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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为难
十一 左右为难
吴邪醒来以后,和平常没什么两样,除了有点虚弱,精神什么的都不错。
他刚刚经历过急性胃出血,不能吃东西。胖子就拿着一只烤的香喷喷的鸡腿,在吴邪面前啃着,美其名曰给吴邪享受一下食物嗅觉和视觉上的美味。
吴邪气的牙痒痒,但是又不能把胖子怎么样,只好把那些骂胖子的话吞下去,当作点心吃掉。
潘子靠在旁边一张床上,看着吴邪和胖子斗嘴,阳光洒满了房间,窗外初秋,叶子黄黄绿绿,清爽的很,风一吹过,就飒飒的响起来,非常舒服。虽然三个人都满身是伤,但能够死里逃生,现在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也算是一种运气。
潘子看着胖子用一只鸡腿把吴邪气的干瞪眼,不由自主大笑起来,微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阳光透过窗户,树影就斑斑驳驳的满地满墙乱颤。
这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墙角旮旯里,秋野菊开的密密丛丛的。赤脚医生的老婆李大娘在院子里择菜。听见房间里的笑声,李大娘看了一眼坐在门口的年轻人,问:“他们都醒了,你怎么不进去?”
那个年轻人在发呆,似乎没有听见。
他的头发微微有一点长,遮住了眼睛,皮肤白的吓人,怀里抱着一长条东西,用布包着,也不知道是什么。
李大娘摇了摇头,搞不清这个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从昨天起,他就一直坐在屋外发呆,一开始李大娘以为他在外面透透气,可是到了晚上他也不进屋,就那么一直坐着,那几个人也不管他。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这个时候那么生分,可是前天晚上,明明他才是最拼命的一个。
这时,房间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个大汉走出来。看见李大娘,那大汉憨憨的笑着打了个招呼,但当他看到年轻人的时候,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哼了一声,理也不理的从他旁边走过去。
年轻人也不生气,依旧抱着手里的东西,静静的坐在那里。
大娘认出那个大汉叫潘子,就是前天晚上伤的比较重的两个人之一。当时看他身上没一块好肉,大娘吓得手颤,想,这得是多严重的伤啊?不过她家老头子说,情况最危险的还是另外一个青年。
那个青年二十来岁,眉清目秀的,听他们喊他天真,后来知道,那个是绰号,他叫吴邪。吴邪被背来的时候已经晕过去了,嘴边全是血。
老头子检查了一下就说,他虽然流血流的多,但其实真正严重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因为几天不吃饭,腹部受创,情绪又有大波动,急性胃出血了。
当时旁边的胖子听了就急了,抓着老头子的领子问该怎么办。老头子说:我这也不是医院,你说我能怎么办?
李大娘知道老头子不高兴了,他家老头子脾气最古怪,早年听说也是北京城里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不过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四十多岁的时候,孤身一人跑到这穷乡僻壤来,租了一间李大娘的房子住着。那时候李大娘守寡也十多年,两人房东房客的,一来二去就好上了。结了婚以后,老头子(那时候应该叫壮年?)就在这里住下了,给人看看病,做个赤脚医生,怡然自乐。但是老头子早年的暴躁脾气没有改,凡事都喜欢让人求着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病人的家人冲他嚷嚷。他说医生又不是神仙,能救的自然救,救不了的你嚷嚷也没用。
偏偏这个胖子不知道老头儿的脾气,揪着老头的衣领命令他救吴邪,嚷个没完。
李大娘看老头子的脸色黑了又黑,简直要撂挑子不管,把这帮人都撵出去了,她也不好劝,左右为难,场面一团混乱。
忽然,那几个当中,一个年轻人说话了。
他之前一直闷不吭声,谁也没注意他,大娘甚至以为他是个哑巴,这一说话,才发现其实他看上去很年轻,模样也很清秀。
年轻人抬起头就问老头子:“你还缺什么?”
