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

作者:宁间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重新开始


      我上班早八晚六,我遵纪守法,从不迟到早退。
      在这家店,每位理发师胸前都有块小小的标牌,上面写明你的号码。不同的理发师有不同的风格。一些客人觉得你好,会记住你的号码,下次依然找你。
      我的号码是7,恰是我喜欢的数字。刚记住我的客人,找我时叫我7号,熟客和一起工作的同事叫我七七或小七。真是奇怪,很少有人在这里称呼名字。
      刚准备收工,又来个客人,西装革履,点名要我。没有人会放着到手的钱不拿,我只有再次摆出家当,准备好一招一式。
      一般像他这种年纪的客人,不管男女生熟,都会喜欢和自己的理发师聊上几句。尽管多数时候是“有没有女朋友啊?”“女朋友在哪儿啊?”诸如此类。而这个人相当无趣,整个过程一言不发,而要求发型又极尽简单。只是要剪短,何苦找我!
      很快做完,我觉得全不尽兴。于是站在他身后,伸手绕过他的肩,“时间过得真快,” 我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先生可还要别的服务?”
      “别的?”那人出声。
      “是的。一定让你满意。”
      那人笑起来,在镜子里眼光闪烁:“你是不是对每个客人都这样说?”
      是啊,这是工作。
      “怎么会,只对先生如此。”我笑意盈盈。这也是实话。
      “撒谎,你不刚对前一个人这么说吗?”可是这样对着耳朵说的吗?
      我猛抬起头:“哲,你监视我?”气结。
      那个男人转过头,一脸坏笑:“监视,哪这么麻烦,不过是等你时顺便看见。”我不语。
      “怎么,你的‘别的服务’还要不要提供?”
      我一推他的头说:“是,是,当然,洗头,按摩,烫发,染色,你要哪样,包你满意!”
      “发火了?”哲一脸促狭。“我哪敢!”
      “我要你陪我去吃饭,你干不干?”“去,要去。”没有人会放着到手的食物不拿。况且我并未发觉这句话中询问的成分有多少。哲起身时在我耳边偷笑:“要让我满意哦……”
      我狠狠瞪他一眼。
      哲是我的房东,所有房间共用,每月收取各种花样房租若干。简单说来,就是我住他家。
      让哲满意有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比如,今天哲就要我早点回家,说有事要告诉我。我找老大:“老板,我要请假。”“可以,只要没有客人找你。”老板向来是好人,对员工的请假从不苛刻。
      走到门口,一人正好出现在那里,没有让开,亦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我急:“先生,理发,还是形象设计?”
      “你们这里最好的理发师是哪位?”语气傲慢。
      “这里1至13号都是非常优秀专业的理发师。”我满脸微笑,只求速走。
      “1至13号么?”那人笑着说,“那么我要中间数7号吧。”
      我向里望了一眼,“真不巧,7号正好不在,您可以进来等不过最好请别人,因为7号向来行踪不明。”我笑说。
      “是么?”那人终于移进门,老大上前接待,我偷得一个缝隙,准备开溜。
      然而世事无常,时时难料。
      “七七,今天这么早走?”从后面出来的小三毫不知情。
      我没有回头,几乎夺路而逃。背后总感觉有非常阴冷的目光。

