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随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还在潇哲怀里，映入眼帘的是向后移动的道旁树，抬头，原来太阳已经出工半日，十分尽职。
　　我转过头问潇哲：“我一直睡到现在？”
　　“不然还能如何？你不仅睡到现在，还一直打呼。看来以后该叫你小猪。”
　　吓！我瞪着他。
　　“不用害羞，不要脸红，你打呼很可爱。”我只觉冷汗涔涔而下。
　　“上路怎么也不叫我？”我抱怨。
　　“我有叫，大概十次。”潇哲促狭地看着我。我噘起嘴。
　　“哼……”，一边的晖曳忽然轻笑出声。
　　“晖哥哥？”我很好奇。
　　“小怀，你一定常常被潇兄骗。”晖曳笑道。
　　我狐疑地看看潇哲，再看看晖曳，最后再看潇哲，终于发现不妥。“潇哲，你一定又骗了我。我根本没有打呼对不对！”
　　晖曳再次笑起来。
　　我生气地看着这两个人，跳出潇哲怀里，变作人形。
　　一路上，潇哲和晖曳渐渐没有那种紧张的气氛，开始说笑。我在阳光下看许久不见的晖曳，他依然着白袍，衣袂飘飘，颇有仙骨。忽然我想到一件事，连忙过去拉住晖曳。
　　“晖哥哥，你以前常常说山下不好，这次为何下山？”
　　“哦？”晖曳转开视线，望向白云流泻的晴空。“只是，在山上待的时间太长，想到这人世之中走走罢。”
　　我不信，怎么听都不可能这么简单，一定有隐情。我正欲再问，潇哲却把我扯过去。
　　“小狐狸，今晚又要露宿，跟我去打猎？”
　　“不许打狐狸！”我大叫。
　　“嗯，狐狸我只打你。”说完拍拍我的头。我气极，张牙舞爪反击。晖曳在一边静静微笑着看我们打闹。
　　几日露宿，我在潇哲怀里日日睡到日上三竿，无风无雨。开头我醒来后还会立时跳下地自己走，后来懒得动，醒来后也只是从潇哲怀里拱出头来，伸出爪子，懒洋洋看着他们走路，十分惬意直到某日潇哲长叹一声后拧着一双眉抬着我的下巴幽幽对我道：“小狐狸……你真是越来越沉了……”我竖起全身银毛，呲牙咧嘴，脸上变化了十七八种颜色后，终于恢复了下地走路的状况。晖曳只在一边大笑不止。
　　一日，晖曳接到一只小虎精的消息，忽然辞行，只说有些事须得要办。我急得跳起来。“晖哥哥，我才刚刚遇见你而已，你又要走？”晖曳点头。
　　“我跟你去！”我拍拍胸膛。
　　晖曳轻笑起来。“只怕，由不得你吧。”说完晖曳指指一边的潇哲。
　　“不用管他！你带我走吧！”我拉住晖曳手臂，使劲摇晃。
　　“那么这个你也不管？”晖曳又指指我的手腕。我一瞬间泄了气。
　　“那么，潇兄！好自为之！”晖曳转向潇哲抱拳做了一个揖。路上便又剩下我和潇哲。
　　我瞅瞅旁边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刚刚还有说有笑，现在又是一张黑脸。
　　我跑过去踢他脚跟，潇哲转过来，阴恻恻地看我一眼，“不用管我？嗯？”
　　“……那我只是着急，做不得真！”我解释。
　　潇哲也没多说什么，一把拉过我，对着我的额头使劲吹气。
　　“晖曳那个混蛋！”
　　“不要嘟嘟囔囔地骂晖哥哥。”我不满。
　　“小狐狸！”潇哲好像更不满，“你记住，不许让别人胡乱亲你。”
　　“你不也一样！”我向来最不喜宽己律人之徒，凭什么你可以别人就不可以？
　　“我不是别人！”
　　“晖哥哥也不是别人！”哼，晖哥哥第一次亲我的时候连你爷爷的影子都还没有。
　　潇哲黑着一张脸不再说话。
　　路过一个小镇，潇哲的脸色和周身不断散发的寒气让路边的行人不自觉地让出一条路，我在后面吐吐舌头，真是不知道不过一句话他究竟在生什么气。
　　“潇哲，”我跑到他面前，“我给你买糖葫芦？”潇哲瞪我一眼。“风车？”潇哲仍然自顾让前走。“面人？”潇哲猛地一记眼刀杀来，我的好心被剁碎哗啦啦掉在地上。
　　哼，算了，好心当作驴肝肺，懒得再讨好他，我也在后面郁闷地跟着。
　　忽然腰间一紧，我一伸手抓住一只不安分的爪子。回头一看，贼眉鼠眼之辈，手上还勾着尚未到手的钱袋，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偷到我身上，爷爷我上街大展身手的时候还不知道小兔崽子你在哪玩泥巴呢！
　　潇哲听到动静转回头的时候正看见我把那小贼踹翻在地上。
　　“这是干什么？”潇哲没好气地问。
　　我也没好气地答：“他摸我……” 那人拖一长串的惨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潇哲踹飞出去，“钱……袋……”这最后两个字淹没在他的惨叫之中。我呆呆地看着潇哲，十分恐怖。潇哲当日若这般对我，再次肋骨也得断几根。原来同是小贼，潇哲待我已是这般好。
