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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老嫂子，你说村东头儿赵家是什么来头啊，那天来了那么多兵爷，吓得我今儿想起来大腿还直打颤呢。”
歪嘴儿捻起细针搔搔发顶，然后自顾自的将针尖上一点发黑的油脂抹在鞋底上，神色自然的继续补衣服。
“那谁知道呢，瞧着是挺骇人。”
老嫂子翻弄着手里一些个破布头儿，东摆摆西弄弄，正寻思着能不能给家里的小孙子改一件衣服，漫不经心的敷衍着歪嘴。
“老嫂子，你说王家明那个病痨鬼到底是走了哪门子狗屎运，天上掉下那么俊的婆娘。”
“嘶……”扎着手了，还挺深的，老嫂子倒吸一口凉气，“在俊有什么用，又生不了儿子。要我说王素芝也是猪油蒙了心，王八看走了眼，花那老些钱娶个男娃娃，还不如给王家明找个小寡妇，带个娃儿最好，也不用断了香火。”
歪嘴儿显然是不认同老嫂子，本就歪的嘴角更明显了，“那话也不是这么说的，有个暖被窝的总比没有的好。”
“噗……”
老嫂子选定了几块鲜亮的破布，开始剪裁起来，‘刷刷’几剪子下去，逐渐有了雏形，“那倒也是，光棍儿的日子不好过，冰屋子冷炕头儿的。不过歪嘴儿，话说回来了，我瞧着那俊娃娃也不像是能干的，没准儿到头还得王素芝那个老婆子伺候他们两个。。
“切！”
歪嘴儿轻蔑的冷哼一声，“打两回就啥都会了。”
老嫂子闻言只是笑笑，不只是赞同还是不敢苟同。
“真是瞎了眼了，我家大狗子不比王家明那个病痨鬼强上多少，怎么这样的好事就错过了！”
大狗子……
这回轮到老嫂子歪嘴了，心底暗暗发笑，心道：就大狗子那副德行，还不如去死呢，奸懒馋滑还道德败坏，简直就是个害虫，也就你这老歪嘴儿把他当个宝贝疙瘩吧。
“哎，老嫂子，我这几天瞧着那家可是有不少年轻的小辈呢，没准儿还有合适的，嫂子你折个脸面，给我家狗子说和说和怎么样？”
还搁这里和她怎么样呢。
不怎么样！
老嫂子差点儿吐了歪嘴儿一脸，这也太恬不知耻了吧。
“别别别，你去找别人吧，嫂子我可没这个本事。”
“嫂子……”
歪嘴儿还想说些什么，突然愣住了，眼珠子瞪得锃亮，拍拍老嫂子肩膀。
“干嘛！都说了我干不了，”
“不是，不是这茬儿，嫂子你看那个是不是王素芝家的？”
顺着歪嘴儿黑黢黢的手指望过去，那从村口缓步走来的，不是赵云澜是谁。
日落西山，然后大半边云霞，村里的土路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身材高挑的赵云澜左手提着两只灰色的肥野兔长长的耳朵，右手提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野鸡，背上挂着一串红彤彤的山果。
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沁人心脾的馨香。
“天呐！”
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果香勾的歪嘴儿魂都要升天了。
等到人影瞧不见，歪嘴儿才回过神来，不自觉赞叹出声。
人怕是进山去了！
一个人就敢进山？
天呐，胆子也太大了些吧，谁都知道山里都是宝贝，可真正敢深入的，也只有最最最资深的老猎户……
“嫂子，老嫂子……”
歪嘴儿急切的招呼起来，肉眼可见的急切，眼睛都开始冒绿光了，若不是早就知道她是什么德行，老嫂子怕是要怀疑这货是不是吃了自己。
“这回你可得帮帮我，必须得帮帮我，帮我家狗子说和说和……”
老嫂子向天翻个白眼：“…………”
心道：老娘都没好意思点你，别的先不讲，就你家狗子身上那股味道，村东头的老母猪瞧了都得摇头，还想说媳妇……
我呸！
……
起风了
翠绿、繁茂的枝叶簌簌而动，白日间的暑气消散的一干二净，赵云澜走进家门的时候，王家明母子正一人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一个抓耳挠腮不知道在烦着什么，一个眯着眼睛趁着最后一缕夕阳忙着绣上几针。
“一整天干什么去了，好歹交代一声，不知道家里会着急？”
这死小孩儿，一天没逮着人影！
王家明还出去找了几圈儿，甚至在赵家门口晃了几圈儿，没找见那一抹孤傲的身影才作罢。
“这是啥？兔子？”
赵云澜没作答，这一天下来，追兔子、逮山鸡，不知道走了多少路，只是吃了几枚山果果腹，几乎要累瘫，骨头缝儿里都叫嚣着酸涩。
把兔子山鸡扔在地上，赵云澜也不管什么脏不脏，一屁股坐在地上。
王家明瞧人面上晶晶亮，满是汗水蒸发之后的盐分，便不再多说什么，起身去了厨房。
