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之游戏系统

　　萧策进京两天，元嵩的苦水就滔滔不绝的向我倾诉而来。

　　元嵩一屁股坐到我的桌子上:“萧策可把我折腾死了，你知道我这几天怎么过的吗？大半夜的他说屋里不通风，我爬起来给他通风，结果他又说冷！”

　　他气喘吁吁地抿着茶，继续道:“大早晨的说屋里的侍女丑，我呢，给他挑选了一批资质极佳的宫女，结果他说人家不会吟诗作对！”

　　元嵩撇撇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萧策矫情的模样:“这些就不提了，最离谱的是，他嫌门口的侍卫脚底下没有垫棉垫，把他给吵到了。”

　　说到气愤处，他咬牙砸着拳头:“真的，花样无穷无尽的，我好歹是一个皇子，跟他一比我算什么呀！”

　　元嵩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子终于遇到了克星，不得不迁就同等身份的萧策，想甩掉这个任务还甩不掉。

　　我挑挑眉头，轻笑出声:“你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贵人？！”元嵩吃惊的看着我。

　　“他挺有意思的，你最近不是遭到阿楚拒绝吗，正好让他分散你的注意力。”我揶揄道，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元嵩气呼呼的拍向桌子:“什么呀，你说他扮猪吃老虎，我看他就是个草包，本皇子巴不得他赶紧走，烦都烦死了，分散什么注意力。”

　　正说着，元嵩戛然而止，他嗅着鼻子，忽然面带凝重的看向门口:“完了，是他的气息。”

　　我来不及问元嵩口中的人是谁，只见两位侍女扭着水蛇腰从挎着的花篮里向天空扬撒花瓣。

　　玫红的花瓣带着刚采下的鲜嫩，香气扑鼻，它们大把大把，轻飘飘的落在灰色的地板上，像恢宏的地毯。

　　萧策踏着这花毯而来。

　　他身形修长健朗，双手放在背后交叉叠着，显得两个肩头格外挺拔，好像已见背后那对漂亮突出的肩胛骨。萧策缓缓抬头，额侧雾蒙般的碎发如同无风自起的纱幔，眼尾弯波，在准确望过来的那一瞬间，绽放出灼灼风华。

　　那双眼睛温情脉脉，眼睛的主人却在这视线中注入不容忽视的热切，霸道专横，禁锢得令我心神不宁，漾扩出一圈蜻蜓点水的涟漪。

　　我身子一僵，缓缓别过眼眸，平复回自然的模样。我起身迎上萧策，微笑道:“殿下有何指教？”

　　“哦，没什么。”萧策的音色平和又悦耳，他晴朗的笑着，忽然从身后捧出一大束鲜花，掀起一阵馥郁的香气:“今日闲游，偶见长安城似锦繁花，觉得甚是配你，如今一看，果真是人比花娇。”

　　“是吗，看来太子甚爱长安。”

　　我接过花束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可能是因为那朵在微风中轻轻翕动的白绣球，也可能是因为萧策温柔的眉眼。

　　移开视线的刹那，萧策鲜艳的衣摆落入眼中，刺得我一退。

　　因为我想起了舅舅赠我的嫁衣，想起了舒烨表哥的面容。

　　我波动的心顿时止如静水，将花束搁在一旁。

　　萧策突然向我的手挽去，隔着袖子，他的指尖仍是凉的。

　　“小淳，我们今日不如策马长安，共赏繁华？”

　　元嵩被萧策的浪荡吓了一跳，连忙挡在我面前，不动声色的拂去萧策的手:“这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可惜淳儿她今日已经答应本王觐见父皇，您要是实在缺伴，可以找宇文将军。”

　　“无碍，太子殿下，我陪你走一趟。”

　　我打断元嵩，忽视元嵩不赞成的眼神，率先往屋外走去。无需多言，萧策主动跟在身后。

　　出了房门，我冷漠的转过身不去看萧策。

　　迟迟没听见萧策回话，我疑惑地回头找他，却见那捧花又出现在面前。萧策一跳一跳的，昂着脸道:“小淳，你忘记带上花了！”

　　我面无表情的接过花束:“不如今日先带你逛逛最繁荣的朱雀街，再去郊外踏青。”