　　“今日可以住店，我们多歇一日。”潇哲气稍平，拍拍灰尘，不顾旁观众人的眼光，缓缓吐出一句，继而大步走开。我听后阴郁一扫而空欣喜若狂，赶快跟上去。潇哲甩着袖子的样子十分好笑，我过去捏他的手玩，捏着捏着我问：“你一连几日抱着我，手不酸？”
　　“酸啊，你那么重。”啥？我生气，甩开他的手。
　　“你大可以叫醒我啊，我又不是醒不过来……”我嘟囔。
　　潇哲过来摸我的头，“见你睡得这么香，怎么舍得叫醒你？再说后来你醒了不也一样不起来！”
　　我脸一红，继而发现似有不妥。我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但你说过你都叫十遍以上的啊。”
　　“小狐狸，”潇哲叹口气，语气甚是无奈，“真笨……”哼，又说我笨。我跑过去继续捏他的手。
　　“你干什么？”
　　“帮你捏捏啊，免得你手酸就怪我重……”我抬起潇哲的手臂仔细的捏。
　　“小狐狸……”
　　“免开尊口，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嘟起嘴。潇哲每每毫不留情地指出我脸红，十分讨厌。
　　“小狐狸……”潇哲忽然低头在我唇上啄上一口，“你真可爱。”我抬头看他的眼睛，掩不住的笑意。真是个阴晴不定的怪人，看他的脸上，哪还有丝毫的不快？看着他的眼睛，忽然之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这么做，我踮起脚，吻了他的唇。然后我甩开他的手，去抓蝴蝶。留下潇哲一个人呆在原地。我想，潇哲的眼睛一定会施什么法术，我一定是受到他目光蛊惑，实在危险。
　　终于见到思慕已久的旅店。我忽地站住不动。
　　“怎么？”
　　“要我变成狐狸？”
　　我很认真地问，孰料潇哲哈哈大笑，拉了我往前走。
　　“两间客房。”
　　“对不起客官，小店地小，现在不巧只有一间房。”
　　“一间？”潇哲蹙眉。
　　“一间就一间！”我害怕潇哲最后又让我露宿，赶快插嘴。
　　潇哲无奈地看着我，只好应允。我开心地要求小二放好洗澡水，银狐是很爱干净的，连日奔波，今日我要好好泡澡。
　　我闻闻已经香喷喷的自己，身上还冒着热气。我转两圈，换一身衣服。我看潇哲在屋内干坐，于是连忙冲过去，占领床铺。潇哲一言不发叫小二换了水洗了澡后，继续干坐。
　　我在床上裹着被子，滚了两圈，想到几日以来我睡在潇哲怀里没吃什么苦，现在还让潇哲坐冷板凳实有不忍，于是我开口叫道：“潇哲，上来睡。”
　　潇哲神色颇不自然：“很挤……”
　　我笑起来，变成狐狸。“这样就不挤了吧，我只占一点点地方。”潇哲想想，终于慢慢上床来。
　　我见他听话，很是开心，在被子里钻来钻去，被他捉住。
　　“小狐狸不要闹，很痒。”
　　“哦。”我乖乖听话。找了个舒服的地方，把头放在他肩头，慢慢睡去。
　　我醒来的时候潇哲仍在熟睡，仰面朝天，呼吸十分平稳。这是难得的机会，我在心里说。我慢慢地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最后站到他身上。我伸出一只爪子，鼓足勇气，啪的一下在他脸上留下一只梅花印，然后收回前爪缩回被子里做熟睡状。良久见潇哲并无反应，我故技重施，踩到他身上，亮出爪子慢慢地刨着他胸口，后脚踩着他的肚子。我暗暗使劲，看着他在睡梦中蹙起眉十分有趣。我胆子大起来，拿尾巴去挠他脖子。我蹦蹦跳跳搔搔这里挠挠那里正玩得不亦乐乎，潇哲猛地睁开眼睛。不好，得意忘形了！我暗叫。我转身想钻进被子里，却被他揪住尾巴拖出来，一个翻身压在下面。
　　“小狐狸，你又在捣蛋。”潇哲眼中带笑，，抓住我前爪，佯怒道，“本想放你一马，谁料你竟得寸进尺。”
　　我努力展现出一朵人畜无害的笑容，虽然不知道狐狸的脸看起来效果怎样。
　　“大清早扰人清梦，要遭惩罚。”说完，潇哲展开我的身体，我最柔软的肚子展露无遗。潇哲的眼睛透着危险。我惊恐，不禁毛发站立。潇哲轻抚我因为紧张而竖起来的毛，我无法预料他将要做什么，只能瞪着他。潇哲摸够了我肚子上的毛，成功地挑起了我每一根紧张的神经。潇哲看着我的眼睛，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开始……死命地挠我的肚子。我痒得扭过去扭过来，无奈前爪受制，只得徒劳地伸着后腿蹬他。我又笑又叫，拼命挣扎，不多一会儿已经气喘吁吁。潇哲害人不利己，模样丝毫不比我好，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小狐狸，变回人形。”潇哲嘶哑地命令道，语气急切。
