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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院落之中的流民像潮水一样一波波涌来,在楚怀真纵横的剑气之中,魔化的流民如同拍上岸的浪花成片倒下。
倒下的流民口鼻中逸散出黑沙甚至遮住了腾升而起的篝火,红玉本就不稳定的金丹愈加暗淡下来,她勉力提起一丝灵气,想要纵身加入战局,但丹田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很快跌落下来。
吴正一双闪烁着疯狂的眼睛盯着不断被死而复生的流民围困在中央的楚怀真,发声大笑:“神光永生,我族不灭!你一个小小人修若早日投诚,我今日便当做一件善事,允你……”
可惜吴正还未说完自己的“赏赐”,只见楚怀真一剑斩过流民,气势未歇,直奔吴正的头面而来。
吴正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匆匆化为黑沙,楚怀真的剑气险险擦过他的右臂,冰冷的声音也随之传来:“我当日确实有错,便是随意放走了你,只断了你一只臂膀。”
“好在当日之错,今日便可挽救。”
吴正再现出人形之时,脸上的惊疑之色一闪而过。
不过这诧异只在脑中一转便消散了。楚怀真在上次与他交手时才堪堪炼气,如今他受了神光孕养,就算楚怀真已经筑基,他又有何惧?
吴正浮现在篝火上空,随着他口中的吟唱,从篝火中骤然升起黑沙像飓风一般。
围绕在楚怀真身旁的流民身体不断膨胀,被楚怀真的剑气轻触,就如胀到极致的皮球一般“砰”地炸开。
红玉听到这此起彼伏地爆炸声,抬头望去,却只能看到一片乌云似的黑雾萦绕在眼前,丝毫看不清楚怀真的身影。
一道剑光拨云破雾一冲而出,剑光顺着升腾的篝火很快笼住了吴正。
楚怀真跳脱而出,脸上飞溅的鲜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他面无表情,嘴唇已被寒霜覆盖。
吴正轻蔑一笑,身形很快又化为黑沙,楚怀真的这一剑劈斩过去,便如劈到风中一般。
黑沙短暂地分散,很快又聚成吴正的模样:“你手中之剑,还想伤我?就算是你三清门的祖师来了,也只能做困兽之斗!”
聚拢的黑沙很快将楚怀真再次淹没。
红玉心中一紧,顾不得丹田剧痛就要施展烟雨幻梦,唤出金色屏障反手护住楚怀真。
可没等术法成型,红玉忍痛咬住的下唇已经渗出点点血珠。
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红玉惊得睁开眼睛。
楚怀真不知何时已站到红玉面前,似染了冰霜的一张脸上还有未干的点点血迹。
他揩去红玉下唇的血珠,在指尖摩擦了一下,很快收回了手,“你流血了。”
红玉一愣,将视线稍移向楚怀真身后望去。
黑沙已经散去,原本层层涌动的流民,如今只余一捧捧黑沙。
一阵风吹过,将仅余的这层黑沙也一同带走了。
整个空荡的院落之中,只剩下独自随风跳跃的篝火。
而在篝火之上,伫立着一座已被冰封的雕像——那是只来得及把身体的一半化为黑沙的吴正。
而吴正同样被冰封住的首级,已经滚落到地上,只余一半的脸上挤满了惊恐和诧异两种表情,显得十分诡异。
红玉却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她仿佛又看到了预言梦境中,同样被楚怀真用剑气冰封住的那些同门,那一张张栩栩如生却定格在生命瞬间的脸庞让她心中生不起劫后的庆幸。
原来在她看不到地方,楚怀真已经真的拥有了如同预言中一样的强大力量。
“你冷?”楚怀真已经走到红玉身前,背对着她微微伏下了身子,拽弄了一下红玉的衣摆:“别愣神,我来背你。”
红玉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她的目光流连在楚怀真脸上,仿佛在仔细寻找着什么,可楚怀真别过的半张脸上只有入水一样的平静。
千百流民刚刚在他们眼前化为飞灰,饶是红玉自认冷情,也没有办法立时从怔忪中回过神来。
站在她面前的……还是楚怀真吗?
楚怀真却以为她只是不好意思,耐心解释道:“你看样子是受了伤,即便身为……男子,我既然承诺与你同来,就应该也把你平安带回。”
楚怀真张望了一下周围又快速说道:“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得找到图南他们快些离开。”
听到图南两个字,红玉眨了一下眼睛,下一瞬已经被楚怀真飞快地拢在怀里。
像被一团冰雪拢在其中,刚刚还只是觉得心惊的红玉,现在身体直接透心凉,刚刚想开口拒绝,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狐疑地打量起楚怀真,又看了一眼自己过分“坦荡”的胸口,暗暗松了口气,她全变了个模样,现在术法也使不出了,楚怀真总没有道理还能认出她来。
那……他对素未相识之人还能如此耐心对待,再想到楚怀真确实对着蛮族也能下去狠手,红玉自以为找到了答案,提起的半颗心终于放下。
从楚怀真到底还是不是楚怀真这个玄学问题摆脱出来,红玉终于反应过来,现在被楚怀真拢在怀里,立马便添了十二分的不自在。
楚怀真仿佛有读心术一般,一把按住了在怀里不停挪动的红玉,“别动,不要心急,很快就能找到他们了。”
可问题就出在很快就要找到他们上了啊!