老头子见一个年轻后生敢这么不客气的说话,刚想发火,但当他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的脸,表情忽然僵住了。他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一个字“你”字卡在喉咙里,却死活也说不出来。
李大娘诧异极了,自打认识自家老头子,就没看他害怕过,火爆脾气上来了,天王老子也敢顶撞,这是她头一次从老头子眼睛里看到恐惧。
那是像看到怪物一样的,恐惧的表情。
可是李大娘左看右看,都觉得,那个年轻人的脸除了有点白,和大伙也没什么区别。
年轻人似乎料到老头会有这样的反应,他也不解释,只问:“要救他,你还缺什么?”
一贯暴躁的老爷子对那个后生竟然畏惧的不得了,结巴着说:
“凝、凝血酶……我家没有,因为保存麻烦。而且这儿人穷,又是更半夜,恐怕不好找……”
那年轻人不再说什么话,转身就往外走。李大娘一看他身上全是伤,就追在后面喊了一句:“哎,小伙子,你先把伤口包一包——”
但是年轻人头也没有回,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年轻人走了之后老头就眉头紧锁,脸色铁青,一声不吭,连李大娘看了都有点害怕。低气压下,他先给吴邪做了急救处理,然后又给胖子还有潘子包扎。
李大娘知道,老头子的医术是没话说的,方圆百里,谁家有个病不来她家看,连县里医院的大夫都常来她家。但是李大娘也纳闷,这几个陌生的城里人,是怎么知道她家的呢?难道真有什么蹊跷?
看到自家老头子脸色阴沉的样子,大娘就更担心了,但是也不敢再问,就怎么看都觉得这几个人不是好人。她偷偷问老头子:“你要是觉得他们不好,直接赶出去算了?”
哪知道老头子回头就冲她吼:“你他妈闭嘴,婆娘懂什么,滚一边去!”
老头子从来没有这么对李大娘说过话,李大娘霎时就愣了,稍后反应过来,她也不干了:“死老鬼,我哪点服侍你服侍的不到位了?你跟我吼什么吼?”
老头子颓然坐下,膝盖不住的颤抖。半响,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满是恐惧和绝望:“我逃了二十年,还是没逃掉——他是来催命的,是鬼……”
李大娘哪里看过这样的老头子,也吓了一跳,说:“老头子,你别吓我,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子不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说:“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李大娘担心的要命,老头子不肯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里间的小青年又吐了两口血,缩成一团,额角冷汗直冒,估计是胃痛的难受。
胖子在旁边又骂开了,隔着墙都能听到他气壮山河的声音:“老庸医,你快来给他看看!你他妈不要光讹钱不干事!天真有什么三长两短,胖爷我砸了你家!”
李大娘听得心惊肉跳,就推她老头子:“你快去给他治一治啊!”
老头低声说:“我不能治。”
大娘吓了一跳:“为什么?要是他真死了,他们要砸咱家房子啊!”
老头声音沙哑:“我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尤其和那个小子——”
大娘吓坏了,她也搞不清老头说的是哪个小子,只是一叠声地说:“那快叫他们转去大医院吧!也不用死在咱家!”
老头说:“这个人不能救……没事儿,我刚刚说少凝血酶,他立刻就去找了,可是咱们这儿穷乡僻壤,不到天亮他都找不到。出事儿我就说是他们自己耽搁的,和咱们没关系。”
大娘觉得这样做太缺德了,但是看到老头子眼里恐惧之下隐藏的疯狂,想想也许他们真的会带来什么厄运,也就不敢再多说了。
大概又过去了半个多小时,吴邪已经连血都不吐了。浑身冰冷,只有额头烫的可怕。
大娘看着挺不忍心,多么年轻的一个孩子,就要死了,但她想到老头子的话,可能这帮人是索命的恶鬼,又不由自主的害怕。她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屋外,也不知是该盼着那年轻人找到药,还是盼着他找不到。
时钟已经靠上3点,这个漫长的黑夜,也快要过去了吧?
