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你动心了

　　他从书架上拿下来厚厚的一册书，放在桌上，示意赵染拿起来看。

　　赵染翻开后看了几眼，不由为姜修收集消息的能力而折服，与其说这是一本书，赵染更愿认为这是一个记录极细的账本。

　　这本册子记录着自十年前开始仓廪府库的粮草储备，农民每年的收成，哪种庄稼收的多，哪种庄稼收的少，在哪一年因为什么影响了收成都一目了然。这些东西正是赵染现在所需要的，她自然就被书中的内容吸引了进去。

　　而姜修见赵染看的入神，便悄悄的走到了软塌那边，轻手轻脚的把毯子叠了起来。

　　然后又坐回书案旁，随手拿起一卷书读了起来。现在这一会儿可能是他比较闲的时候，昨夜把该处理回复的消息都处理回复了，一个不剩，若非批复到了快上早朝的时候，他也不至于假寐了一会儿连收拾一下软塌的时间都没有。

　　时间在忙碌的时候总是匆匆流逝，赵染书还未看完，就听见了敲门声，她皱了皱眉下意识应了一声“进来吧”，说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姜修的书房。

　　她一双眼睛落到了姜修身上，却并未发现他有不悦，便放了心。

　　外边进来的人是青崖，他怀中抱着一只大木头箱子，该是来送东西给姜修。青崖虽整日不在姜修身边跟着，赵染却也见过几次，自然认得。

　　青崖进来后，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坐于主位的赵染，接着便注意到她手中捧着的书。看到这些，青崖脸色并不是很痛快的样子，想说什么，却被自家主子瞪了一眼制止了。他将箱子放下后便退了出去，虽然神色有不甘。

　　青崖出去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是去找青竹。

　　“哟，你怎么来了，稀客呀！”青竹看见青崖过来，故意有几分夸张道。

　　青崖却是抱着胳膊坐在了椅子上，道：“你知道吗，主子让一女子进他的书房，还翻看历年粮食收成的记录。”

　　“一女子？是小姐吧。”青竹看着青崖郁闷的样子不由想笑。

　　“你怎么也被她收买了，还小姐？主子和她只是合作关系，你不觉得她有些过分了吗？”青崖气愤说道。

　　听青崖这样说，青竹更想笑了，他忍着笑对青崖解释道：“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主子对小姐是真感情。”随后他又拍了拍青崖的肩，安抚了一句，“主要是你总在外奔走，一时没发现也正常。”

　　青崖被他说的愣住了，坐在椅子上似在思考。青竹没在多说，又忙起了手头的事情。

　　*

　　赵染依旧在看着那本书，因为看的入神，都没发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直到一盏烛火跳动的灯被放到她面前时她才察觉到天色的昏暗，将书倒扣下，道：“已经这么晚了，我该回去了。”

　　“好，我送你。”姜修把一个纸条卷好，对赵染说道。

　　赵染看看他手边堆积如一座小山的公务，笑着拒绝，她也没发现什么时候姜修开始处理这些东西的，她记得青崖来送的箱子里边只是放着一些古籍珍本，这些东西是何时送过来的她实在是没注意到。

　　“这里离染云阁也没多远，我骑马很快就回去了，你先忙你的。”赵染站起来，边说边往外走。

　　“那我让青竹跟着你。”姜修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说道。

　　这次赵染没再拒绝，点头应了。

　　回到染云阁后，赵染开始消化她今日在那本书上看到的东西，越想她越觉得不对劲，那书里不止写了仓廪府库每年能收入多少粮食，甚至还写了正常情况下粮食在仓廪府库的损耗。

　　她大概翻过一遍，仓廪府库内的米粮每年损耗大约都在一到两成左右，但唯有一年不同，也就是今上登基那一年，仓廪府库粮草损耗竟高达六成，上边标注的原因是烛台打翻起了火。

　　这个原因其实是有些好笑的，仓廪府库是国之重地，安排了无数兵士巡逻守卫，每个地点都有人无时无刻的盯着，莫说起火，就是冒出个火星子都能立刻被扑灭。

　　而且，三年前她也记事了，若出现这么一件大事，必定是陛下震怒，朝野震动，那一班子玩忽职守的守卫恐怕都没好果子吃。可事实是，三年前根本就没人提仓廪府库失火这件事，便是当作闲话说上两句的人都没有。