　　“嗯！好啊，”萧策满心欢喜，沉浸在我收下花的喜悦中，“一切全听淳淳安排。”

　　不知怎得，今日坐上马车后累得只能靠在窗边休憩。马车颠簸，我强打起精神，突然想起昨日是重阳节。

　　萧策的眼睛里满是对街景的新鲜感，我看着他尚未成熟的模样，忽然觉得被梁帝派来长安的他和我同病相怜，心里怪怪的。那么，萧策是否愿意来到自己不熟悉的长安，娶不认识的姑娘和亲呢？我想是不愿意的，他也是没有选择的。

　　这样想着，我的心就软了下来。

　　我望向他的眉眼柔和几分:“昨日九月九，太子舟车劳顿，重阳未与家人同度。大梁的习俗就是吃重阳糕度节，朱雀街有一家梁人开的店，我们去吃重阳糕吧。”

　　不过既是和家人度节，那同外人吃重阳糕，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我补充道:“有朋自远方来，你千万不要同我客气。”

　　“真的吗！”萧策眼神一亮，“淳淳你对我可真好，我珍惜还来不及，何来客气一说？唉，怎么办呢，本太子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以后啊，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萧策轻佻一笑，我却不觉得被冒犯，只是觉得好笑，打趣他:“你是刚化形的小狐妖吗，刚到人间就被一碗重阳糕骗走了。”

　　这话我自己听着都笑了。我常常如此，一句话没说完，先把自己逗笑了，尤其是对一些并不熟识的人开玩笑，会让我觉得很新鲜。

　　萧策淡淡地弯弯眉眼，垂眸的神色似是感到新奇。

　　“淳淳也喜欢听志怪故事吗？”萧策对我眼中的笑意很受用，他坐在对面，抱着手臂倾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听不听？”

　　被他闪亮的眼睛怔了一瞬，我点点头，饶有兴致的等待下文。

　　“有一只千年狐妖住在上古寒冰天里修炼，于寒冰天里吸收天地精华，无世人打扰，它天资聪颖，本是天选之子，却因狐族内部纠纷一直韬光养晦，才不外露。在它的族人们一个个化形成功时，它却故意将修为停滞。”

　　我笑着抿了口茶:“你说的这只狐狸是不是你自己？”

　　“继续听下去你就知道了。”萧策神秘一笑，“突然有一天，它的世界里闯入一只小兔妖，他很喜欢活泼灵动的小兔子，与它无话不谈。”

　　“这只兔妖是公是母？”我沉浸在这个故事里。

　　“咳，男狐狸是主角的故事怎么会有公兔，淳淳真是语出惊人啊…”萧策笑了两声，“当然是只小母兔，小兔子信誓旦旦的说要帮助它称王，狐狸信了，他要向欺侮他的族人复仇，努力修炼，可到称王的最后一步，他还是对族人心软了。”

　　萧策戛然而止，他将故事卡在最重要的地方，慢悠悠地饮了口茶。

　　我毫不犹豫的说出最坏的结局:“他死了。”

　　“没有，在翻脸无情的族人刀下，小白兔救了他。”萧策轻松道，笑眯眯的，用一种近乎天真的语气说出故事结尾，“但是狐狸累了，他带着白兔离开了狐族，后来，两个人一同化形，成了世间一双神仙眷侣。”

　　萧策结束故事，忽闪着眼睛期待我的评价。我侧撑着头:“难道不应该是白兔为救他而死，狐狸心伤入魔，夷平狐族，最后一统三界的结局吗？”

　　听到我唯恐天下不乱的构思，萧策被逗得一乐，他抚掌大笑:“哈哈哈，看来我的话本里，又要多一个好故事了。”

　　我泼他一盆冷水:“只不过是多了几行字，成不了故事。”

　　“非也，故事是需要结局的，你今天干了什么，当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可哪一天结局就会告诉你，那个决定是让你后悔或者庆幸。一念成魔，一念成佛，就像这只狐狸，虽然是我的故事，可在你的选择下就成了你的狐狸，它因你的结局成就故事。”