      前日受惊,直接导致后一天工作受到影响。
      面前是个长长头发平平淡淡的女孩。我的熟客。
      “要做什么发型呢,这次?”我解开她的头发,微笑着问她。这个女孩总爱把自己的头发弄得飞扬跋扈,随心所欲。
      “……不,我要剪短。”女孩浓密的睫毛垂下,阴影掩住了半张脸,我看不见她的表情。声音喑哑而平淡。
      我捧起她的头发,温润如绢,不禁惋惜。工具总会被用于宣泄。
      我拿出剪刀,冷色的刀光在碰到她头发的一瞬,她低下头,开始啜泣。
      相处三年男友,一朝分手。存蓄三年长发,何需再留。
      她哭,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为什么仍要结束,我对他如此依恋,为何他不爱我?
      我感到我的手轻颤了一下。差点笑出来。她前言不搭后语说得全无关系。我只是说,那你要学会一个人活,或者和另一个人活。
      在哪里都要做好这种准备。我对自己说。
      世界的每一秒都是新的。我们永远活在旧的世界。
      三年不算长。我和哲在一起六年,仍不知会有怎样结果。
      昨日我一路风尘回到家,哲盯着电视,屏幕上肥皂剧俗套的情节不知他看进多少。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照片,我忍不住以我不完全专业的眼光评论,“眼影太浓,口红太俗,粉不够细,发型老气。”我瞥了眼哲,他不动声色。
      “间,不可以这么刻薄。”
      “是啊,你当然会觉得不可以……她是你老婆,又不是我的。”
      “……间……不要这样。”
      “……”
      “什么时候走?”我这时比较关心实际问题。
      “一个月后。”哲看着我,眼神充满无力。
      哲见我不语,坐过来把我搂在怀里。
      “你知道的,她是我的妻子,而我每年只回去五天。”
      “是啊,我当然知道。”我笑,“你每年回去五天和她□□,剩下的三百六十日不知她床边是谁,而她是你的妻子;我每年三百六十日与你一起,却依然只是你的情人。”
      哲眼睛里有明显的疼痛。他放我在沙发,咬我的唇,对我轻声说,“间,我爱你,你是知道的。”是啊,我当然知道,我恐怕还知道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

      一个人在家着实无聊。早上起床有点发烧,哲在床头留下药,给我请了两天假。而这会儿,哲必定在他的公司打拼自己的天下。窗外传来模糊而沙哑的歌声,仿佛很熟,听不清楚。
      我躺在沙发上,头朝窗户。我把手举起来,变换各种姿势,看它们被阳光留在天花板上的影。
      它如此变换,似真似幻。眼睛看痛时,觉得依然无聊。
      我到厨房给自己倒杯水,加了一堆冰块,水一下子溢出来,我就端着杯子在客厅走了一圈,舔了两口,滴了一地。我看着地上一圈液体闪闪发光,像一个无形有形的环,首尾相连,不留破绽。想了想,还是伸开手光脚把地上的水踩掉。一蹦一跳。然后喝了杯里剩下的水。可惜,那地上的水印分明还在,无声无息,但它是真切在的,我在其中,看得分分明明!毫无疑问,这只是我一人眼里的战争。
      哲中午不会回来吃饭,在公司解决。我平日也是在店里和小三小九叫外卖。
      所以这会儿实在无所事事,摸摸头,觉得没那么烫,于是换衣服去酒吧喝酒。
      找了间小酒吧钻进去,里面正好空无一人。冷气使人清醒。
      吧台后面的调酒师在昏黄的灯光下面目模糊。
      突然就想起窗外传来的歌,那个有才华的沙哑含混但是温柔的声音。一个人的天荒地老。
      我要了一杯酒,年轮。由十二种不同的液体层层叠加,在细长的杯子里,丝丝分明。从下到上十二层,从薄到厚再到薄。口感上清淡而下怀恋,中间激烈诱人。
      我喜欢这种酒,非常醉人。只一杯,便可让我羽化登仙。
      年轮,一轮一年,十二轮十二年,一个生命周期。我相信,人生有限,一件事充其量只能用你一个周期,而第六年最盛。在顶点尚无法达到的东西,而后再无可能。
      一晃眼好像就过了很久。
      突然感觉旁边有人。
      “一个人?”那人问。
      我扭头看向四周,奇怪,仍然没有客人。
      “是,”我答,这不是明摆着么,“如果你不算。”那人干笑两声,并无意反驳。
      “7号向来行踪不明,莫非都来此喝酒?”我瞟他一眼,那人挑着眉毛,眼角的细纹牵出兴味盎然。
      “什么7号,指的是人么,先生可是认错了罢。”我没好气,一边觉得酒气上扬。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欺骗我违令而逃,至今唯你一人。”那人笑得相当惬意。我看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只得将傻到底。
      “我老实本分,大多数时候足不出户……”话未讲完,那人伸手转过我的头,“这就是三号所说的‘比他做的形象设计还好看’的脸吗?”……我气结。
      这还真是讽刺,我自来认为理发是艺术,而我是理发的艺术家,但我的整体形象设计却向来被专攻此业的老板批为“不堪入目”。小三那张毒舌!我只好承认,暗自吐了吐舌头。
      “好像心情不好?”“本来不错,在见到你之前。”
      “不觉得很巧么?”“觉得很不巧。”
      “在我的私人酒吧这么说话,至今仍然不过你一人。”他眯着眼笑,神情张扬挑衅。赶我走?私人酒吧没人来岂不浪费了?所以,我有时讨厌非常有钱的大老板,因为只要他们愿意,随时可以在赌桌上一甩数个零,可以挥挥手就买一场醉,可以花一大笔钱去看一场戏。

