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官2：何须待到天明时

　　夏添
　　胡路路同学每天一盒牛奶，考试周于是成了调养周。她的个性签名也改成了：恋不了别人，我就自恋；虐不了别人，我就自虐。
　　我说，你这不是虐你自己，而是虐我。网上有句话怎么说的，善良就是别人挨饿的时候我吃肉不吧唧嘴。
　　她说，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有些东西吃了……
　　吃了怎样？
　　她顿了一顿，抬高分贝，“能怎样？吃了当然拉呗。”
　　当然，这期间除了胡路路的“牛奶事件”，还有个小插曲便是刚考完的两门成绩。胡路路自认为英语还行，却没想到只有79。胡路路同学盯着电脑屏幕，一个劲儿地说：“不是吧，那个傅明芳下学期都不教我们了，怎么告别礼物送得噶贵重啊……”
　　“现在知道考试前晚上睡好觉是多么重要了吧。”
　　她用鼠标点来点去，还是不确信：“诶，那天也是身不由己啊。感情债总要解决了才能奋斗学业大事嘛你说呢？”她呶呶嘴，“哎。把你那95给我一分也行啊老头……”
　　我迅速点开音乐播放器，3秒后音箱里传来王菲的“我愿意为你，我愿意为你……”
　　胡路路眯着小眼，手搂上来：“哎呀老头你太好了，你可要加油，把程家明给泡到，哼哼。”
　　“怎么说到这事了？”我拨开他的手。
　　“我老实交代，他找过我了。”
　　“什么时候啊，你怎么都不说啊”
　　“那不是你不愿提嘛，就前几天，打电话来的，他问我你好不好，什么时候放假的之类的。”
　　我低下头，我确实不敢想象这样的情景。我好像在逃避，逃避什么呢？又或者要接受什么呢？我还没有准备好。
　　“老头，夏添，知道你现在像个什么吗？鸵鸟！我可告诉你，程家明是个好男人，你别老是这么吊着，什么话总得说个清楚是吧。”
　　“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哪来的说清楚……”
　　“哎，不管了，总之一句话，该出手时就出手。恩？”她眉毛一挑，认真地看着我。
　　半晌我冒出一句：“风风火火闯九州。”
　　3秒后脖子被无情掐住。

　　可当两天后所有考试都结束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想找程家明的时候，妈妈从家里打来电话，说：“添，你爸回来了，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回来一趟，我们一起吃饭。”胡路路在整理行李，我说路路我先走了，回头给你电话便一个人拖着大行李箱和背包疯狂往外跑。那种感觉就像你终于解脱了似的。坐车的路中，我一直在想：爸爸，回来了。是真的么？
　　我打开门，行李箱被爸爸接过，背包被妈妈拿去，他们笑眯眯地看着我，“愣着干嘛，快进来吃饭啊。”
　　我步子小心地走，我想多看看我爸。
　　“小添，考试考完了吗？”
　　“恩，考完了，成绩出来两门，还不错。”我想多说点什么，但是我的喉咙在打颤。我们父女在之前从未交心，但此刻我想珍惜。
　　“在学校累不累啊？”他夹起肉往我碗里放。
　　“不累，和同学在一起，很开心。”
　　“恩，那就好。”他说完了，好像一时想不出什么话，于是便自己喝酒吃饭。妈妈给我倒果汁，问我放假多久。一家人虽不说什么话，但是却默契十足。
　　我掏出手机看，现在是傍晚5点，夕阳无限好。

　　那天我睡得很早，或许是考试周太过疲惫，还是昨晚太过兴奋，隔天我一觉醒来，开了手机才发现竟然已经十二点了，心里暗想遭了，昨晚答应过妈妈今天到她店里，我一个趔趄跑出房门，却发现妈妈还在。
　　“妈，你怎么还没去店里？”
　　“迟点去，不急。”
　　我坐下来，喝一口水：“不是说今天店里有事吗？”
　　“添，妈有话和你说。”她转过来。
　　我心里叮咚一声。“什么话？”
　　“哎，你先去洗脸刷牙吧，”她推着我进厕所，一边又说，“昨晚没睡好吧，看你眼睛有点肿，用冷水去冲冲。”
　　我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边刷牙，我告诉自己，添，你很幸福，你很快乐。
　　等我出来的时候，客厅没有人，妈在卧室整理东西。
　　“妈，什么事啊，我们是要回老家吗？”
　　“你饿了吗？我去热菜。”
　　我挡住门。“妈，你今天怎么了。”
　　“我们到餐桌上说”她拉开我的手，自己走到厨房，还不忘转回来问我，“要不要再炒一个蛋？”
　　“不用了妈”我坐下去，送进去一口饭，对面传来声音：“添，我决定和你爸离婚了。”
　　我把饭吞进去，没有抬头，“那店呢？”我想说，那我呢。但是一张嘴，便改了词。
　　“店今明两天也可以转让了，本来今天想让你陪妈一起去打理一下。”
　　“哦”我知道我不能抬头，一抬头，我会控制不住地责问她，为什么你还是要离婚，为什么我表现得这么好，我努力学习，你还是要走。但似乎这一切都没有意义。
　　我继续夹菜：“那爸爸怎么说。”
　　“他同意了，你叔叔给他找了份工作，过几天他就过去了。”
　　“妈，那你呢？”
　　“我们一起回老家过年。”
　　我低头不做声，原来还是这样的结局。我把筷子握得紧紧的，生怕它掉下去。
　　“如果……你想跟着你爸过年，也没关系，我帮你整理一下。”她站起来就往卧室走，我终于叫了声“妈”但她没有回头。

　　程家明
　　弟弟家阳的成绩单出来，学院第一，老头子很高兴，问他想要些什么礼物。他想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想过年的时候多叫些朋友来家里玩玩聚聚。老妈自然开心不已，说家阳长大了，懂事了。然后斜眼问我，“家明，医院工作结束了就回家过年”这话自然别有用意，明芳的父亲在教育部、顾采儿的父亲在国防部，现在应邀到我们家，简直就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我把报纸递给家阳，“明芳最近和你联系没？”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去，“恩，她说过年会来的，怎么，你找她有事”
　　我想起上次她说的书上有字迹的事情，一直没有等到之后的电话，想着是不是该主动联系她，或者年后说也不迟。家阳的心思更重要。
　　那边老头子从房间里出来，道“听说你最近学校出了点事情，我还等着听，怎么没下文了。”
　　“上头说会重新调查。”
　　“这事可不小，虽然我也相信你不会干这种事。”
　　我正想说些什么，老妈把话接过来，“自己的儿子自己当然清楚，你爸早就想托人去调查，但你一直没提……”她把削好的梨递过去，“你就是太固执了，改天和你王伯好好说说，现在在资料室虽然清闲，但毕竟不是长久之策啊。”
　　我听着，头一次他们俩没有用武力解决事情，心里反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等到最后一天下班的时候，我特意留迟了一些，一个人开着车，绕了半个B城，没找到地方落脚。也罢，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心境实在不适合吃饭。我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我指的是我自己的那个府，走到楼道门口还碰见楼下的大妈，笑眯眯地问候我。我想，这是我最后一点自由的时间，我心里哼着不知道几年前的小曲儿，一路上去，在门口按亮灯，掏出钥匙，才发现，楼梯口坐着女孩，双手搭在膝盖上，侧着头，眯着眼，头发挡住半个脸。
　　是此时此刻的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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