　　“为什么？”我反问。
　　“快变。”潇哲恶狠狠地盯着我，伸手又挠我几把。我讨饶，乖乖变成人形但也依然被他制着双手。潇哲从头到脚扫视我一周，瞳孔蓦地加深，我来不及反应已被他擒住双唇。
　　这个吻大不相同。此时的潇哲充满了侵略性和占有性。不顾我的躲避，潇哲硬是没有给我放松的机会。
　　直到榨干了我肺里所有的空气，我几乎窒息时，潇哲才罢了手，意犹未尽地看着我。
　　“小狐狸……”潇哲目光盈盈，再次低下头来，细碎地吻我的脖子。我感觉到他的身体正发生令我脸红耳赤的变化，更有一只手不安分地在我的腰后游走。我脑中警钟大响，正思寻着脱身之计，耳边便响起潇哲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声音。
　　“小狐狸，”潇哲用可怜兮兮地表情对我，“你若此时变成狐狸，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潇哲说得十分严重，我放弃了心中的脱身之计。潇哲改变方向，重又吻上我的唇。慢慢他放开我的手，我以为我逮住机会会立马推开他，但是我错了。我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不知什么时候，许是闹了一场的疲倦，重新升起来的睡意渐渐淹没了我，最后我只感觉到一只手极轻柔地抚摸着我的脸颊，还有一个极轻柔的声音呢喃般响起。“还不到时候……”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午饭时间，房中已有色泽可爱的饭菜。
　　沉默的一顿饭后，潇哲拉着我上街闲逛。我心神不宁，周围诸人诸事均未入我眼。
　　“小狐狸！”潇哲忽然放大的脸，把我吓一跳。潇哲慢慢凑近，意欲狼吻，我急忙闪开。
　　“干什么！”我大喝。
　　“因为我看小狐狸你对今晨的深吻念念不忘，所以想让你回味一下。”被说中心事，我一把推开潇哲，低头不语。
　　一会潇哲过来拍拍我的头，一串糖葫芦递到我面前。吓！当我几岁？我闷闷地接过糖葫芦，狠狠咬上一口。
　　不料一串糖葫芦吃完，我果然开心不少，终于恢复往常的蹦蹦跳跳。潇哲甚是满意地看着我的变化。“啧啧，糖葫芦就能将你收买。不过也好，终于笑给我看。”
　　晚上我和潇哲并排躺在床上聊天。
　　“晖曳和你很亲？”
　　“当然。八百年前一次我被雷劈中，还是晖哥哥救了我。”
　　“被雷劈中？历劫？”
　　“不……只是忽然雷阵雨而已……当时……我在树上睡觉……”
　　“……”
　　“当时我的毛被烧掉好大一片。”我翻过身反手指给他看。
　　“腰上？”
　　“嗯……潇哲你摸哪里！”
　　“我只是想看看现在摸起来有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晖哥哥常常陪我玩，特别是后八百年，只有晖哥哥一直陪着我。”
　　“你爹娘呢？”
　　“不知道，许是在天上看着我。”
　　“……小狐狸……”
　　“别，你这是什么语气，我爹娘八百年前成功修仙，每日在天上界不亦乐乎，好着呢！”
　　“……”
　　“晖曳究竟多大年龄？”
　　“……不知道……从我出生他就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还是一样帅。”
　　“……年长你这么多你还一直叫哥哥？”
　　“那又怎样，我年长你这么多怎么不见你体现出该有的尊敬？”
　　“你很喜欢晖曳？每次见到他都激动得不得了。”
　　“那当然，晖哥哥是最重要的人！”
　　“……真的这么重要？”
　　“当然，晖哥哥于我亦兄亦父亦友。他与我一千六百多年的感情怎可能不重要？”
　　“亦兄亦父亦友，呵呵……小狐狸，你怎样吸人精气？”我伸出手放在他额上。
　　“就这样？”
　　“是啊，不过也不是仅此一法，还可以用嘴，当然也可以……”
　　“也可以怎样？”
　　……
　　一晚上夜谈的后果就是我直睡到午饭时间。
　　“小狐狸，中午要多吃一点，后面的路有很长很长可都在山里了。”
　　“……又要露宿？”
　　“嗯，若有民居可以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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