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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
不知有多久没有阿康的消息了,可能有那么七、八年也不一定。这些日子有些想他了,为什么想他?我也说不上来。
可能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
一个特别的人,总是很难忘记的。
虽然他欠了我不少钱没还,但我保证我不是因为他欠我钱才想他的。不过他确实欠了不少,我想,人吧,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欠钱不还的朋友。
只要是欠了钱不还,你没想过放火烧他家,这人就一定是你朋友。
阿康就是这种朋友。
要说说阿康的事吧,还真是千头万绪,不知道从那里说起。加上我也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只能从怎么认识他开始说起了。
我总认为人与人认识是很有意思的。有的人上厕所大号,刚好没带纸,跟隔壁借,等到出来洗手时就认识。有的人在街上借个火就认识。总之各有各的巧遇。
我跟阿康认识那年,我家刚从通什搬来海口,我们同一个小学,同一个班。有一次大家聚着赌贴贴纸。就是一种上面有卡通,可以贴在课本上的小纸片。大家一人出三张,叠起来,然后剪刀、石头、布,按先后顺序,往那一叠纸上一拍,贴纸面反转几张就赢几张。
估计其中不知哪个人输到不行,眼红了,心理不平衡,去老师那儿告状,说有人聚众赌贴贴纸。所以我到现在还是看不起输不起的人,这种人赌瘾大,又想赢,不行就使无赖,最后一拍两散,世界清静。
据说好朋友有一种,就是一起蹲过班房。
只是没想过这么小就有了这种阶级感情。
我们赌资被没收,所有人被罚站。大太阳下五个人,开始不说话,之后有人说,老师会不会告诉家长。
难说。
那死了,我会被我爸打死的。
那年头,老子打儿子,不是一三五就是二四六。所有的人脸都绿了,我的心也毛毛的。
妈的,谁告诉老师的,一定烂鸡鸡。一个人说。
还流脓。
全家烂鸡鸡。
他妈不一定有鸡鸡。
那就流脓吧。一个人深思熟虑之后一字一句说。
嗯。所有人都同意-------那还是让他全家流脓吧。
一群人发完火后,气氛愉快了不少。之后我们都成了朋友--------特殊的情况下,总能认识特殊的朋友,而且在很长的时间内还能惺惺相惜。
这时阿康出了一个建议。那时贴贴纸还是分类的,他被没收的是银边的,当时来说算是珍品。他建议,等放学时大家去老师办公室把贴贴纸再偷出来。
说真的,这些贴贴纸都是把平时零用钱省买的,每个买贴贴纸的孩子都有省钱的辛酸,还不能让父母知道,全部家当赚下来不容易。阿康这话激起了所有人保护革命果实的真切欲望,都说好。
不由得有种冒险冲动。想想看,敢到老师的地盘摆上一道,那我们在海口小学界那还了得?
于是大家开始支招。比如谁掩护,谁动手,动了手怎么安全送出来。出来之后大家好朋友就平分了。大家心情就好象要做一件名留青史的事一般,激动不已,血脉沸腾。
之后老师叫我们去,把我们训了一顿。我们低着头,几次老师转身去倒水,没人敢动一动脚只头。不知为什么,高涨的革命热情来得快去的也快,脑子里除了老师吼的声音,什么也没有。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革命是需要实力的,这种实力的区别在于说和做上。多数人更愿意说,因为成本相当的低。
当我们一个个写完保证书出来后,对革命的失败立马不认可。
唉,我差一点就动手了。
可惜没机会啊。
老师很狡猾。
对,我也看出来了,她转身是想试探我们。
所以我们没动手是对的。
没有上她的圈套。
很多年后我又明白了一件事,当我们失败时,说出来的话,常常象个胜利者。
那我们在这里等机会。阿康说。
为了证明自己有种,大家留了下来。打战就这样,一鼓作气,再来底气就不是那么足了。加上老师着实是狡猾,放了学居然开起会来。越等越久,太阳西斜,大家的精气神早淡了,留下只是装大个。
一个叫木的,不耐烦地说,要不我们硬抢得了。
大家望了望他,他就没再说话了。
终于有个说,大便急了,我要回家拉。
走了。
第二个说,昨天我老爸说,我今天还敢晚回家吃饭,就打断我的腿。
又走了。
阿木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天晚了,明天接着再来。
挥挥衣袖也走了。
很多年后我又明白一个道理,拉帮结派只需要一个理由,而散伙常常会有许多理由。
过了一会阿康对我说,还是你有义气。
那一刻是我人生第一次自豪,感觉自己不再是个四年级的小孩了,而是一个六年级的大人。
阿康很认真地说,偷到后,就我俩平分。
好。我感到一股力量又上升了。
这时,只听到老师在远处喊道,你俩个,还不回家,还想罚站啊?
噢,知道了。
俩个人拔腿就跑,所有的力量又变成一种惊吓。
所以说有贼心有贼胆还是不够,你还得是个贼,而且是个不怕老师的贼。
有了阶级感情和义气的朋友,通常会成为好朋友。
所以我和阿康就这样成为了好朋友。
我们交换过贴纸,交换过邮票,收集过烟纸。为了收集烟纸,我们从秀英到府城,一路上像收破烂的,翻过每一个垃圾堆。那真是很不错的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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