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动心了

　　姜修想说，明明是我运气好，才遇到了你，但他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在赵染额头上落下一吻。

　　他想立刻就把这样好的女子娶回去，三书六礼，十里红妆。可是不行，不止是染儿还在丧期，他现在时时刻刻也处于危险之中，一刻没有把皇帝拉下马，他就一刻不敢放松。

　　好在他的布置已经到了收网阶段，再给他些时间，让他找到证据，布置好一切，名正言顺的让皇帝退位。

　　两人走到垂花门正准备上马车时，看见宁侯在那里等着。

　　原本他们想直接上马车就走的，宁侯却走过来朝姜修和赵染长揖到地，“之前是我做的不对，此番若非云王殿下，宁侯府将万劫不复，臣谢殿下大恩，大伯父也谢染儿不计前嫌。”

　　姜修站在那里受了宁侯的礼，赵染却退开了几步，把宁侯的礼避开了。她再不喜欢宁侯，宁侯也是她的长辈，他这样重的礼，她受不起。

　　“侯爷请起。”姜修还是上前扶了一下，毕竟是染儿的亲人，染儿口中说着不在乎，可对宁侯府也从不像她说的那么狠心。

　　宁侯站直了身子后目光看向赵染，眼中有希冀，有祈求。赵染实在受不住自己的长辈这样看着自己，尤其是在她小时，他对她还不错。

　　可父母去世后他们的作为也是真让赵染寒了心，赵染没与宁侯对视，朝宁侯行了个礼，道：“大伯父有话要与殿下说，我便先上马车了。”说罢不等回应，转身就上了马车。

　　宁侯看着赵染的背影，愣了一下，他想叫住她，却自知没有立场，便没有出声。看姜修也眼神也是落在马车上，知道他没心思与自己说话，便退后一步，躬身道：“臣恭送殿下。”

　　姜修见宁侯这边不拉着他说话，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赵染似乎没受什么影响，一如既往的靠在马车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是她休息时才看的《世说新语》。

　　姜修也不欲打扰她，便静静坐着。

　　过了一会儿，赵染轻轻笑了一下，虽然动静很小，姜修立刻就注意到了，把目光移到了赵染俏起的唇角上。

　　赵染道：“你看这一段，”她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字，正是未若柳絮因风起一句，是咏雪里才女谢道韫的话，“如谢道韫这般的才女，生于王谢那般钟鼎之家，言谈举止皆不弱于男子，命途却依旧多舛，可见这世道就是在与女子为难。”

　　姜修知道赵染说得没错，若谢道韫那般才华，是为男子，有谢家大族作为后盾，该是封侯拜相了，“世道如此，男尊女卑，男子生来便比女子多得了许多便利。”

　　“所以，因为我是一介孤女，不能入朝为官，不能为家族带来利益，他们便一丝一毫也不顾念亲情。甚至还想着把我身上最后一丝利益也给榨干，用联姻给宁侯府带去些好处。而今，因为我与你的关系，你救宁侯府于水火之中，他们便又有了长辈的样子，好像多慈爱一样。”赵染觉得既无奈又委屈，她也不是铁打的人，心里尤其柔软，对她大伯今日的举动心中要说没有一点儿触动肯定是假的，但要说有什么，也仅仅是那一点儿触动了。

　　姜修看赵染情绪明显不高，把手放到赵染肩头，轻轻揽了一下，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怀中。

　　“姜修，”赵染靠在姜修怀中抬起头看他，“我好想回到从前，哪怕那些长辈是因为父母的关系对我好，我也想回到从前。唯一遗憾的是，可能我就不会再去主动找你，你会不会怪我？”

　　“傻姑娘，要是能让你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我巴不得呢。再说，你和我在认识之前就见过面了。”他说着，视线落在赵染被袖子遮住的手腕上，“你应该还记得这只玉镯吧？”

　　赵染听到姜修说那只镯子，脑中立刻就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那是在她九岁的时候，因为贪玩和家里人走丢了，后来因为穿着富贵便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人盯上了。后来是一个穿着华贵的小公子让他的侍卫护在了自己身边，才吓退了那群不怀好意的人。

　　只是当时她毕竟还小，又是孤身一人，对这个保护了她的人也心怀警惕，直到那个大哥哥把一只成色极好的蓝田玉镯放入她手中。现在细想的话，那个大哥哥和眼前的姜修倒真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眼鼻骨处，再联系姜修第一次见到她腕间玉镯的诧异表情，倒也能说的通。

