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是非人类

　　赌石市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点消息传得飞快。

　　不一会儿功夫，一位外行小姑娘开出好料子的消息就人尽皆知。

　　各个摊主这下子更加得意地宣传：

　　“刚刚有个女娃，运气好，选了一块小的，直接赚了万把块。”

　　“运气这玩意儿说不准，刚刚有个人就一下子赚了个大的。”

　　“……”

　　人群里年轻人不多，可是偏偏丁萝就是有一种能够淹没在人海的本事，安静地走过巷头，扯了扯郁满星的袖子。

　　郁满星此时此刻还沉浸在刚刚的激动气氛里，冷不丁脱口而出：“阿萝你是天才。”

　　“我不是天才。”

　　丁萝嘴角微不可见地弯起了一个弧度，在心里默默说，我只是一块石头。

　　她低调地把下巴埋在高高的衣领里：“走吧，我请你去吃饭。”

　　郁满星悄悄伸出手，在空气中慢慢移动，最终握住了丁萝的手。

　　下一秒，丁萝返握回来。

　　郁满星耳根红了个彻底，傻乎乎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丁萝有点纳闷，天气也不热，郁满星怎么手心沁出了汗。

　　-

　　去吃了个饭，再回来的时候重新遇到了谷桢。

　　小胖子虽然体型宽阔，却格外灵活，在人堆里钻来钻去如鱼得水，笑得露出了两排很白的牙齿。

　　谷桢一见到他们两个，就喋喋不休问：“你们出来了？买了什么吗？看上了哪个？有没有被坑？”

　　郁满星不想让他烦丁萝：“停，你审问犯人呢。”

　　谷桢知道这位公子哥不好说话，转头看向丁萝：“我刚刚新收了一块玉，有没有兴趣过来看看。”

　　他神秘兮兮地背着手，怀里包玉的白色的布露出一角，有点勾人得厉害。

　　丁萝平时不会有这么强盛的好奇心，但涉及到石头，她忍不住想看到：“好。”

　　外面人多不方面说话，三个人又回到谷桢的小店里。

　　谷桢小心翼翼地从怀里取出，动作缓慢仔细，一点一点把布遮开，面露笑容：“怎么样？刚刚在摊上收的。这老板不太好说话，怎么都不肯压价，最后还是赚了我一点小钱。”

　　正阳绿的品质，小小一块，在太阳底下剔透晶莹，让人忍不住上手把玩。

　　丁萝瞥了一眼，沉默片刻：“你多少钱收的？”

　　谷桢误以为她对这块玉有意思，便准备钓鱼，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你猜？”

　　郁满星难得没跟他吵，而是回到：“八万？”

　　“少了。”谷桢伸出手指比了个六：“十万。”

　　丁萝：……

　　郁满星：……

　　尽管家里已经足够有钱，他还是由衷感叹：“贵圈真是暴利。”

　　说巧也巧，眼前的石头正好就是丁萝选的那块切出来的翡翠。

　　就在刚刚，郁满星亲眼看到从顽石到美玉的全过程，价格从不到十块翻到了八万，转眼间就又涨了两万转手到了谷桢手上，而且他还一副血赚的模样。

　　谷桢看他不懂，耐着性子解释：“别看这块玉小，成色实在是太漂亮了，落在老张手里糟蹋，反正他也雕不出什么好玩意儿。放到我这儿可就不一样了，一边能出个翡翠戒指，另一边能雕出个玉，再卖出去价格又要翻了个翻。”

　　“怎么样？”谷桢问丁萝，“考不考虑收了，我便宜一点卖给你。”

　　丁萝摇头：“你喜欢就给你吧。”

　　她不要。

　　还是钱香一点。

　　谷桢为了赚钱开始喋喋不休地推销，丁萝听得耳朵疼，转身就想走。

　　郁满星刚想追上，就被谷桢拦住，只好先应付他。

　　丁萝独身又重新回到刚刚的赌石市场上，她迫切地想要验证自己的想法。

　　这一次，丁萝换了一个摊，上面的石头更多，她这次找的有些费力。

　　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丁萝站起身。

　　她确认，眼前的所有石头里，都没有她能感受到特别和灵气的石头。

　　再换一家，依旧如此。

　　直到看到第四个摊，丁萝才终于付钱买下一块石头。

　　一直到日落西山，她在这里呆了整整五个小时，最后只买了三块石头。

　　丁萝这次没选择在摊上切割，而是带回去交给了谷桢：“帮我处理吧，后续都交给你代理。”