她现在可是男儿身,在图南面前装了一路的隐士高人,这要是被图南亲眼看到她被楚怀真拢在怀里,她脸皮就是再厚,她,她也没厚到就彻底不要脸面了啊!
可想要挣扎,她现在一滴灵气都没有了,哪来的底气跟上带上她都脸不红气不喘的楚怀真?
好在红玉没纠结太久,屋顶便传来图南的声音,“钟大哥,楚大哥,我们在这儿!”
几乎是楚怀真落地的瞬间,红玉就从他的怀里弹跳了出来,仿佛楚怀真的怀里就是现成的火坑。
图南却没看向红玉。
他现在可没有半点一百多岁的沉稳,正一脸兴奋。
他头一次真的表现得就像外表一样,带着顾十岁出头的少年的崇拜,正全心全意地看向楚怀真,哪有功夫注意红玉。
“楚大哥,我看到了你那一剑,你……能教我学剑吗?”图南恨不得立刻就从树上找到根小树枝比划两下,展示自己的本领。
得,看他这个模样,翼北应该就没有事了。
怪不得图南很少开口,也不知道山溪族怎么计算年岁,就他这一嗓子少年特有的公鸭嗓,拔高了调子差点让红玉捂住耳朵。
冀北躲在图南身后,偷偷拽了拽自家哥哥的衣角,“哥哥,你不是说不让我问别人直接要吃的。”
“你现在看……”翼北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楚怀真,到底没喊出那句楚大哥,“的眼神,就跟我问这个姐姐要糖吃时表情一样。”
冀北说话的声音细小得就像肉肉嫩嫩的小绿芽,可在常的几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图南和红玉被她说得同时色变。
图南再顾不上什么向楚怀真请教,瞥了一眼已经挑起眉毛的红玉,转身就捂住了自己妹妹的嘴,“这是什么姐姐,这是哥哥,长得漂亮的哥哥!快叫钟大哥!”
冀北伸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几眼红玉,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可……哥哥?”
图南仿佛又想起自己作为哥哥的责任,很快那股少年情态就又被压了下去,沉声解释道:“还没谢过楚大哥和钟大哥的救命之恩,刚刚我见着楚大哥一剑就将那贼首的脑袋砍了下去,翼北就从怀里醒了过来。”
说到那一剑,图南到底没忍住比划了一下,“将来若有……”
红玉又挑了挑眉毛,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将来若有差遣的地方,若不违背天理,尽可差遣?”
想到自己之前怀疑面前两位是也别有所图,还说了什么恩情两不相欠的话,图南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楚怀真这时却从怀里掏出一枚草编小狗,递到了翼北手里。
红玉看到那草编小狗微微一愣,想要转头去看楚怀真,却又生生忍住,就听见楚怀真开口说道:“乖,以后看到漂亮哥哥也不能喊姐姐,不然心眼小的可能就要为难你哥哥了。”
楚怀真说谁心眼小?
不等红玉反应,楚怀真就转身摸过图南发顶,“你根骨不错,可惜我修为尚浅,门中规定也不能随意传道。”
在图南眼中,楚怀真那一剑简直开天辟地,听了前半段肯定不由眼睛发亮,可听完后半句就沉默下去。
若是门派,恐怕以他山溪一族的身份,很难被收入门墙,他看了一眼冀北,他也不能只留妹妹孤身一人。
楚怀真站到红玉身前,对图南说道:“我乃三清门中人,若你了解三清门后,有朝一日还想学剑,拿着这枚草编,就当做是印信,到时自然有人为你引荐。”
图南猛然抬头,即便他再孤陋寡闻,也听说过古修剑派三清门的名号,想到修士常常久久的寿命,图南狠狠地点了点头。
自然有人为他引荐?红玉皱起了眉头。
楚怀真向来一诺千金,既然承诺,那为何不亲自引荐?
除非……楚怀真觉得他未来不会在三清门,能让楚怀真离了三清门,他这趟到底是来贾城是为了什么?
莫非他知道自己可能有回不去的风险,想到此处红玉忍不住立刻看向楚怀真。
楚怀真却已经背过身子站在了她的面前,拽过红玉的衣摆小声说道:“钟兄弟既然受伤,若不想在人前丢人,就还是让楚某背着吧,飞剑上可站不下四个人。敌人何时会来你我尚不可知,还是早走为妙。”
楚怀真唤出飞剑,图南背上妹妹,试探地踏在了飞剑上,随后两双远景齐齐地看向不知还在等什么的红玉。
红玉咬咬牙,一下窜上了楚怀真的后背,伏在背上侧头在楚怀真耳边低声唤道:“楚大哥。”
楚怀真被这一声唤得浑身一僵,就听红玉继续说道:“你能为小弟我想到这步,真是难为你了。”
也只有在朵朵云彩后时隐时现的银月,明明暗暗地正和了红玉这一晚上上下下的少女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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