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二十年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鲁迅《社戏》
　　地点：车站 & 程清老家
　　人物：程爸程妈程清程浅爷爷奶奶
　　答辩结束后的几天，程清完成了论文及材料的提交收尾等工作，也真的把萧易认真地写入了致谢，也感谢了一些帮助她的小伙伴。随着学校论文提交页面的完成，程清完成了近20年来的学校学习阶段，一路走来也不是一帆风顺，和大部分人一样，程清因为英语不好也挂过一次科、因为整体宿舍起得迟也迟到过专业课、因为社团有事情也翘过课、因为老师给的分数不高也偷偷给老师写过邮件然而并没有用，似乎二十年来，她自己一直在努力，虽然也一直没有成为曾经以为的鸿鹄，成为曾经以为了不起的人……
　　甚至高中时候的程清成绩不是很稳定，都不一定能来S城，那时候因为物理比较难，又加上学校频繁换了好几个新毕业的物理老师，程清班整体物理成绩都不是很好，也导致程清物理基础也很差。尤其是高三刚开学的一段时间，程清也又因为暑假看到图书馆的萧易和肖笑，开学后也有些心不在焉，高三开学摸底考试，成绩很不理想。
　　那时候班主任找到程清说道：“程清，你要稳住自己的成绩，争取可以上个好一点的二本~”
　　程清虽然点了点头，但没说话，心里想着：“明明英语老师还说自己是班里唯一一个可以上一本的，到你这怎么就二本了呢？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许是班主任的这种小瞧程清的刺激，程清倒是进入了想证明自己的阶段，收心学习了起来，虽然不是很优秀，但也是以班级第一的成绩来到了S城。
　　萧易最近都是晚班，程清也没过多打扰他。天已经黑了，和程清交接完的师弟也早早走了，程清拍了张坐了近2年的桌位发了个朋友圈“再见”，便收拾了实验室自己剩余所有的东西。好在前几天润色论文时陆续带回了一些，现在一个纸盒就装得下，最后将实验室钥匙放在干净的桌子上，带着装好的纸盒、背上书包，走到实验室门外，将纸盒放下，转身轻轻关上了门，八点的实验室走廊很是寂静，学生都在自己的实验室座位上科研，程清抱着纸盒，输了口气，走向了电梯。
　　已是八点的校园，路上人不是很多，程清将盒子放在自行车的后座，边扶着箱子边推着车子走回西区的宿舍。
　　许是刚下过雨的缘故，S城的夜色有些朦胧，月亮像是蒙了层薄纱，程清缓缓走在寂静的路上。回顾求学的那么多年，可能很多人会觉得一定会有出息，可是程清发现自己其实一直很普通，学习那么多年似乎也没给自己带来什么，她也有之前本科毕业后回家继承金矿的同学，也有本科一直逃课补考很多次毕业后创业成功的同学，不过和普通的程清没有什么交集。大约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程清身边也是和她一样普通的人。
　　程清身边的本科同学，本科毕业后就没见过的童年结了婚，但新郎不是佟卓，是自己事业单位有编制的同事。因为在童年的老家A城举办的婚礼，距离太远，抑或时间冲淡了感情，本科宿舍的她们也都没去。程清本来是打算去的，但迟迟满足不了论文答辩的要求，为了论文焦头烂额的程清也只好微信上随了份子钱。
　　高中同学多是没有太多的联系，研一时候的五一放假回X城，还和阮元参加了郑坛的婚礼。那是她第一次目前只有那一次当伴娘，只不过那天大雨，冒着大雨穿越县城的程清到伴娘家的时候已经很迟了，仪式都基本结束了，好在赶上了拍照和饭点，所以还是以伴娘身份参与了郑坛的婚礼。管理专业的郑坛在一家外贸公司从事物流管理工作，嫁给了她初中的同桌，这个同桌在苏州开了一家物流公司，两人在失联多年后的工作中相逢。那天去的同学大多是郑坛他们的初中同学，还有一些是两人都相熟的程清高中班里的男同学，许是因为高中太过于专注学习，本就和男生交集不多的程清早已记不清他们容貌了，甚至连名字似乎都不是很清楚。虽然郑坛和阮元虽是尽量帮程清回忆，但似乎高中太过于遥远，程清依然是记不起，只好寒暄地打声招呼。