      我站起来准备走,突然酒劲全部上来,站立不稳,歪歪斜斜。
      “走?”那人已是一脸促狭,“没人告诉你喝我的酒,代价很高?”
      哼,威胁我?“什么代价?”我想,身上反正也就50元钱,随你怎么办。
      他抬手看了眼表,“已六点,共进晚餐?”6点,这么晚。
      “好啊,无上光荣。”我笑,伸手让他扶我。恶心吧!看谁恶心谁。
      他带我去西餐厅,我只觉天旋地转如坠浮云,想象着我在湖水边欣赏倒影的我此时面颊红如火霞,不知就这么掉下去会不会变成水仙花。
      完全没有胃口吃东西。
      “那么,你想做点什么?”他在车里搂着我的腰,轻言细语。我看出他眼里有某种欲望,反正也没事做,不如投其所好。于是抬手勾着他的脖子,对他的耳轻言,“你猜猜?”然后轻咬他的脖子。
      他盯着我,意乱情迷。于是马上把我放端正,开车直接回家。
      他的房子富丽堂皇然而并无生气。很明显,这不是他的居住之所,而是只盛开一夜的蔷薇花园。
      他把我放在床上,转身出去,不禁让我觉得他极其失礼。有风从厚重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我的鼻尖触到它的凉意。
      一会儿,他拿来两杯酒,鲜红欲滴。
      我笑,上床前喝酒可不是好习惯。喝醉了可以名正言顺睡死,我相信没多少人有性趣奸尸。本来我已醉,再喝无妨,只是好像占了他便宜。接过他的酒,我一饮而尽。他满意地笑着拿酒杯出去,背影修长,拖出黑色的影子极尽邪异。
      我笑,他回来之时,我必已是双目紧闭,雷打不醒。
      果然。我感到他用指尖描着我的五官轮廓,我只不理他。未料,得意之心并未长久,开始发觉异样。身体发热,异于醉酒。无奈,只得睁开眼,他就在我面前。
      “真遗憾,你没能演过。”
      “是啊,真遗憾,”我笑,承认我是有一点点轻敌了,“你的酒不纯正。”他压低身子靠近我,我开始呼吸急促。
      “酒里的东西可是非常纯正。”一脸奸邪。他伸手解我衬衫纽扣,一粒一粒,不紧不慢。
      “怎么,不相信自己的魅力?”我看着他,眼波流转,目光盈盈。他的手在我胸前游移,只把我推入水深火热。
      “当然不是。”他的唇落在我脖子上,“看看你现在,比刚才美丽,岂止百倍。”
      “是么,”我反咬他的唇,“那么先告诉我,你是谁?”
      “怎么,有必要吗?”
      “当然,指不定日后要找你负责。”耳鬓斯磨,空气中沉重的喘息夹杂着许多情欲已然呼之欲出。
      “你又不会怀孕,”他笑,“你呢?”
      “你不是早知道么?”

      凌晨四点醒来,准备回家。
      “这么早走?”他问。
      “我可不是出来卖的,何先生。”
      他看着我,突然挑起眉毛促狭地说:“间,你不爱我。”我笑,只有疯子才会认为一夜情的对象会爱自己。
      但是我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吻他,“何以见得?”
      “你的心里不是我。”
      “哦?那我心里是谁?”他笑而不答。
      是哲么?他常常出现在我不希望他出现的地方。
      穿好衣裤,我向他要钱。“你可不是出来卖的。”他学我的语气。“是啊,不过难道你不给我打车回家的车费?”他自然不会拒绝。

