，为了自己女儿今后的名声着想，也不该公然谈论舒瑾的感情。

　　既然父母都同意，舒瑾似乎也没有什么非要拒绝不可的理由，所以也就欣然同意了。反正颜懿又不会吃了她，怕什么？！
　　只是，跟着颜懿出门，坐进“别摸我”的时候，舒瑾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极为狗血的念头——颜懿此行，该不会是戏剧性的以拆散她和苏彦为目的吧？！
　　冷不防一阵恶寒。

　　******
　　事实证明，舒瑾偶尔还是颇有乌鸦嘴的潜质的。
　　舒瑾看着面前几案上摆放着的一个档案袋，略带怀疑的猜测着。

　　“你对于□□，到底是怎么理解的？”颜懿忽然开口问了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或者说，和苏彦在一起这么久，你想过这个问题没有？”
　　这样的问题，这样的场景，感觉有些像是脑筋急转弯。但舒瑾不可能真的认为颜懿在给她出这种问题。所以，她老实的选择摇头。

　　“你该不会以为你喜欢的只是苏彦这个人，所以他的家庭背景并不需要考虑吧？”颜懿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尖锐。
　　不等舒瑾做出反应，颜懿的口气又忽然缓和下来：“我知道这些都是苏彦不想要让你知道的。但是跟他在一起，如果你是真的在乎他，你就不可能没有察觉到真正的苏彦和你看到的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差别。”
　　什么差别？舒瑾沉默。好吧，她承认，颜懿说的可能都对。也承认，她和苏彦之间的矛盾隔阂，归根结底可能就是这些原因。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状况？难不成颜懿突然间母爱爆发，来规劝自己儿子的女友对待男友不能太冷漠？！
　　舒瑾风中凌乱了。

　　不过，凌乱归凌乱，舒瑾心里还是清楚的。颜懿不可能做出这么喜感的事。她说这些话的意图，应该是更倾向于让她离开苏彦吧。
　　以他们母子俩的关系来看，舒瑾是怎么也不会想到，颜懿会来插手她和苏彦之间的感情。但是，母亲终归是母亲。舒瑾只能继续听下去，努力保持冷静，尽量不让自己受影响而已。

　　“我曾经一度以为，你会适合苏彦。也这么期待过。所以，看着现在你这个样子，我是真的失望。”颜懿直直看着舒瑾，眼神逼人。
　　“我不懂。”舒瑾是真的不知道颜懿具体要跟她说什么？或者说，颜懿和她说这些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试图说服我同意跟你合作经营私房菜。好像也是那时，我说过，如果是你，也许会适合苏彦吧？”
　　“是。”
　　“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这么说吗？”颜懿把视线投向窗外，一副陷入回忆的样子。
　　“我比较好奇，现在你为什么这么说。”

　　颜懿唇边再度泛起笑容，回头看着舒瑾：“还是这样。”
　　什么样？舒瑾下意识的想要问出口，却在看出颜懿继续说下去的打算时选择闭嘴。
　　“那时也是这个样子，一副聪明的样子，不会轻易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如果说那时的你有什么不足的话，应该就是性格不够沉稳，想法不够成熟。”

　　窗外阳光明媚，光线透过玻璃，投影逐渐蔓延到舒瑾脚边。
　　“当然，我也不可能去要求一个高中生的想法有多成熟，处事有多稳重……那时，我以为这些都只是时间问题。随着心智成长，你身上的这些问题总会被时间抹去。”说到这里，颜懿的表情蓦地严肃起来：“现在看来，是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被嫌弃了。舒瑾如此解读颜懿话里的意思。
　　那她是不是应该立刻乖顺的开始自我反省？除非她此刻脑袋短路！
　　她又没有义务非要根据别人的期待去自我完善。充其量，她们当初只是合作关系，如今只是她和她儿子交往的关系，她凭什么要去迎合颜懿的思想？！

　　真正让舒瑾虚心继续听下去的理由，是她从颜懿的话中发现，自己的心理年龄似乎并没有成长的迹象。
　　不论在什么情况下，这都是悲剧！

　　“现在，你眼前有两个选择。”颜懿双手在身前交叠：“面对，或是逃避。”
　　舒瑾笑：“二选一？”是她的错觉吗？怎么感觉像是在拍狗血家庭伦理剧，贵妇人对自己儿子的小白女友说，“你不适合我儿子。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主动离开我儿子，要么我逼你离开我儿子。”

　　万幸颜懿没有察觉到舒瑾的心理活动，所以，她可以严肃的继续自己要说的话：“继续和苏彦交往，你就不可避免要做出选择。我不想任由事态发展。继续下去，也许那时你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舒瑾困惑：“为什么要给我忠告？”
　　“说是为你好，可能你不信。但如果我说，归根结底，这些都是为了苏彦。这样的理由应该足够让你相信。以现状继续下去，也许麻烦矛盾都是指向你，但和你一起承受，甚至为你承受的，却是苏彦。”

　　“您认定我就真的会成为苏彦的包袱吗？”听过颜懿的解释，舒瑾的情绪忽然柔和。
　　“不是认定，是预见。我用这些年的时间，看清楚一件事。不管是那时，还是现在，你都跟曾经的我太像。而曾经的我，为了生存，被埋葬了。”

　　舒瑾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颜懿却失去了继续和舒瑾绕弯的耐心。
　　“如果你选择面对，我会告诉你一切。苏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从出生开始就和苏彦命运相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在苏家经历过什么，甚至苏彦现在在做些什么，我都会告诉你。但是你要记住，知道了这些，再想逃避的唯一出入可能就是死亡。或许，还不止是你一个人的死亡。”
　　颜懿语气里的寒意，让舒瑾很难将这番话当成只是说说而已的恐吓而已。她发现自己，居然没出息到不能不把这番话当真。

　　“选择逃避的话，这里面有一张支票，一份入学通知，和一张机票。如果你不能和苏彦一起面对他生存的世界，那么只有你从他的生活里彻底离开，才能让他停止现在在做的傻事。”
　　“他到底在做些什么？”舒瑾下意识问道。
　　“这个问题属于面对的范围。”颜懿冷冷答道：“如果你还没有下定决心，就最好不要好奇。”
　　“不过，如果你需要知道些什么才能做出选择，我可以告诉你，苏彦是想要摆脱。摆脱他爷爷，脱离自己的生存之道。”

　　舒瑾沉默，在刚刚那一瞬间，连她都不由怀疑，苏彦有可能成功吗？
　　她清楚，也许苏彦有这样的念头，完全是为了她。但是，这条道路真的可以继续走下去吗？会不会走得很远，才发现是死胡同？
　　她早已过了天真的年龄，以为爱情可以改变全世界。因为一时感动，一时冲动，就想跟苏彦一起面对一切这种事，她没有办法办到。

　　“我可以给你一天时间考虑。如果你最终选择逃避，支票的面额是三百万，所以你不用担心家里。也不要说什么爱情不是金钱交易之类的傻话，钱不是白给你的。我知道你进入洛氏的打算，把企划案交给我，这也算是银货两讫。”

　　阳光爬上膝头，隔着布料，错觉般灼烧得皮肤丝丝缕缕的疼痛。
　　“……不用了。”舒瑾缓缓伸手拿起几案上的档案袋：“我会离开。企划案等下就可以给你。”
　　一步一步走到门边，在黑西装帮她开门的时候，还是回头问了个有些狗血有些雷，却更让自己微微心酸的问题：“是什么时候的飞机？”
　　颜懿不带任何笑意的微笑着：“后天中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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