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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翦日澜海。
离开赤鎏城后,骁木葭回了趟家。南方天气湿热,不宜久居。但自从那大神降世的消息传出,这里竟也建起了许多房屋。原本冷清的小镇倒也变得颇有生气。木葭买了一些供品沉香,寻思着给父母烧了去。毕竟是生生父母,百年来木葭从未断了情份。派中前尘尽忘之辈也不少,他这份孝心殊是少见。不过师父看他未因执念影响修仙,二来上山时间不算长,想是有些放不下凡世亲情,也未加阻拦。倒是风闻过几个别系的同门议论他惺惺作态之类,木葭只是一笑。过几天就传出那几人在斗剑场上失手被自家法宝伤了筋骨,木葭仍是一笑。
阔别多年的家乡早已物是人非。坐上山上,由那山风吹着脸,夕阳的余晖洒在地上。木葭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很是廉价。他想要站得高些,如果可以的话。远远走来几个村民,黄发垂髫,说的是乡里软语,面孔却是陌生,木葭一阵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兜兜转转进了间小酒馆,点了壶酒,要了份小菜,他便自斟自饮起来。
“小二,这儿有酸辣小章鱼么?”一个好听的女声响起。
木葭抬眼一望,是个娇俏的小姑娘,虽着男装,但眉清目秀,嘴角弯弯,还有些小姐脾气,倒也可爱。
那少女似是不喜被人这番打量,索性回瞪木葭一眼。
木葭愕然,愣了一愣。对方倒像是起了兴趣,站起身,施施然走过来。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张口便问。
“这……”木葭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不过那刻,他确实一窘。
“你是落鹜峰的弟子吧?我想去拜师,带我去吧。”小姑娘指着木葭的师门玉佩张口就来,一副不容反驳的表情。
木葭本不是善拒之人,那姑娘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就微微点了头。
“我叫曾瑾,记住啦!”
“他点头了?”白袍翻飞,看不清眼底的眼色。
“……”是那个淡得要透明的身影。
“楮墨,去秋暝海。”
两人身形一闪,没了踪影。
话说这天下最著名的修真门派,有两家,一曰翦日,一曰澜海。那翦日派坐镇落鹜峰。峰高万丈,若非日中,山下人是看不见太阳的。无怪之翦日派素有“一山障目,谁见天颜”之称。首座熙璈更是修为深不可测。据传早已成仙,留在凡尘只是为了接待那转世之神。当然,也不乏好事者猜测熙老人家是为了混个大神的师尊当当,好给自己修仙铺路。除此不说,那翦日派实力也确实雄厚。落鹜峰周围方圆300里皆是翦日派的地盘。理论上来说,修仙之人避世脱尘,从不插手凡尘之事。不过数千年前一场天地浩劫,落鹜峰生生从地壳中崛起,位于封顶的巨型灵石汲了那日光,化出一个巨大阵法,罩住了方圆300里的地方。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而一个少年为解众人困顿之苦,历经千辛万苦,因缘巧合之下,于落鹜峰受了仙人点化,学成了无稽灵璧上的仙诀,破了禁制。此后,许多人追随那少年,创了翦日派。而此前困于法阵中的人们出阵后发现世道变化,颇为怀念落鹜峰下怡然自得的和平生活,奈何人皇阻挠。此时,那少年掌门又一次出手,与轩辕氏多方斡旋,终于保下了这些百姓。依照约定,落鹜峰不得插手人间纷争,旗下弟子百姓归属落鹜峰管辖,若在外界犯法,须押解回落鹜领罪。经济上仍可与外间互通有无,俨然一个行政特区。那仙法绝奇,手腕过人的少年掌门正是熙璈的师父。南极落鹜,北极秋暝。若说落鹜峰是人间至高,秋暝海则是至深。而澜海派传说甚多。据说该派的祖师是本是妖界极强横的所在,手下更是悍将无数。最出名的是妖界四仙尊,名号不详,只知本是仙人,却自愿成妖。许多人猜测那祖师正是妖界之主,不过没有什么确凿证据。说起来,秋暝海的历史还要比落鹜峰更久远。不过其门人行踪诡秘,也不怎么与外界交流。只是千年前,突然大张旗鼓地派出一个女弟子作为使者到了落鹜峰。而万众期待下,那姿貌平平的使者不提什么正事,竟张口就要与熙璈的大弟子结秦晋之好。想那熙璈的大徒弟虽称不上是天人之姿,也算是玉树临风,不知有多少少女芳心暗许的。这闹剧不知怎的演变成了火拼,而那女弟子竟一人单挑百十个金丹期的弟子。一直保持沉默的某蓝颜祸水终于出手伤了那女子,女子大笑三声,飘然而去。熙璈掌门态度暧昧,那女弟子大闹落鹜峰的时候也未加阻滞,事后也没做任何表态。倒是他那大徒弟成了焦点人物,似是受不了压力闭关去了。这一关就是数百年,他的本名被淡忘。倒是世人从此教育自家小孩千万不要招惹秋暝海的人,“秋暝女”、“落鹜男”很长一段时间成了某代名词。
骁木葭正是落鹜峰的一名弟子,师从慧清子。慧清子只收了这一个徒弟,说起来也是误打误撞。那日木葭在山顶发呆,慧清子与妖魔在天上激战,一个没看清,扔了个法术把木葭烧剩半条命。慧清子道一切乃天命,只得收了他为徒,传他修真心法以续命。小小的木葭拜别了父母,义无反顾地跟着师父走了。那年,骁木葭7岁。慧清子论起辈分,熙璈都要叫声师叔。不过落鹜峰不重辈分,一切实力说话。这可苦了骁木葭,他这个师父说起道道来是一套一套,打架却是不行。木葭听不得说教,常常在师父的教导下睡过去,气得慧清子吹胡子瞪眼,绝了再收弟子的念头。
“徒儿,速速归来。”是慧清子的千里传音。
“怎么?”相处了几日,骁木葭渐渐习惯了曾瑾跟在自己身旁。这个小妹妹倒不算什么恼人的油瓶,起码是个顺眼的油瓶。而那小姑娘也知道木葭猜出了自己的女子身份,也不再装大人。日子久了,张口闭口木葭成了哥哥。原来这曾瑾是卞城一家大户的千金,偷跑出来打算闯荡江湖。前日听说落鹜峰修真如何厉害,就起了念头要修仙。
“师父找我,我得快点回去。”
“啊?那皮影戏看不成咧~~我去收拾包袱。”
“曾姑娘,事出紧急。这路上想必一番风尘颠簸,你身娇体贵,再说现在天也晚了。不如……”木葭对上那个嫩生生的面孔,一下说不出话来。后面半句让人来接她给咽了下去。
曾瑾小脸苍白,一双大眼睛蒙了层水汽。
“不!我要跟着哥哥!”说罢就卷了包袱出门牵马。
木葭一时语塞,只得默许。“把这个戴上。”递给那小姑娘一个小手环。
“给我的?真好看!”把玩着小手环,曾瑾笑眯眯地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但欢喜地红扑扑的。一双圆圆的眼睛闪闪亮亮,盯着木葭。
“这是本门信符,莫丢了。”夜风渐凉,木葭不动声色往风口挪了挪。
“咕……”肚子竟同时叫起来,两人相视一笑。
“呐~先去吃饭!”曾瑾牵起木葭的手就进屋了。
木葭一愣。那细细的小手握住了他的手。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但嘴角已然弯起。灯火暖暖的,饭菜的香味飘在空气里,像要晤暖什么似的。
一个白色的影子站在街角,一言不发。
木葭没有转过头,一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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