      回家,上楼,每走一步都痛。
      进了门发现哲一个人看电视。我从不知,原来这个时候电视上也还有节目。
      一时不知说什么,只好径直去洗澡。
      脱下裤子,发现我在流血。唉,第一次夜不归宿,竟碰上索求无度之徒,我自认倒霉。
      洗完澡只觉异常疲惫,于是换上睡衣爬上床睡觉。
      日上三竿方醒。一起来发现衣裤已洗,再看哲,几乎和今晨相同动作。哦,原来如此,一场兴师问罪在所难免。
      “昨晚干什么去了?”审问。
      “喝酒啊,喝醉了没能回来不愿露宿街头,于是找人家投宿。”
      哲完全不听,走过来直接一把扯开我的睡衣。如果没打算听,一开始就不要问嘛。
      “这是什么?”哲的声调极为诡异。
      “是什么?哲,你已35岁,”我笑,怎么好像大家都喜欢问明知答案的问题,“投宿房主家环境不大好,蚊子成群。”
      哲盯着我,两眼发红,气势骇人。开始说教。开始吼叫。
      我被弄得不胜其烦。我走到哪儿,哲跟到哪儿,我甩开他的手,他又扯住我的胳膊;我才抽出一根烟,立马被打掉;我又端杯水,杯子才离开桌面被他压回去;我刚翻开本杂志被他扯过去,不知扔到哪一边。
      “你到底要怎样?”我忍无可忍。
      “从现在起,你给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哲叫。哼,你管我!
      “不,”我说,“哲,这是拘禁,你不能这么做。我享有人身自由的权利,我有正当的工作,我是中华人……”话未讲完,哲抬起手,狠狠地给了我一巴掌。
      我呆在当场,无法置信。只觉脑中有不知名的交响乐被奏响,视线迷离,墙上长出灰色的残破的蛛网,上面零星挂着些前尘旧事,形同灰尘。
      哲扳住我的双肩大吼:“你到底要怎样,小间,你到底要怎样?”
      他说什么?什么?什么?我脑中一片浑噩,只闻其声,无法思考。眼前的灰尘一点点飘落,像记忆中唯一的一场雪。
      哲把头放在我肩上,他说,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你不能这样残忍,你不能这样对我,小间,你不能这样。我感到有东西湿了我的肩膀,意识逐渐飘远。然后我听见自己空虚飘渺的声音,“哲,你以为,你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的愧疚值多少钱?

      两天之后,终于再次上班。
      “你还真厉害,你不在,我们店里客人少了一半。”小三上来闹。
      “是么?少的是美女还是帅哥?谁在吃酸辣牛肉面么,怎么一股子酸味儿?”
      “去你的吧,都是老妈子!……行行,你去哪儿呢?前两天发烧,后两天杳无音信,我以为你就发烧去了,正和老板商量给你拟幅挽联呢,你就回来了。”小三顿了顿,“你不是诈尸吧?”
      诈尸?我气结。这没良心的。“是啊,为了咱们店那一半客人,我逼阎王放我回来了!”
      “七七啊,”啊,老板发话,“无故翘工两天,要扣工钱的……”
      ……不是吧,就这么一句,还真核心!……此刻我宁愿他对员工请假极其严苛,我或许就不会有请假记录了……
      好吧,开始工作。
      理发是有使命的。只是大多数时候,无法完成。每人出生便有头发带自娘胎,好坏自有分别。但每个人都应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发型,彰显个性。我们的使命便是找出它,然后皆大欢喜,但是,更多的时候,我们只是为金主清理工具。
      “间,你今天在啊,真巧啊!”
      “何先生,又剪发?”真巧啊……
      “是有事找你。”不是吧,我没找你,你找我负责?
      跟他出去,以为有不得了的事。
      我要回英国。嗯。
      我想你跟我一起走。嗯?
      还有三个星期。嗯!
      世界真是小啊,我暗叹。
      “如果你愿意,你从此便是我生命舞台的主角。”
      主角?难不成你当我是伶人么?
      “何先生喜欢我?”
      “是啊,你令我难忘。”
      “好,”我说,“我考虑一下,两周后给你答复。”如果那时我依然令你难忘。
      和哲的争斗恐怕会持续到他走。三周后。
      回家时,哲正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影片。我瞟了一眼,老片子。
      “三个人的戏,是一场闹剧,不会有结局。”我奚落。
      不理我。
      “哲,你35岁了,还那么幼稚。”我继续。
      不理我。
      “哲,你不如……”话没讲完见哲从沙发上跳起来,我急忙躲闪。
      不料仍被逮到,压在墙上。我猜他可能要狠狠打我或者狠狠亲我,于是闭上眼。半晌没有动静。
      再次睁开眼,正对上哲的眼睛,深邃而极尽复杂。
      我想他恐怕要说什么,于是静待开口。
      “间,”哲说,语气艰难,“不要沉溺于一个人的戏。我求你。”
      你求我,你求我也没用。我的戏,从来不是一个人。我的身边有太多的甲乙丙丁,谁都可能作导演,除了我。
      哲,今年我已23。

