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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客户号:65270
标题:父与子
正文:
睁开眼,白色的车厢顶近在眼前。虽然已经补了三个小时的睡眠,眼睛还是酸涩胀痛,脑子木木的。
翻身朝下一看,窗外枯黄的山梁,田里偶尔的绿色。突然就想起鲁迅的《故乡》,“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二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时候既然是深冬;渐近故乡时,天气又阴晦了,冷风吹进船舱中,呜呜的响,从蓬隙向外一望,苍黄的天底下,远近横着几个萧索的荒村,没有一些活气。”。心里涌上一阵酸涩,我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当初又为了什么决然离开?记不清了,记忆片段里的争吵与伤心,此刻都化成了浓浓的乡愁。
两年不曾回家,咬牙一个人打拼,倔强地步步向上。今天想来,究竟是不甘人下,还是想向谁证明什么?加班、聚会......,回到租的房间,层层表情褪去,只剩疲惫。手机响起,竟然是爸的电话。暗自思索是不是忘了什么,生日早过了,父亲节是上半年的事了......心不在焉地听着爸罗嗦。
“小谨,今年,今年会不会回来?我和你阿姨装了你喜欢吃的香肠,全瘦的,晓得你不喜欢吃肥的,你阿姨专门去乡下买的瘦肉......”爸爸越说越高兴。
我却觉得不耐烦了,又是这个女人,“爸,我很累了,你要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哦,哦,那你休息,那你休息。”
“恩,你也早点休息。”
正准备挂电话,爸爸又忙插了一句:“那你回来不?啊,如果回来早点说啊,我多买点东西。哎,你那么久没回来,屋里石榴树都长大了。该回来看一下,你以前最喜欢那棵石榴树了。”
短暂的沉默,“再说吧,我挂了。”
石榴树已经长大了吗?我那么喜欢它,其实只是因为那是妈妈为我栽的。
连续加班二十多天,终于提前结束了手里的所有案子。请了年假,买了火车票,随着人潮挤进车厢,浑浊的空气里弥漫着烟味、泡面味、汗味。爬上上铺,把疲惫的身子摊在又硬又窄的床上,我已经在后悔了。
不想再看窗外添堵的风景,我看向对面的几个乘客。上铺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女孩,正闭着眼睛听音乐,大概是个放寒假的大学生。中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脚搭在床尾的旅行包上,睡的正香,发出阵阵鼾声。下铺是两父子,父亲短发零星的白了,满脸皱纹,粗糙的双手,指甲缝、手纹里有沉淀的黑褐色。干净却皱巴巴的地摊衣服,塞在床下编织口袋,都显示这是一个回家过年的民工。儿子大约有五六岁了,穿的却比父亲好多了,蓝色的防寒服,灯心绒的棕色裤子,白色的运动鞋。
儿子哗啦啦翻着手中的彩色图书。父亲看看他,从枕头上的塑料袋子里拿出一袋鱿鱼丝,“君君,吃点东西不?”
儿子放下书,拿过鱿鱼丝,正要撕开,又说:“爸爸,你吃不吃?”
父亲笑着把鱿鱼丝推向儿子,“我不吃,我吃不来这个,吃了牙齿疼。”
儿子点点头,撕开包装,一边看书一边吃零食。
过了会儿,儿子吃完了,随手把空袋子扔到桌上的垃圾盘里,翻身躺到床上打盹。
父亲给儿子盖上被子,掖了掖。然后,他拿起袋子对着窗外看了看,拈出几丝剩下的放进嘴里慢慢嚼,又斜着抖了抖,把碎沫都倒进嘴里。
我在床上躺平,有什么从眼里涌出,流进头发里,打湿枕头。
爸爸,其实我走了这么远,也从没走出你的爱。
我总想成为和你不一样的人,最后却发现成为你是一种成就!
回家吧,列车的终点就是家。这满车的人,各色各样,都奔着一个目的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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