　　萧策的话值得推敲，一番话后，那抹始终噙着笑意的双眼，有了几分认真。

　　少年的声音富有磁性，带着他个人的独特色彩，使得我一瞬间思绪万千。我斜靠在软垫上，下意识地用微凉指尖摩挲下巴，若有所思地垂眸。

　　萧策没有催我从思索中抽离。我感受着他的气息，心底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萧策说的对，故事因结局而不同，也许每个人都没错，只不过当时的选择做错了，于是他们的结局随着错了。

　　没有人愿意做选择，得到的同时也意味着失去，得到的是好是坏，失去的又是怎样的风景呢？得到时自然皆大欢喜，可只有失去才让人比较深刻，我懂那种痛苦，在所有失去的东西中，我最怀念自己。

　　选择的背后是永远前进的时间，我突发奇想，跳出时间这最强大的单箭头:“你的故事这么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是主角中的之一，看到自己的结局，后悔了怎么办？”

　　萧策叹了一声，面上仍是豁朗的笑着:“正是因为在自己身上回望了无数的结局，所以遗憾才如此刻骨铭心，也只有在可以编纂的故事里，我的后悔才显得不那么一厢情愿。如果我是主角的话，当然会后悔。”

　　他接着道:“如果，有醒不来的梦，我一定去做；如果，有走不完的路，我一定去走；如果，有变不了的爱，我一定去求。可错了就是错了，没那么多后悔。”

　　“小淳儿，如你一般的人，也会后悔吗？”萧策绻起修长的指节，他撑着头，满头黑发随意散在肩上，用温柔而慵懒的语气轻飘飘的向我发出一声不似问题的问题。他知道了，所有人都会后悔。

　　他不看我，半阖着细长的双眼，仿佛问一朵花有没有烦恼。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萧策，深吸几缕他的气息。我对萧策第一眼就有种青睐，但时间久了，我只记得我的执念。

　　我将头撇向帘外欣赏街景。

　　马车驶到朱雀街的门廊前，辘辘车声一停，萧策阖上的眸子缓缓亮起。

　　他放下侧撑额头的手臂，看他的瞳孔冷不丁被阳光刺缩，我唤住他离开的动作:“刚醒就别着急下车了，我们先缓一会，别着急。”

　　萧策懒懒地应着，咂咂嘴唇。

　　见他休息得差不多，我伸出手臂将帘子缓缓撩起，温馨的马车室内亮出一片光。

　　我客气道:“萧太子先请。”

　　“恭敬不如从命。”萧策向前探身，将白皙如玉的脸庞置到鸭蛋青的天光下，有几分剔透。他的额头离我撩帘子的手很近，擦过我身边时，他浅浅回眸，薄唇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双眸子掠过我，微风袭来，他颊边一缕丝绸似的青丝拂过鼻下，在空中扬起一个流畅的弧度。

　　我放下帘子欲下车，萧策长身玉立在车前，向我伸出一只手臂。

　　我摇头:“太子不必客气。”

　　萧策笑道:“何来客气，本太子向来不稀得假客套，你送我一个方便，我便还你一只手臂。”

　　说着，他又将那只红袖朝前伸几分。

　　我仍是不搭理，一个不小心，脚下便踩上一块石子，脚底一滑，马上就要向前跌去。

　　失重带来一阵心悸，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我心里发慌，只得紧紧闭上眼等待疼痛。

　　就在我即将窘相毕出时，一股夹杂着清香的水粉味袭来，我被一只手臂稳稳地揽住，带进他的怀中。我下意识地仰头，便和萧策含笑的视线碰撞，见我被吓得瞪大双眼，他笑意更深。

　　拒绝他的话语言犹在耳，下一秒打脸却来得如此快，我讪讪道:“好巧啊…”

　　萧策从鼻间发出一声轻笑，眸中精光一闪:“刚刚好。”

　　我尚处在惊魂未定中，他脸上却尽是镇定，一把扶起我的肩膀。

　　“呼，”我平息胸膛的起伏，退开他的怀抱，“多谢太子，刚才让你见笑了…咳，这便是长安最繁华的街道，我们走吧。”

　　察觉到我声音中微微的颤抖，萧策笑而不语，他痞笑着凑近我的耳边轻语:“男女授受不亲，小淳儿，按照中原的习俗，你是不是应该嫁给我？不过，你早该如此了。”

