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玉

　　“搞了半天就是兄弟两个闹别扭，搭上一堆人还差点弄死我们几个？”
　　路边的茶寮中，红发的男子端起手中的大碗一饮而尽，抹抹嘴没好气地说，顺手掸掸肩部，哗啦啦掉下一堆黄沙——席瑞德送人出门的方式还真不是盖的，和来时一样的沙尘暴，不过这次他总算是学乖了，紧紧跟在百晓生的后面，没受太大的罪——尽管是不太好的口气，不过他的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
　　“这个……算是吧。”筑紫汐闷闷地将脸扣在硕大的茶碗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啜着清冽的茶水，就是不敢抬头看火炽霄的脸。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火炽霄直视排斥综合症”，总之就是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咒器崩毁后虽然处于失神的状态，但她仍然隐约可以感觉到一些周围的事情，火炽霄当时抱住她的神情让她觉得很不习惯，现在看她的眼光更像是……呃，欠了他几百元没还似的，不对，应该是欠了几百万没还似的，还是美金英镑那种，她现在开始在心里后悔没有在背包里装上副墨镜了。
　　百晓生的茶碗被搁置在一边，在他面前的桌上由于散布了太多的书籍而无法摆放其余的东西，而他一面在摊了一桌的形形色色的书籍中查找着什么，一面还时不时地发出一些模糊的感叹来，半晌，才放下众多书本中的几本看向筑紫汐道：“筑紫姑娘，你说席瑞德曾提到过暗魔界的事？”
　　“没错，他说要我留意暗魔界的人。” 筑紫汐下意识地在手中把玩着颈上串吊血滴玉的红色丝线。确实如席瑞德所言，一直佩戴在她身上的原本是天青色的圆珠，现在竟然在中心处出现了三道螺线型的色旋，金色、红色和褐色，但这仅仅验证了席瑞德的前半句话，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还有，暗魔界到底是什么地方，难道这个魔界并不是仅有类、幻、天、神四个次元所组成？
　　“希斯达王域遭到攻击的那一天……如果……不对，是暗魔界的话，绝对不会……”百晓生自言自语着一下摇头一下点头。
　　“书呆子，你到底想说什么？”火炽霄将木凳挪到百晓生身边，正对筑紫汐的位置问，还没坐定就觉得眼前突然一花，他疑惑地揉揉眼睛，那个女人什么时候退到五百米开外的地方去了？再揉眼睛……某人已经跑过一千米了（汗~）
　　百晓生从面前的大堆古书中挑出几卷格外破烂的皮革书卷道：“这几卷书存在的年代不会晚于希斯达存在的时间甚至远超过二万七千年这个数字，就内容来看虽然是涵盖社会、政治、民俗、地质等不同分野的完全不相干的书册却不约而同地都在字里行间隐讳地提到过关于暗魔界的事。”
　　筑紫汐将信将疑地掏出一只望远镜——请不要忘记她已经跑出一千米开外了——架上眼睛伸长了脖子看百晓生摊在众人面前的一卷边缘被烧焦了不少的灰褐色皮卷。卷首是花体潦草的某某端台敬启的字样，看起来应该是一封私人信件，除了开篇大通的问候与叙旧外，中间忽然写道‘余自霍多猛查过，以景奇之，逗留数日。其地民淳而风正，然极惧黑暗，言古有极恶之地，界内或业火熊熊或飞霜不绝……遇而得活者千中无一……取其背道之意名为暗……然则为民间口耳相传，不足信矣……“
　　“这一卷是古地质方面的书册，你们看这里……”百晓生用手指着另一卷破烂卷宗中极不起眼的一行大约是注释的小字，“有语云：吾辈居之实为万分之三，余皆入暗界之中。然暗者何物何在何以在者，不知矣，疑为村氓野妇狂耳哉。
　　又说：百暗之地，光入而殁之，无声无景无活物矣，是为暗之界……
　　此外种种，多数都提到过这个次元的存在。”
　　“这说明了什么？”筑紫汐小心翼翼地将凳子从一千米开外搬回来，谨慎地挑了个离火炽霄最远的地方摆放，顺手拿下被十刃颠过来倒过去还放到嘴里试了试口感几乎就要身首分家的一卷古书。