      我读书比较早,17岁高中毕业。
      我的第一次是哲送我的毕业礼物,我欣然接受。然后莫明其妙我以伤风败俗被学校除籍,自然也无法升学。教务主任一脸伤心,但不是为我。原来不过如此。
      哲说,间,我会对你负责,我爱你,我会尽量满足你。
      我想了想说,好,我想学理发。
      哲同意,要我留在他身边。

      “哲,我们应该结束了。”我说,看着哲的眼睛。
      哲放开我,一脸不可置信。
      我笑笑,结束此次谈话。
      一周之后,哲来我的房间。
      “间,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我还有一周的时间,你尽管谈。
      “间,我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奇怪,为什么大多数人都渴望知道为什么,当成做一场梦,似梦还真,有何不妥?
      “间,我爱你,为什么。”哲低着头,像喃喃自语。
      我终于忍不住。我走过去,在他面前低下身,捧起他的脸。
      相信我,哲,我爱你,如此强烈,我已无法使之成为过去。
      但在你我最贴近的时候,我能看到,你的心里没有我,一直没有。没有任何人。
      “哲,相信我,你不爱我,你不爱任何人。”
      哲一脸惊恐,他否定。
      “哲,你说你对不起我,留我在你身边,你或许以为你爱我。”
      哲,我曾给你六年时间,让你真正爱上我。
      “哲,”我说,“我和你在一起六年,你不爱我……你在用你的愧疚买我。”
      我终于认输。

      到街边的电话亭给何成电话。
      “你这么快已有决定?”
      “是,不过仍需先打电话确认你是否还记得我,以免失格至极,以后无法做人。”我笑。
      “你开玩笑总使我快活,小间。”那头很快乐。
      “出来见我。”我告诉他地址,去等他。
      隔着窗户玻璃,看外面的行人来去匆匆,却始终似睡非睡,是我喜欢的游戏。我游离其外,却也身陷其中。
      “那么,先告诉我你的决定。”他来得很快。
      “是,我想我应该和你一起走。不过,我需要一笔钱。”我说,坦荡至极。
      “钱?”
      “是,我需要善后。”我笑,何必一瞬间就那么紧张,“我想大家尽量少留遗憾。”
      “多少?”“20万。”我的戏从来没有免费的席位,他看戏,我收票。20万,为他饭后一娱。
      “什么时候要?”“四天之后。”
      “小间,你不会骗我?”
      “那很难说,说不定我一拿到钱就立马跑人,你连影都见不到。”我通常很诚实。
      “那我会追你至天尽头。”他笑得促狭,眼角全是自信满满。
      你来吧,你以为天尽头在哪儿?哪里是尽头?

      大老板偶尔也有可爱的时候,我想,怀揣着三个小时前拿到的汇入我新帐户的20万。
      一个小时后我将身在另一个城市。我是何成的20万,是哲的六年,发现我失踪,谁会比较生气或者难过?我的一晚和一生会有怎样不同的表情?
      哲,我太爱你,所以我已无法再以你不爱的姿态在你身边。哲,我们的过去我已然无法回头。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但愿我能重新开始。
      END
    插入书签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重新开始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648504/1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炸TA霸王票
    地雷(100点)
    手榴弹(×5)
    火箭炮(×10)
    浅水炸弹(×50)
    深水鱼雷(×100)
    个深水鱼雷(自行填写数量)
    灌溉营养液
    1瓶营养液
    瓶营养液
    全部营养液都贡献给大大(当前共0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更多动态>>
    爱TA就炸TA霸王票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