　　“啊？”我蓦地瞪大眼睛，迅速跳开一步，“什么时候我早该如此了？”

　　“哈哈，没什么，毕竟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不是？”萧策笑眯眯地将俊脸凑近，盯着惊疑的我，“如果别的女人像你这样抗拒，说不定本太子会恼怒她不识好歹，不过是淳儿的话，倒是可爱得紧。”

　　“算了，”他摆摆手，直起身子，“你开心就好。”

　　他自顾自地向前走，逛着摊位，我追上去，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缓和尴尬的气氛，只能搁下这个话题。

　　萧策对刚才的事毫无芥蒂，兴奋的逛街。

　　“淳儿你看！好大一个风车牌坊！”

　　他绕着面前的风车牌坊转了一圈，不顾旁人好奇的目光，唤我走近。

　　他用一种天真的眼神看着五颜六色的纸风车，现在感受不到风，风车牌坊却咕噜地转动，它们整齐的排列，纸角勾勒出风的形状。

　　“真羡慕淳儿，天天都能看到这风车牌。”他昂着脑袋，眼中汇着光点。

　　萧策羡慕的神色令我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风车牌坊的模样，我突然有些伤感，上前抚着发旧的木桩:“没有，我也三年没来了，以前日日和小伙伴赛马，每次都经过这里。”

　　循着木桩，我眯着眼向风车架顶看去，光线直直打在眼底。阳光落在脸上，曾经伙伴相约，如今身边冷清，只剩风车牌坊始终立在街口，我有些感慨:“大概世事，都逃不过物是人非。”

　　萧策沉默半晌，微微一笑:“或许世间都是物改人非，因为无论是你，还是它，都不如初见时年轻。”

　　我被他说得一愣，回头看向萧策。

　　“走吧，我还等着吃小淳你说的重阳糕呢。”他眨眨眼，“别感叹了，毕竟，人永远不可能比现在更年轻了，我也一样，我们都不可能再拥有像如今这么年轻的彼此了。”

　　我顿感思绪疏通:“嗯，受教了。”

　　萧策期待的梁店，店主是位慈祥的爷爷。这么多年他仍是笑着的，看他忙手里的活，亲切感涌上心头。

　　“爷爷，来两碗重阳糕。”

　　“淳儿好久不见啊，旁边这位公子…”爷爷的目光在我和萧策之间流转，在萧策身上停留片刻，慈祥的笑眯了眼，“好生俊俏啊。”

　　我还没说话，萧策先承下这句夸奖，隔着袖子挽起我的手臂:“谢谢您，我们订婚了。”

　　爷爷顿时了然，神色欣慰，他递来两碗重阳糕，五颜六色的小料散发出香甜的气息:“那这两碗就当是爷爷的随礼了，不多，重在心意。”

　　街巷熙攘让这声祝福更清晰，彼时的乐景一幕幕重叠在此，我说不出残酷的话。

　　萧策轻扬的眉眼欣然，他接过碗，颔首微躬。转头的瞬间，他的目光顺势落在热腾腾的重阳糕上，各色的小料在红衣墨发的萧策手中像拜堂时的吃食。

　　淡淡的倨傲衬得他真有些意气风发新郎的模样。

　　他的俊郎吸引来无数目光，而我抬手就能碰到萧策鲜艳的衣角，我们离得这样近，我可以露出或倾慕，或骄傲的神色来显示我能够理所当然的站在他身边，而我有点累，我只是接过他递来的碗，拌匀那些小料。

　　我转身向城郊走去，萧策跟上，步履轻盈。

　　“淳儿爱吃这重阳糕吗？”

　　“还好。这位爷爷是退下来的宫廷御厨，最拿手的是大梁风味的菜品，打听到他来此摆摊，我就经常来捧场，以前在宫里常吃他做的重阳糕，吃别的也吃不惯了。说起来，我一直都有难过时躲在这的习惯。”

　　“那以后找不到你，我就到这来点一碗重阳糕等。”

　　萧策信誓旦旦，可他不知道燕洵快开战了，朱雀门是必经之路。

　　再说，他有什么留在长安的理由吗？他随时可能也像燕洵一样，踏破这朱门。

　　我偏头看了一眼他，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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