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白月光

　　坐在身后的少年一面说话一面直起身。云瑶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早晨，百忙之中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少年唇白齿红，不对，唇红齿白……好像也不对。他的皮肤是透着胶原蛋白的白皙，只是唇色太淡了。因为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极亮，显得人很明媚。

　　云瑶心里腹诽，她过去好像没这么近距离看过林琛。当年的座位离得远，林琛又是半截转到他们班的，一共只待了两个多月，所以对这个人几乎没什么印象。
　　此刻云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要是生在二十年后，画上妆，妥妥的小鲜肉呀。

　　林琛因为刚刚睡醒，可能是口干，在说到关于口感的问题时还不自觉的咂咂嘴，让人有一种他正回味无穷的错觉。

　　云瑶佩服的点头说：“林琛，还是你严谨。”
　　少年不屑一顾的耸耸肩，歪了下头问：“这位同学，您贵姓？”
　　云瑶被吐沫呛了一下。
　　“你，咳咳……你不认识我？”

　　云瑶心想好歹同窗一场，自己当年再没存在感也不至于被人完全无视吧？
　　可是面前的小孩无辜的摇摇头。眼睛里一点坏心眼都看不到。

　　此时坐在一旁的小冰圆场道：“林琛今天刚换班。他初中也不是我们学校的，所以有个别人不认识。”
　　行，云瑶是妥妥地个别人。

　　她试探着问林琛：“你今天刚转来？”
　　林琛坦然点头。
　　“我都没注意。”云瑶呵呵干笑一声大大方方说：“我叫云瑶。云彩的云，王字旁的瑶。”

　　她的意思是对于某些人换班这样的小事，根本不足挂齿。老阿姨急于扳回一分。
　　林琛像是没听懂内涵似的，不经意的笑了一下：“你好，老瑶。”

　　云瑶正要回身，脖子僵住了。这是什么称呼？
　　“怎么就老了？”她义愤填膺。旁边的小冰乐不可支。
　　林琛又歪了一下头，若有所思指指云瑶的脸，双手又胡乱上下挥了挥，示意她的整体造型都透着一个“老”字。

　　云瑶低头看看自己，她就穿着校服呀，人人都一样。哪里跌份了？
　　“老什么老，直接叫姐就行。你生日哪天的？”
　　“八月三十一。”
　　行，原来班里林琛最小。叫姐合情合理。

　　林琛想了想，又歪头说：“你……确定？我可叫了。瑶……”
　　“我看你敢！”云瑶怒喝一声，想把他的脖子掰正了。他一歪头就没好话。

　　“云瑶，你们那组怎么回事？”讲台上的英语老师怒目而向。云瑶这才想起来他们应该练英语对话的。
　　她咬着后槽牙欲言又止。她一再告诫自己，老阿姨不能和小鲜肉生气。她穿越二十年不是来打打闹闹的，还有正事要干。

　　一旁的冯时小心的看着她的脸色，想笑又不敢笑。好在此时无比动听的下课铃响起，第一回合就此结束。

　　老师一离开教室，云瑶就一个箭步冲去了厕所。
　　他们这半边楼只有一个女厕所，总是人满为患。

　　云瑶直接忽视排到外面的队伍，径自进去。
　　“哎，同学你怎么不排队呀？”有人在她身后喊。
　　“我就照镜子。”云瑶留下一句，从人缝中挤进去。

　　那个时候的洗手间没有一面墙的镜子，只有洗手台上四四方方一小块。
　　云瑶站在镜子前，突然有点理解林琛的意思了。
　　她是穿着校服没错，可是这校服太大了，完全遮住了她的身材。都怪她的母上大人当年逼着她定大号。

　　“大点好，你还长个呢。”这是妈妈的原话。一直到大学她老人家都这么说。
　　长个头！她从小学六年级就没长过个。

　　不过即使校服合身，十八岁的云瑶也没什么身材。她记得高三是她体重的最高点。因为学习压力大不运动，她整个人都重心下移，显得笨呼呼的。

　　这还不是最糟的。云瑶用手指捏着自己长短不一的短发，打了个冷颤。
　　这又是妈妈的杰作。她们姐妹俩的头发都由妈妈打理。每一次剪发前云瑶都威胁妈妈，让她别剪太短。
　　剪到差不多妈妈会举着镜子问：“看，不错吧？”
　　那个时候确实还能看。可是妈妈的习惯是最后总要再来两剪子，惊栗效果都是这两剪子造成的。无一例外。

　　云瑶这回理解了，为什么当年胡帅把她当成透明人。她这幅尊荣活脱脱一个出土文物呀。

　　云瑶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回到教室里，进屋的时候都溜着边，生怕有人看见。

　　下一节课很快开始，戴着厚瓶子底眼镜的语文老师走进来。

　　课堂上很安静，只有老师催眠的讲解。一旁的冯时在空白作业本上画着小画。他画的都是警车警察，有时候还画军人。冯时的理想是当警察抓坏人。
　　冯时眼睛有点突出，说话时语速很快，有点神经质。云瑶一直怀疑他有甲亢。