　　“嗯，不过那只玉镯我今日没戴。”赵染手放在自己常戴玉镯的地方，“莫不是，那时我遇到的人是你？”赵染疑问了一句，还有几分惊喜。

　　七年能改变的太多，两人的音容笑貌与小时候早就不一样了，所以赵染才没有认出姜修。

　　“那时候染儿软软糯糯的，可爱的很。”姜修应着赵染的话。

　　“你那时候为什么要给我那只镯子，看那玉的成色，是很难寻的吧？你就那么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赵染问道。

　　姜修道：“因为是你，那玉镯我原本是寻着要送给母妃的生辰礼，但见着你，便想送一件礼物给你，当时手里只有那只玉镯适合你。”

　　“是要送给宸太妃的？”赵染坐了起来，她没见过姜修的母妃，也想不出宸太妃是一个怎样的女子，不过能得先帝那般盛宠，又生出姜修这般样貌的儿子，应该是个钟灵毓秀的女子吧。

　　姜修点头，“我回宫后和母妃说过那只镯子，母妃听说是给了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还挺高兴的，觉得我总算开窍了，懂得去讨姑娘欢心了。”

　　现在想来，他母妃虽然没见过赵染，但也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赵染没有回应姜修的话，但心里却舒服了不少，老天爷终究待她不薄，她现在喜欢的人和年幼时帮她的人是同一人。且在两人不相识的情况下，姜修就把费心寻到的玉镯送给了她，他们两人之间原就是有缘分的吧。

　　姜修看赵染笑了，便也放心了。

　　他感觉到染儿有时候会特别渴望家人，不然以她的性情，对惹过她的姬洛颖肯定不会再那般帮助。就是因为觉得姬洛颖被家人利用，太过可怜，才会那般费心帮姬洛颖。

　　面对宁侯府这些人，染儿总也会留一线余地，从没把事情做绝过。

　　因为她小时候是被阖府宠着长大的，所以对府里的人自然也狠不下心来，甚至想回到从前。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她自己也知道不可能，对宁侯的服软也避开了。

　　比起染儿本人，姜修更希望她能回到从前，有长辈宠爱，遇事不需自己太过操心，没被长辈伤害。因为他自己知道被亲近的人伤害有多痛，他与陛下原本是父皇子嗣中关系最好的。陛下年长他许多，事事都让着他，有了什么好东西也会先想到他。

　　在陛下逼宫之前，他以为他和陛下能做一辈子的好兄弟。

　　明明皇兄只要不那么着急，父皇就还能再多活些时日，母妃也不会随父皇而去。可是世事不如他所愿，只因为一个父皇要封其他人为太子的消息，皇兄便按捺不住了。一夕之变，父子兄弟反目成仇，若不是他善于伪装，皇兄觉得他没有威胁，又需要一个好名声，哪里会留他活命。

　　快了，证据很快就要齐了，他要让皇兄为他当年做的事付出代价。

　　*

　　腊月里日日都是寒冷的，赵染让人把火添的旺些，今日是除夕了，温景辰给她的信说今日会到盛京。陛下为表重视，让姜修去城门处迎接。到了这会儿，人应该已经回来了吧。

　　“小姐，有一封您的信，是云王殿下的人送过来的。”清雨从外边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进来先把信给了赵染，然后就去烤火了。

　　赵染看信封上没写姓名，又是姜修的人送过来的，应该是姬洛颖。之前姬洛颖和她通信便是这么个流程。

　　她撕开信封看着里面的内容，才看过，姜修便回来了。

　　“怎么这个时辰你就回来了，你不用和温景辰他们一起去宫中复命吗？”赵染把信放在桌上，微微仰着头问道。

　　“温国公和温景辰去宫里见陛下了，我去宫里没什么事儿，就回来了。”姜修边说，边脱下了身上的黑色皮毛大氅，给了在他身边跟着的青竹，然后走到了赵染身边。

　　赵染指了指桌上的信，“姬洛颖才给我来了一封信，年后要来见我。我想着，元宵灯会那日她来再好不过，那日最为热闹。”

　　“嗯，路上温景辰还说等到元宵灯会时要约我们出来，到时候一起。”姜修说道。

　　“你见到苏绮月了吗，一直在温景辰信里看，还真是有些期待。”赵染托着下巴道。

　　姜修摇了摇头，“苏绮月应该是在后边的马车里。”

　　“还真是想迫不及待见一见了。”赵染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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