“孩子你进山了？”
王素芝放下手里秀了大半的肚兜，满脸关切的瞧瞧赵云澜，生怕少了什么零件。
点点头。
“太胡闹了孩儿，这山里是你想去就去的？遇到熊瞎子咋办？骇死个人！”
她可不是危言耸听，村里的老猎户亲眼瞧见的，站起来比成年男子还高，简直不要太可怕。
“往后可别去了啊。”
赵云澜浅浅摇头，休息了会儿，觉着自己恢复了些许力气，把一只更为肥硕一点的兔子扔给王素芝。
“麻烦您处理一下。”
“这都是小事儿，你可得听我的啊，山上可是不能去了。”
瞧惯了千面玲珑，听惯了花言巧语，京都每一人都活在面具下，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
除了嫡亲骨血，赵云澜着实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样纯粹的关心。
心下顿时舒畅了不少。
“诺。”
端着一个大瓷碗出来，里面是大半碗凉白开。
“多……咕噜……”
实在受不了他文绉绉的措辞，每每听到王家明都会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于是直接把碗怼到那人嘴边。
赵云澜无法，只能大口吞咽。
直到一碗水下肚，王家明才收手。
单手拎着碗，蹲在他面前，坏笑着低头瞧他。
赵云澜这才注意到，这人不光有两个酒窝，还有一颗小虎牙……
夕阳下正熠熠生辉。
“整天谢来谢去、您来您去，你不累？”
见赵云澜呆愣愣坐在青石地上不做声，王家明站起了身，脚背轻轻点他小腿，“洗洗吃饭了快，早就饿了，就等你。”
被那人鞋面触碰的小腿陡然一僵，赵云澜有些慌乱的站起身来。
“你……你们吃吧，我要出去一趟。”
说着提起兔子、山鸡就要走。
“干嘛去？”
王家明后知后觉的道：“送回你家？”
赵云澜点头，缓缓说道，“嫂嫂有孕在身……”
有娃娃了啊。
王家明满脸坦然，很自然的接过赵云澜手里的兔子、野鸡。
“我去走一趟好了，你收拾一下吃饭先，瞎跑一天了都。”
赵云澜先前还以为王家明是不同意他把这些送回赵家才拦住他，原是他想岔了……
“等等。”
王家明停住脚步，回头盯着赵云澜，等着他开腔。
“还有这个。”
从背上解下那一串红彤彤的山果，赵云澜留下一半，将身下的七八个递给王家明。
“得咧。”
“孩子，要不你先去洗洗吧，换身衣服，身上也舒坦些，家明得走一会儿呢，回来咱们刚好吃饭。”
“好。”
今天一整天，他都快被身上的汗味腌入味儿了，浑身不自在的很。
“那行，今儿下午娘晒了两桶水，洗澡刚刚好，我去给你提水。”
赵云澜哪能让王素芝帮自己提洗澡水呢，连忙拒绝，只不过统统被王素芝屏蔽掉。
坐进浴桶里，温热的洗澡水包裹疲惫的身躯，赵云澜舒服的叹息一声，慵懒的迷上了眼眸……
该说不说，日头落得还真是快呢，一会儿的功夫，就只能瞧见一点点儿赤红色边边儿。
王家明一路走了好一会儿，按照记忆中巧儿告诉他的方向，总算在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天边的时候找到了赵家。
起初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呢。
这危房还能住人了？屋脊歪歪斜斜，他都怕风大一点儿把屋子给掀了。
“扣扣扣……”
还真有人开门！
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儿，隔着门板警惕的瞧着王家明。
“我想见祖母。”
那鹅蛋小脸儿柳眉轻蹙，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家祖母！”
这……
好厉害的小丫头。
王家明总不能说‘我是赵云澜的男人’吧，且不说他自己得先起一身鸡皮疙瘩不说，就新婚那天赵家无一人出席（屋里的他不知道祖母带人来过），怕是得先锤他一顿了，这点儿口头的便宜还是不占为好。
“是赵云澜让我来送东西。”
听到赵云澜的名头，那小丫头眉头皱的更紧，小声嘀咕，“二哥哥？”
二哥哥？
看来他是找对了。
可还没等王家明庆幸，下一刻就吃了一记响亮的闭门羹，险些撞坏鼻子。
嗨！这倒霉的孩子！
“你走错了，我家没有叫什么赵云澜的，就是有也早早死在了路途中，快些离开，不然让你好看！”
还让他好看？
王家明心里这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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