　　“如果我的判断没错，暗魔界很可能是在久远年代之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的某个次元，甚至在某个时期曾经显著活跃于历史舞台之上，但可以肯定的是，早在希斯达王生存的年代之前该次元的存在已经成为一种猜测而仅存于民间传闻之中，民间所述种种也只局限于对其可怕之处的描述，不具备学术上的考证性。鉴于任何一个国家或是文明的消失都不会无缘无故，暗魔界整个次元的销声匿迹不能不认为是人刻意所为……”
　　“一般的民间传说不都会说些可怕的怪物被英雄杀了之类，暗魔界的隐匿或是毁灭应该也是同样的类型吧。”筑紫汐猜测。
　　“八成的可能。”
　　“还有两成呢？”
　　“一成是希斯达王域那场战斗，还有一成是没有一本古书对暗魔界覆灭这样史诗般伟绩提及的怪现象。”
　　“你说希斯达王域的那场战斗是暗魔界所为？”火炽霄重捶一拳，问。那场战斗，如果不是亲自参与他一辈子也无法相信，所谓强大这种东西可以被神话到这种地步，无论是希斯达还是那只三足爪……
　　“从席瑞德的话来推测确有可能，但是对方的目的到底何在已经无法得知了，而且我不认为一次邪恶势力的大举进攻会仅止于下阶魔物的集合……”
　　“还有一只难看的鸡脚爪啊！”十刃在旁边举手——对吃敏感的个性还真是令人汗颜。
　　“对，那只三足爪确实很厉害，根据当时的观察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它只是某种生物身体的一部分而已。”
　　一片沉默。
　　“那……那生物会是什么？”筑紫汐咽了口口水问，可怕的感觉，仅仅是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强大到希斯达需要拼尽全力才可取胜，那整个生物体会是怎样？暗魔界生存的都是那样的生物，还是那生物便是暗魔界的主宰？当时它为什么不将全部的实体放出而仅用上了身体的一部分来进攻？
　　“我不知道。”百晓生遗憾地摊开双手，“席瑞德已经离开那个悖逆时间流向的空间，现在谁也无法说清当时发生的事，我们这次希斯达王域之行虽然解开了两个疑惑却新添了更多不解之谜，我现在可以肯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既然‘希望之光’一直被保存在希斯达王域之中，那么在德拉尔出现的通道开启事件应该另有蹊跷；第二件是，席瑞德最后说的那番话，很明显在告诉我们暗魔界不仅没有覆灭甚至将要或已经出现在我们身边并且他们这次的目的必然是对我们所不利的，也因此他才会叮嘱我们要小心。”百晓生说着卷起卷宗放到一边又端起一旁的茶碗，放到嘴边吹了吹。自茶碗上蒸发出的水汽迅速地布满了他常年不离身的超大眼镜厚厚的镜片上，使得他不得不摘下眼镜。
　　“啊！”筑紫汐惊叫。
　　百晓生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嘴巴张得可以塞进去一打鸡蛋的某人：“筑紫姑娘，有什么不对吗？”才说着又听到身边两声不小的倒气声。
　　十刃跳起来围着百晓生乱转，一面还窜上窜下地从各个角度观察百晓生的脸，末了抱臂站在一边，惊叹道：“乖乖，真像！”
　　“？”百晓生仍然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头去看火炽霄，想从他那里得到点提示。不看还好，一看才发现后者正用极不友善的眼神看着自己，捏紧的拳头似乎还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磨擦声。
　　“我的脸……怎么了吗？”百晓生纳闷地摸摸自己的脸，最后还是转回来看筑紫汐，“筑紫姑娘，在下……在下怎么了吗？”
　　“你……”筑紫汐伸出一根颤抖的手指指着百晓生，结结巴巴地道，“你难道从来没发现过吗？”