胖子不再吵嚷,握着拳头,死死盯着秒针。
一片死寂之中,门忽然一声巨响,被大力的推开了。刚刚那个年轻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支瓶子,瓶口还挂着白霜。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最吃惊的当属老头子,他是医生,清楚的知道,这方圆百里都不可能找到的,他完全没有料到,那年轻人竟然有如此本事,短短一个小时,就能把药找到。
年轻人径直走进来,把药递到老头子手里。
老头子目瞪口呆,不过毕竟也不是愣头青了,他立刻反应过来,接过瓶子,就去救人。
大娘看了一眼那年轻人,只见把药瓶给了老头之后,他的脸色更白了,身上全是伤,喘气喘的厉害。她刚想说:“小伙子,歇歇吧。”年轻人的身体晃了晃,一声不吭的倒在了地上。
大娘一边择菜,一边抬头看了眼那个发呆的年轻人,想,这孩子也真是拼命,看上去不像是坏人。为什么老头子害怕成这样,他的朋友也疏远他。
老头子前天晚上的话总让她不安,但是后来,他又装作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了,大娘想问问他,还没提起话头,老头子就大怒,骂她让她别多管闲事。
大娘心里又担心又害怕,真希望这几个人伤好了就赶快走。
这时候,潘子尿完尿出来,从厕所回房间的途中,又看见那个年轻人,理也没有理他,从他旁边走过了。
大娘愈加奇怪。但是也不好问。她不知道,潘子现在心也没来由生起一股怒气,越看闷油瓶越不顺眼。虽然这一次吴邪的命又是闷油瓶救回来的,但是潘子还是觉得生气。
以前潘子就觉得这小子诡异,现在更加觉得他可疑了。
前天晚上,出了招待所以后,他们发现自己在一片荒郊野岭,也不知道那个看上去简陋普通的招待所,怎么会有这么长一条地道。他们问闷油瓶怎么知道出来的路,又是怎么进去的,闷油瓶完全当他们的话是空气。潘子气的要命,可惜浑身是伤,也打不动他。
不过好歹,总算是出来了。
那时候吴邪的神智已经有点不清楚了,状况都十分危险。
潘子说赶快找个大医院,胖子不同意,说可能追杀他们的人就在医院等着,他们不能去,再说奉节穷乡僻壤,也没有大的卫生所。潘子说你不去,我自己背着小三爷去。
两人就吵起来了。
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闷油瓶忽然说话了,说他知道附近有一个赤脚医生,当年是北京什么大人物的保健医生,后来犯事了,逃到这里来。找他应该可以。
现在也只能听他的了。虽然潘子心里还在嘀咕,这小子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后来到医院以后的事情潘子都不知道了,等他醒过来,就看见小三爷已经没有什么大问题,沉沉的睡着。旁边一个大娘在给闷油瓶处理伤口,那小子躺在那里,手臂软软的垂下来,眼睛紧闭,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
潘子心里哼了一声,想,你小子倒舒服,舒舒服服的躺着。虽然后来知道了他是为了给吴邪找药累晕的,但是潘子还是看他不爽。
闷油瓶全身是伤,在招待所遇见他们之前,估计他就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混战。大娘给他用酒精消毒,血肉模糊的伤口竟然一时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也许实在是太疼了,闷油瓶浑身一颤,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吴邪。大娘笑起来,说:“你朋友已经没事了,多亏了你的药及时。”
闷油瓶微微叹了一口气,也不说话,又闭上了眼睛。
潘子想,他对小三爷,倒是真的上心。不过又想,这个世界上,估计也就小三爷一个人全心全意的对他好,如果他再不感激,就不是人了。
等大娘给闷油瓶包扎完,他苍白的额头上浮出一层汗水,呼吸也不均匀。但是他一声不吭,坐了起来,抱起他的刀,走到外面去了。
潘子嗤道,这人挺识相,知道这里没人待见他,也就不在这里呆着了。
又过了一会儿,吴邪也醒了。
潘子以为他会立刻问闷油瓶在哪里,但出人意料的,他并没有问关于闷油瓶的任何问题,似乎又把他忘了一般,吴邪神色正常,虽然疲倦,但还是冲他们露出了一个微笑:
“嘿,看,太阳升起来了。”
潘子向外面看去,子夜已经过去,凌晨的第一道阳光慢慢的氤氲了一片朝霞。金色像一匹巨大的绸缎,迅速的铺散而开。
闷油瓶坐在门外,他的黑刀被朝阳映的发光,他抬起头,迎着朝阳,看向无垠的天际。
吴邪躺在床上,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他微微遮住眼睛,笑起来。
转瞬,阡陌交通,百户千家,都依次被唤醒,新的一天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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