　　来赌石的新手总是觉得自己运气好，谷桢见的多了不放在心上，拍着胸口满口答应：“放心，就是看在郁少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吞你一星半点。”

　　郁满星点点头，小声对丁萝道：“他虽然人贪了一点，还算有良心。”

　　“我可听到了啊。”谷桢佯装生气，“什么叫还算有良心，小爷我就算千金放在面前都纹丝不动的好吧。”

　　丁萝也并不纠结谷桢的人品，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帮她验证。

　　现在到了回学校的时候了。

　　丁萝和郁满星坐车回学校，她有点没心情吃饭，在食堂随便对付了几口就结束，郁满星照例送她到宿舍楼下。

　　太阳已经完全的落下，过路的灯明亮的照在草地上。

　　昼夜温差有些大，晚上的风很凉，郁满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盖在丁萝身上。

　　里面只穿了短袖，但是少年身上的温度依旧炽热如烈阳。

　　丁萝深吸一口气，发觉自己被郁满星身上的薄荷味道包围地严严实实，她冷不丁问道：“谷桢卖给你了多少钱？”

　　郁满星话在嘴边反应过来，装傻道：“什么卖给我多少钱？”

　　丁萝：“你跟他在店里单独呆了二十分钟，他是不是把十万的那块石头卖给你了，又赚了你多少钱？”

　　风吹得她碎发晃动，眼神沉静又透彻，像是能看出一切。

　　郁满星举手投降：“不多……真的不多。”

　　一副人傻钱多好骗的样子。

　　丁萝叹了一口气，心想发愁，觉得郁满星哪天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钱。

　　自家男朋友自己教，丁萝说：“你别花钱，我可以送给你的。”

　　她认真道：“下次开到了好的石头，我送你，别花钱买了。”

　　“不一样的。”郁满星脱口而出，“这是你赌的第一块石头，这么幸运，一定是有特殊的意义，我想买下来送给你。”

　　牵个手都会害羞的大男孩，有时候直球起来让人难挡。

　　丁萝侧过头，觉得从脖颈到耳根都有些发烫，她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出现一些合适的话。

　　于是丁萝低低问：“为什么要送给我？”

　　“没有为什么。”郁满星心跳地异常快，“我喜欢阿萝，我想把最好的给你。”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喜欢的人，喜欢的不得了，她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正确的回答对上了正确的氛围，好像阿里巴巴的口令打开了芝麻大门。

　　丁萝把郁满星拉到宿舍大楼的背面，没人经过的地方，她伸手勾住了郁满星的脖颈，示意他低头。

　　她没有丝毫迟疑地贴住了他的唇。

　　柔软，温热。

　　郁满星下意识揽住丁萝的腰，攥得有些发紧，手心烫的惊人。

　　星星散落一整片天空。

　　丁萝捞了一颗在自己怀里。

　　*

　　等到礼拜三，丁萝课最多的一天，她恰恰是这个时候接到了谷桢的电话。

　　“抱歉。”丁萝对正在一起讨论小组作业的同学说，“我接个电话。”

　　她走到外面走廊里按下通话键。

　　电话里谷桢乐呵呵打招呼：“小美女，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

　　丁萝打断他的话，言简意赅：“记得，有事说事。”

　　谷桢毫无尴尬，随即又热情地说明来意：“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给我的那三块石头，竟然都开出了玉，其中一件质地特别好，老实说吧，你是不是什么鉴玉的大师？怎么运气这么好，不对，光凭运气也不至于这么厉害啊。”

　　在某种程度上，他蒙到了正确答案。

　　丁萝无意识地摩挲着悄悄连廊扶手上的叶子，对这个结果却并不感到意外。

　　“我想去看一下。”丁萝说，“然后请你帮我卖掉。”

　　谷桢沉默片刻，老实说丁萝这种全然的外行人，又跟精明完全不沾边，老实人手握宝藏，看起来就让人很想坑一下。

　　坑丁萝谷桢没什么心理负担，只是她身边还有一个不太好惹的郁满星……

　　谷桢试探性问：“周末怎么样？不过你别告诉郁少，他这个人脑子轴不好说话，你过来我带你见见卖家。”

　　丁萝一口答应：“好。”