　　这就证明，失火只是大家都知道的一个搪塞的理由，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想到这里时，赵染拍了拍脑袋，暗骂自己想的太多，这些事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想这么多，倒不如想想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盛京城内，染云阁的名声算是打起来了，她这些日子里陆陆续续又开了几家新店，但并不再自己一手管着了，把权力也放给了下边的人。

　　她要开始招募人手去汉中看看了，汉中每年都是大成粮食产量最多的地方，那里的粮食算起来比其他地方也便宜些，而且粮商聚集，要买大宗的粮食也比别处方便。

　　现在去看的话，其实也不算早，冬小麦一般是在六月份成熟。如今已经三月多了，她招募人手再加上赶路的时间，到汉中时就得四月份了。去了之后也不能直接就买，得货比三家，而且买粮食这种事情，不可能只在一家就能买够。

　　得运作起来了，现在早些上手，将来才能有备无患。

　　她确信这段时间染云阁盈利之数绝不在少，只是她这生意前期投入也大，店铺的租金，各种布匹人工算下来也是一大笔银子，但账面上确实现在还没把投出去的钱都赚回来。

　　银子还没赚到手就又要往出花了，赵染叹了一口气，两个胳膊搭在桌上，下巴轻轻压在手臂上，合上了眼皮。

　　清晨，赵染换了衣服，穿了一套浅蓝纯白相间的对襟，下边是一条浅蓝色裙子。她去各家染云阁转了一圈，挑了些精明能干又忠诚的人，准备让他们去汉中探查一趟。

　　原本这些人也不愿走的太远，听到赵染开的价码便心动了，再加上一共也不会让他们出去太长时间，也就应下了。

　　找齐了人后，赵染又去清远商量，希望她能代自己去一趟汉中。自清远开始独掌一间染云阁之后，她就越来越发现清远在生意上的才能，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且发现商机的能力一流，对她又忠心。如果清远愿意去的话，她就不必再事事操心了。

　　“小姐信任我，我自然是愿意的。”清远没有推拒，一口应下。

　　“好，这一路有你，我便放心了。”赵染笑道，然后从袖中取出几张金票递给清远，“这一路上的用度和要买的粮食你自由调度，有需要和情况就给我传信。”

　　“是。”

　　之后她又把她所知道的所有有关购买粮食需要注意的事项说了一遍，还有买过之后怎么运输可以降低损耗等等。交代完这些事情，赵染心中也松了一口气，对清远道：“有劳你了，清远。”

　　“小姐说什么呢，若非小姐肯提拔我，我一辈子也就待在宅院里了，哪里会像如今一般得别人一声清远掌柜，该是我感谢小姐才对。”

　　赵染看着清远这般，眼睛突然就笼上了一层湿润润的水雾，然后嘴角一扬，笑了起来。

　　总算，她这段时间的光阴也没有白费。

　　准备了几日，清远带着一行人就出发了，赵染在京城外十里长亭为他们送行，摆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和酒水。

　　送行后，赵染坐进马车里，没再看离开的人们，沉默了下来。

　　温景辰去边境了，现在，她身边最亲近的清远也出去了，从小到大陪在她身边的人，如今都离开了她，她倒真像孤家寡人一个。

　　清雨和清乐看出赵染情绪不高，便讲笑话逗她开心。

　　清雨对赵染道：“去年夏天我老是被蚊子咬，无奈便去买灭蚊药，那郎中问我，是要手动灭蚊的还是要自动灭蚊的，手动的便宜些也有效果，自动的贵些效果更佳。我为了便宜，买了手动的，回来之后便洒在屋里各个角落，尤其是在我睡觉的地方，额外多洒了些，谁料第二日起来仍是满身的包，小姐，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赵染没什么兴致，却还是答了一句，“便宜的效果差。”

　　清雨却晃着一根手指道：“不对不对，第二日我去问了郎中，他说我买的是手动的，只能把蚊子吸引到一起，需要我自己去拍。”

　　听到这儿，赵染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还有这般有趣的药，我倒想见见了。”

　　清乐听后扶额，就只是药有趣吗？这故事就不有趣吗？她刚刚和清雨想了半天才想到了这么个小故事。算了算了，能博小姐一笑，管他什么药还是故事的，也值了。

　　马车驶进盛京城中，赵染素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城中街道，对赶车的车夫吩咐了一句，“去云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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