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伏灵记

　　这么一闹，宁羽颇觉不安，两人又休憩了片刻，决定还是尽早回九天宫禀报。

　　飞掠上九天之宫，宁羽和墨不异穿过三清殿、无极堂，半个时辰之后人已到了引贤阁。守门的小童刚看到他俩就高兴地打了个招呼，回头一溜烟地去通知了姜世忧。

　　姜世忧正坐当中，一身象牙白袍，桌上香茗烟飘。他的目光远远地就停留在他们身上：“羽儿、墨公子，这一路来辛苦了。”虽然墨不异被特批为九天宫门人，姜世忧还是以礼相称。

　　墨不异浅浅一揖，宁羽则走上前跪下道：“让师父忧心了！”

　　“起来吧。羽儿，你们这次可还顺利？会期他们呢？”

　　宁羽起身恭敬地说道：“此行还算顺利，但与大师兄他们走失，具体情况请师父听弟子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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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羽口若悬河之功墨不异不是第一次见，他在旁自若地听他娓娓而谈，从如何打马南行、遭遇上古妖灵、范连安以火攻火基本都以实相告，但到了千人之坑如何灭火除妖，又如何引发山崩地裂却是与事实相去甚远。宁羽和墨不异到了地下乱葬坑之后只他们二人，只要说得合理，他爱怎么编就怎么编。一个低阶的小弟子陪侍在旁，听宁羽这种种经历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姜世忧自始至终神情平淡自若。等宁羽说完，他拨了拨茶盖，轻抿一口，这才问道：“如此说来，那些妖灵妖力甚高，竟然能在无终岭全境引怨灵之火，又具摧山陷地之神力？”

　　这问题在意料之中，宁羽从容答道：“回师父，一个妖灵力量有限，但一百个、一千个就不同了，他们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就能迸发出最大的灵力，其实和咱们的固安阵法有异曲同工之处，妖灵愈多，威力几何级增长，只不过固安阵主守，而那妖灵的怨火主攻。”

　　姜世忧道：“如此强大的妖灵，也亏得你们两人能将其灭去。”

　　宁羽心中惴惴，表面波澜不惊：“徒儿不才，此行主要还是不——墨不异的功劳。”心道，自己几斤几两师父一清二楚，但不异的灵术要远在他之上，这功劳推到他身上才算是合情合理。

　　姜世忧放下茶碗，定定地看着墨不异道：“墨公子一来九天宫就立下大功，这一笔我得好好记下呈报皇上才是。”

　　墨不异随意回道：“那就有劳了。”

　　……旁立的弟子们垂手站立在侧，闻言心中都想：此人在师父面前都能不卑不亢，捞功也是理直气壮，倒是一个人物。

　　姜世忧又问：“照你的话说来，地陷之后与会期他们失散，寻了良久未果才先行回来禀报，那么他们应该也快回来了吧？”

　　宁羽道：“那日失散之后，我和墨不异两人一直在寻找大师兄他们，无奈地陷严重，道路崎岖不平，而无终岭占地甚广，所以并未找到。”估算即使紧赶慢赶，殷会期他们也会晚他们至少五个整日。

　　姜世忧想了想道：“这样吧，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我明日会向圣上呈禀。”

　　宁羽向姜世忧一礼，拉着墨不异赶快退了出去。师父的目光虽然始终温和，问话也并不咄咄逼人，但他却总觉得像是被看透了一般，不想在里面再多呆哪怕一会儿。

　　姜世忧凝视着宁羽和墨不异出去之后，对身旁小弟子叮嘱了几句也起身欲走，小弟子赶忙上前为他披上了大氅。姜世忧单手接过大氅，另一手轻拢他肩膀，那小弟子突感肩头一酸，不由自主地就坐在了座椅上。

　　姜世忧口气和蔼地低下身对他道：“孩子，为师有事处理，外头冷，你不用跟去，就在这儿歇息吧。”

　　那小弟子见师父关心，感激地圆睁了眼睛朗声回答：“是的！师父！徒弟遵命！”

　　转过了两道长长的回廊，姜世忧放慢了脚步。环视四周，已悄无人烟。

　　这天气不适合户外修炼，弟子们都待在室内看书习读。天色固然不早，这密云不雨，飘飘落落地倒是下起了雪，更显得整个九天宫像被笼罩在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中。不过因为早过立春，天气已明显转暖，这雪下得不大，根本积不下来，只是台阶上、围栏上、瓦片上到处都是小小的湿点。

　　姜世忧伸出手来，几片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手上却丝毫不融。他微一施力，雪花立马化作一缕缕细瘦的白烟悠悠地向天上飘去。

　　姜世忧凝视着那烟直到它消失，又默默地伫立了好一会儿才拍拍手掌，双袖鼓张，整个人飞向半空，几乎以肉眼不可见之速瞬间穿过藏经阁和凝丹楼，掠过剑台，最后停在了九天宫禁地虚无门之前。

　　雪似乎织得更密了一些，眼前茫茫白的一片，青板石路面湿漉漉的，姜世忧轻踩上去，靴子上立时蒸出丝丝白气，再抬脚却已无一丝的湿迹。

　　所谓虚无门其实是九天宫的一个洞形内室，由整块巨石雕凿而成，历代为掌门闭关修炼之用。近十年多来，齐云国养兵蓄锐，策划天下大计，姜世忧并没有闲暇闭关。

　　行到门前，他停下了脚步。虚无门高达三丈，宽约两丈，朱漆已经剥落，露出里面帛黑色的原木，门上布满生了铁锈的门钉。门的两侧分立两只麒麟黑玉兽，玉质油滑通亮，一只雄兽作仰天张目状，一只雌兽抬爪龇牙、背上长毛倒竖，都甚是凶悍，完全不似瑞兽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由心紧。

　　姜世忧看了看两只玉兽，走至门前，随即一个闪身，人如电光，霎时消失不见，只听得虚无门上挂着的将军锁发出撞击大门的轻微“砰砰”声，但锁头依然是完好无损的，粗壮的铁链如常缠在门栓之上。夕阳落下，天色已黑黑地压了过来。

　　虚无门内伸手不见五指。姜世忧犹如能见路似地朝前踱着，袍袖相擦的声音、微微的呼吸声、脚步声在这静得可怕的地方都被放大了数倍。他走了一会儿后停下了脚步，黑暗中，忽听得前方一个清越的男声道：“主人，幸不负使命，把您交代的事情都给办妥了。”

　　穿过长长的黑暗，姜世忧在这头问道：“好孩子。此行还顺利吧。”

　　对方答道：“一切顺利。”

　　姜世忧道：“那便好，我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来妨碍我。”

　　对方一字一句地道：“主人放心，如果有任何人、任何事妨碍你，我都会第一时间、不择手段将其铲除。”

　　姜世忧在黑暗中点点头：“很好。”又道，“除了办事之外，没有说别的吧？”

　　对方似乎是停顿了一会儿，回道：“没有。”

　　姜世忧道：“那就好，东西用完了就还来吧，以后还有得用。”

　　对方道：“是！”边从袖中掏出一个绸布包裹的东西。尽管四周黑如漆墨，但那东西还是透过绸布散发出耀眼的光芒，一下就照亮了林清苍白的脸颊和血红的嘴唇。他在亮光之中双膝跪下，举高那东西呈给了姜世忧，眼神虔诚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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