　　她毫无压力，反正她不告诉郁满星，郁满星也有一万个办法知道。

　　这就不是她要考虑的问题了。

　　丁萝挂了电话回教室，小组作业的成员还在眼巴巴等着她推进度。

　　丁萝摊开书：“我们继续。”

　　其他人刚刚险些以为丁萝嫌弃他们要跑路，现在警报解除，都松了一口气，振奋起来：“好的大佬，继续继续。”

　　小组讨论差不多要结束，眼尖的一个女生看到外面窗户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沐浴在阳光下帅的一塌糊涂：“诶！”

　　她情不自禁问：“那是谁啊？”

　　大家都往外看去，郁满星知道自己被发现，就直接推门进来，手里提了一袋零食和奶茶。

　　他走路和放东西是一个方向，眼神却从进屋起就没离开过丁萝。

　　他大大方方介绍：“我是丁萝男朋友，刚从超市出来买了点吃的，来大家分一点吧。”

　　“哦~”

　　众人发出善意地哄笑。

　　“好加分的男朋友。”

　　“太贴心了吧羡慕死了。”

　　“……”

　　其中一位女生没有伸手拿奶茶，反而冷不丁问道：“听说郁同学最近在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国内的比赛，最近不忙吗？还有时间来这里？”

　　她孤身坐在一边，明明是问郁满星，目光却带着一点敌意地看向丁萝。

　　她身边的人拽了拽她：“琪琪，别这样……”

　　关系好的都知道，琪琪追了郁满星几个月，刚被拒绝，转眼郁满星就跟丁萝在一起。

　　这种程度的敌意在丁萝眼里再平常不过，她甚至没有丁点的在意，转过头问：“还在忙吗？”

　　她知道郁满星有比赛，但是他天天缠着她，一副艺术生都闲的要命的样子。

　　郁满星飞快回答：“不忙，而且快画完了。”

　　跟阿萝贴贴才有灵感继续画。

　　两个人的对话虽然平淡，却自然而然地透露出亲密，和周围隔了一层。

　　琪琪被冷落到一边，不甘心地咬咬嘴唇。

　　她舍友赶紧拿东西堵住她的嘴。

　　求求了，别说了，还指望抱学霸大腿过小组作业呢。

　　大家一窝蜂地瓜分了零食和奶茶，郁满星眼疾手快抢到了丁萝最喜欢的铁观音奶茶，插了习惯放在她面前。

　　丁萝伸手去拿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指，指尖温度烫的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郁满星从耳根开始发烧，强行镇定：“他们都在吃东西，我们要先走吗”

　　她牵着郁满星的手：“好。”

　　走到楼下花坛，在没人的角落踮脚，丁萝停下脚步抱了抱他：“你怎么会路过教室。”

　　艺术生的画室不在这边。

　　郁满星：“凑巧经过。”

　　“骗人。”

　　郁满星一定没看到他在自己面前说谎的样子，虽然嘴上说着一套话，眼神却完全是另一种模样。

　　一阵风吹过，楼上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郁满星下意识想要拉住丁萝，却没能拉动。

　　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情，等到反应过来，玻璃杯已经碎了一地，玻璃渣子碎的不能再碎。

　　一楼的其他同学围观过来：“好险好险，差一点就砸到人了。”

　　“到底是谁没素质？”

　　“好像是从四楼掉下来的……”

　　丁萝低头看着一地零星碎片，准备去借个扫把扫一扫。

　　她还没来得及动身，离得最近的郁满星呼吸急促，拦腰抱起她去医务室。

　　他看得清清楚楚，玻璃杯不是掉在地上砸碎的。

　　直直从头顶上落下的玻璃杯，丁萝单单用手砸开，玻璃杯撞到墙壁上，才碎了一地。

　　那么高的楼，那么强的冲击力，郁满星物理学的差，不妨碍他因此心跳倏忽暂停了一瞬。

　　忽然间被腾空抱了起来，丁萝有片刻的发懵：“我没事。”

　　郁满星坚持：“去检查一下。”

　　丁萝靠着郁满星的胸膛，觉得这个姿势也挺舒服，眯着眼把手给郁满星看：“都说了没受伤。”

　　郁满星脚步慢了下来，还是有点犹豫：“说不定内里有受伤。”

　　丁萝说话的时候，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脖子间间，有点发痒。

　　她说：“真的没受伤，去你们画室吧，我想看你画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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