　　“哎，你看这警察酷不酷？”他小声说着，还用脏兮兮的手把小画撕下来，像是要给云瑶。

　　云瑶嫌弃的往一旁躲。她很想告诉冯时，他的志向很快会改变，因为他的父亲在高考前突然去世，冯时立志从医。后来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妇科大夫。
　　云瑶自己生孩子的时候还去找过他帮忙挂号。她当时经过了剧烈运动思想斗争，也没敢让冯时给她接生。想想就不寒而栗。

　　整个一节语文课云瑶都在神游，她在筹划如何改变形象。她上大学时开始打扮，参加工作时颜值达到最高点，那时候好多牛鬼蛇神都纵上来。她需要把颜值的波峰提前。
　　云瑶在脑海里制定了周密的计划，看来后面两个月不光要应付高考，还要进行个人素质的提升，任重而道远呀。

　　上午四堂课终于结束。下课铃伴着云瑶的肚子咕咕叫声响起。
　　她穿越回来之前有大半年都在轻断食减肥，中午根本不吃饭，可是此刻怎么饿得前胸贴后背？
　　云瑶在无奈中起身，随着大家往外走。

　　中午饭大家大多数都是从家里带，可是云瑶不同，因为她是一名住校生。
　　她初三的时候家从北城搬到南城，其实南城也有市重点。比她所在的八中成绩还要好，可是云瑶缺乏自信，想着稳妥起见，还是报考了本校，结果她的中考分数线足够选择任何一家市重点的，却屈尊于本校，开始了悲催的住校生活。

　　学校也有一个食堂，提供给没条件带饭的同学。云瑶排在队伍后面，数着手里的塑料饭票。

　　她家里每月给她一些零花钱，用于吃饭，云瑶忘记具体数目了，但是记得除了吃饭没什么节余。
　　轮到云瑶打饭，她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溜肉片上，但是嘴里说：“西红柿炒鸡蛋，一两米饭。”

　　溜肉片是他们中学食堂的奢侈品。从初中的一块多一份，如今涨到了四块钱。春晚上姜昆说的澡盆装酱油的段子她不太理解，但是溜肉片价格的平步青云她是切实感受到的。
　　如今的云瑶既要减肥，又要省钱，所以奢侈品她是不配的。

　　云瑶抱着塑料饭盒，里面是红红黄黄的菜，和一块四四方方的米饭。
　　她走到食堂外，坐在马路牙子上吃饭。

　　远处的球场上胡帅正和几个小伙伴踢球。
　　胡帅球技不怎么样，可是确实是热爱足球。从初中到高中，云瑶无数次当百队杯的拉拉队。离得老远看他踢球。
　　她大概是初三的时候感觉到自己不对劲的。她不管干什么，眼角总是往胡帅的方向瞥。多少次下学后，她特意留在教室里。等待踢球回来的胡帅，也不说话，就是为了看他一眼。

　　这一次穿越回来，云瑶的注意力还是在胡帅身上。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脸红心跳的功能了，但是她感觉自己还是情之所至，不是功利心作祟。她一再安慰自己，这是纯纯的初恋。

　　她一面吃着有砂子的米饭，一面饶有兴致的看着初恋踢球，不经意间总是觉得有什么东西碍眼。云瑶定睛一看，是林琛和一个女孩坐在单杠旁并肩吃饭。

　　林琛抱着一个铝制的大饭盒，里面亮晶晶的有绿色有肉色，不用说也知道是溜肉片了。
　　云瑶撇撇嘴想，他是该多吃点，瘦成一个麻秆了。要说林琛长相有什么缺点，可能就是太瘦。
　　他把校服上衣脱了挂在单杠上，里面穿着纯白的体恤衫，很是清爽。只是从侧面看太单薄了，显得他的头有点大。

　　林琛对面坐的女生云瑶认识，事实上是全校人都认识，几年以后全国人民都认识。小蕾，是俄语班的班花，也是后来玉女派掌门人，称霸娱乐圈多年。
　　小蕾长得很高。也是瘦，她和林琛站在一起还挺养眼。那时的她皮肤还黑黑的，牙齿不整齐，后来打了美白针，做了烤瓷牙，颜值无可挑剔，最难得的是，小蕾那一波女明星还没有整容，长得自然和谐，怎么看怎么舒服。

　　云瑶把吃完了的饭盒放在一旁，抱着手看这一对金童玉女。这个林琛还挺有招数，不知他说了什么，小蕾笑的前仰后合。那么糟的一张嘴，倒是挺会哄美女的。

　　上课铃响起来，小蕾和林琛挥别，她看看左右，把手缩在袖子里低着头往教室跑。
　　云瑶看着小蕾的表情神态。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唇边浮起一丝笑意。

　　这个年纪的女生，最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这是特定发育阶段造成的，很少有自信的。美貌如小蕾，走在众人当中也是缩着肩膀。
　　再审视自己，青春期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历经沧桑的老阿姨，你让云瑶害羞倒是难为她了。这其实可以算作一个长处。
　　女人只要有气质有自信，稍加雕琢，在那个年代很容易脱颖而出的。

　　想到这里，云瑶抬起头大踏步往教室走。小说里都说主角需要金手指，她的第一个金手指，恐怕就是脸皮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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