　　之前的程清一直被灌输“读书才能出人头地”的思想，一直以来的程清也是在父母这样想法的熏陶下，走出X城，到S大学，到T大学。但多年的读书生涯也让程清慢慢认清，其实读书不一定会给人带来地位和财富，也有很多普通人，但它带给程清或许是潜移默化的思想和思维的变化。尤其对于程清来说，只有读书才可以让她走出X城，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三毛曾说：“读书多了，容颜自然改变，许多时候，自己可能以为许多看过的书籍都成过眼烟云，不复记忆，其实它们仍是潜在气质里、在谈吐上、在胸襟的无涯，当然也可能显露在生活和文字中。”
　　如此想来，所有经历的过往，终将在以后无数的某天发现，“这个知识，我似曾见过~”程清的脚本轻快了很多。
　　回到宿舍的程清收到来自于早于程清毕业的程玲玲信息，抱怨工作后请假都很麻烦，不像学校那么自由。程清就打算回老家休息一阵子，陪陪父母，看望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然后静静地等待毕业证书的发放。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易很忙，忙着医院的实习，忙着自己的论文，他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着准备，程清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一般答辩完，仅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修改，所以程清很是轻松，闲下来的程清才发现原来萧易自己忙得很，且不说他天天在医院的实习，单是博士毕业要比硕士困难得多，自己只要几万字的论文，博士可是要十几万字的，却一直抽时间帮她修改论文，现在自己不添乱估计就是最大的帮助了。所以收拾好行李后的第二天一早，程清便自己早早去坐高铁回老家去了，直到高铁出发后，才信息告诉萧易。
　　“我回老家了，温柔乡是英雄冢，所以现在你就自己好好修炼吧~”
　　“啊？好吧？我夜班刚交接完~路上注意安全，到家说一声”
　　到程清的老家坐高铁要2小时，一路还算顺利，高铁出站后，看到了等候多时的程爸。今天周末，老程不上班，程清便开心跑过去，抱住程爸说道：“恭喜老程喜提爱女回家”。
　　老程心疼道：“几个月没见，我的小棉袄都瘦了~”
　　“哪有啊，爸，我这是苗条~”程清笑着对程爸说道~
　　老程接过行李放在后备箱，两人开车往家里走去。
　　程爸是他们那小乡镇的公务员，生于60年代的人，多是没有什么文化。程爸因为成绩比较好，虽然家贫交不起学费，还由于程爷爷的生病曾辍学过，但在老师的多次家访还是有了上学的机会。那时候懂知识的人很少，很多时候上四五年级的程爸还可以兼职教一二年级的学生。初中的程爸依然是学校的风雨人物，虽然程爸天天吹嘘程清程浅是不太相信的，不过后来还是从与程爸同过校的程清程浅姨夫那里得到佐证，程爸说的都是真的。但可能真的是荣耀会让人迷失自己吧，程爸和自己的三五好友结拜成了兄弟一起考了周镇高中，当时好像普遍认为中专是最好的选择，但程爸他们选择了考大学，听程爷爷说是因为放假聚集爱喝酒不好好学习考不上中专的缘故，当然肯定是多方面的结果，谁能知道年轻时候的程爸想的是什么呢。
　　乡镇的高中师资一般都是一言难尽，能考上大学是很难的。但那时代的人很是有个性，听程爸说他们有一个哥们还自学日语，每天拿着收音机听日语的频道，自学日语。本就是教学贫瘠的地方，自学成才的几率还是很低的，而且唯一的化学老师还因为对女同学不轨被抓了起来，在没有老师教学的情况下，程爸他们自然是没有考上大学的，很多人选择了复读，但程爸的家境是不允许的。后来不如程爸的兄弟通过复读，考取了大学离开了乡镇有了更多的选择，而程爸留在了乡镇。