　　“发……现？”百晓生不解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想不通自己不过是把眼镜摘下来而已怎么在众人中引起了这么大的反响。
　　“晓生哥哥，你难道没有照过镜子吗？”十刃不敢相信地问。
　　百晓生摇摇头。
　　“那洗脸的时候，喝水的时候，洗澡的时候也不会去看看自己的长相吗？”筑紫汐拍着额头问。
　　百晓生又摇摇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你等等。”筑紫汐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伸到背囊里左掏右掏地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面小镜子推到百晓生的面前，“你快看看！”
　　百晓生疑疑惑惑地接过那面椭圆形的小镜子对着看了半天，好容易才反应过来，惊呼了一声：“咦，席瑞德？”说着还转过身去往后面看了看，看席瑞德是不是真的跟来了。
　　“那个……那个是你自己啊。”筑紫汐无力地道，真是服了百晓生。难怪在神殿第一次看到席瑞德的时候她会觉得似曾相识，原来百晓生根本就和席瑞德长得一模一样啊！一样漂亮的银灰色头发一样清澈的碧绿眼眸，唯一的区别是，百晓生要比席瑞德看起来温厚老实得多。
　　“那个恋兄癖+色情狂！”筑紫汐恨恨地在嘴里嘟嘟囔囔，一想到席瑞德就想到自己被个古人轻薄的事，真是一肚子怨气。
　　“色狼，大色狼！”她一面骂，一面踢脚下的沙堆，踢得尘沙飞扬——这一堆沙是从她自己身上掸下来的，周围的茶客纷纷对此举抱以怨愤的眼神，要不是看在火炽霄一副很能打的样子，恐怕早就有人要按捺不住上前理论了吧。
　　“什么色狼？”火炽霄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到筑紫汐的面前，好奇地问。
　　“啊~~~~~~~~”筑紫汐发出一长串惨叫，茅草顶的茶寮受不了超音波的攻击落下一堆灰尘加稻草来。几十双怨毒的眼睛齐齐射向始作俑者，有人已经在撩袖管了。
　　“闭……闭嘴！”火炽霄倒吸一口冷气，一只手指塞住耳朵，还有一只手直接捂上“音箱”的嘴。本来以为这样可以让耳根清静一些，没想到换来的后果是筑紫汐直接将那个曾经袭击过他多次的超级硕大无比堪称凶器的背囊再一次向他砸来。
　　“你疯了啊！”火炽霄跳到一边，两眼冒火地看着筑紫汐。随着嘡的一声，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皮易拉罐横飞出筑紫汐的背囊以30公里每秒的速度直线飞向火炽霄，命中他的脑袋后欢快地叫了一声跳到一边。（咦，哪来的狗罐头？）
　　“你这个……”火炽霄颤抖着转过身来，握拳的双手发出咯吱咯吱的骨节活动声，在他的背后一瞬间窜起一团熊熊的火焰。
　　“火……火兄的小宇宙爆发了……”百晓生喃喃道。
　　“对啊对啊，好可怕！”十刃忙不迭地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用惊讶的眼神看着百晓生，“咦，小宇宙是什么东西？”
　　百晓生搔搔头，露出一个疑惑的神色：“我也……我也不知道，不过家师经常会提到些小宇宙，第六感什么的，我大概是经年累月耳濡目染之下才会脱口而出吧。”
　　“那个……不是叫《圣斗士星矢》的动画片吗？”筑紫汐跑过百晓生的身边还不忘丢下那么一句话。
　　“你这个……白痴疯女人~~~~~”火炽霄狂叫着从后面冲过来。
　　筑紫汐慌慌张张地向前逃窜，咚地一声，和某个正要进门的家伙撞了个正着，一下子被掀翻在地。筑紫汐揉着发疼的屁股，好容易驱散满眼的金星，看向和她发生冲撞的那人。
　　“好……好帅啊……”眼神相碰的一刹那，她不禁失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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