　　不知道是不是年代的关系，那时候读书的人比较少，一般不推崇读书，更倾向于早早结婚生子，所以生于60年代的程爸在还是高中的时候，就被家里安排好了亲事，但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程爸家因为逢年过节送到女方家的礼品不丰厚，被女方家言语揶揄，知识分子的程爸也是一个“不为五斗米折腰”且耐不住性子的小青年，不计后果当场说了“退婚”。据说当时退婚风波闹得沸沸扬扬，女方家还带人把程爸家的锅碗瓢盆都摔了，甚至程爸家的房子还被泼了粪水。本来村子就不是很大，后来那个姑娘嫁给了离程爸家不远处的高姓人家，现如今过着富裕的生活，在家带着孙子孙女，很是悠闲，按现在的话来说，感觉她要谢谢程爸当年不娶之恩。
　　在学问少的年代，程爸还是有了或是小学教师或是乡镇会计的机会。在计划经济的时代，因为程爷爷身体不好，会计职位可以减少公社工分，程爸选择了乡镇会计。作为家中年长的男丁，程爸要照顾程爷爷程奶奶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终究还是没有走出小乡镇，这也是虽然程清程浅学习不好而程爸一直他们上学的缘故，一是希望孩子圆自己的大学梦，二是学习或许是拥有更多选择的最轻松捷径。
　　因为家庭的拖累，太穷了的家庭，虽有了份体面的工作，程爸二十多岁还是没有找到媳妇，直到遇到程妈。程妈是家里的老大，那时候的家庭都是很多孩子，老大要帮忙带年幼的弟弟妹妹，所以程妈上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回家帮忙了，但人是很能干，性格也是很好，人总是乐呵呵的，第一次看到文质彬彬的程爸，爱文化的程妈就决定跟这个人了。据那时候的程爸说，因为家里穷，当看到程妈瘦瘦的，想着应该吃的不多，自己也很是满意。两人相处这么多年来，程爸多次表示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遇到了程妈，郁闷于不得志的程爸也因为勤劳能干的程妈，专心考上了中专，还进行专业会计的学习培训，本有机会进入银行体系的程爸，在那个计划经济消息闭塞的年代，丢失了这个机会，或许可能是因为没有背景靠山的缘故吧。
　　程清的家在高铁站隔壁的县，有些偏远，也没有什么工业，多是没有太多特色，建设力度不是很大，开车路程要1个小时。一路上父女两说着学校答辩的事家里的事，感觉没多时也就到了家。程妈早就准备好了午饭，和弟弟程浅一起等待着爷俩。
　　知道程清回来，程妈早上还特意去菜市场买程清爱吃的基围虾。回到家，程浅就抱怨说道：“老姐，你终于回来了，再不回来，你最爱的弟弟就要饿死了~”
　　程清进门换了鞋，打量了□□型胖胖的程浅，回答道：“你可少吃点吧，再不减肥，你这180斤的体重，你女朋友估计都嫌弃你了~”
　　程浅反驳到：“老姐，你不懂了吧？我们是真爱，哪会就因为外貌嫌弃对方~”引来程清一阵啧啧啧~
　　程清和程浅是一对双胞胎，异卵双生，长得不是很像，当时程爸程妈觉得“疏影横斜水清浅”很是有意境，便给他们俩取了清浅的名。程浅文化课成绩不是很好，学的是体育，身体很是壮实，后来复读了一次考上了省体育学院，学得是体育教育，目前早已经毕业了，成为了他们那小县城某所小学的体育老师。可能学体育的人比较早熟和长情吧？程浅一直和高中复读时候的女朋友时玖在一起，之前他们上学的时候容易吵架，每次程清大学寒暑假回家，程浅总是缠着程清给他开导。现在时玖在县医院工作，步入社会，两人感情也稳定了起来。
　　其实程清和程浅以前小时候的关系很好。那时候因为常常不在一起，两人还会把好吃的留在对方的书桌上，等着对方放假回来吃，还一起养过叫“小黑”的中华田园犬、叫“小咩”的山羊、叫“老黄”的黄牛等等。
　　“小黑”特别听话，总会迎接程清放学，会对着每次放假回家的程浅摇尾巴，但在一次90年代去粮站交粮食的时候，程清程浅非要跟着程爸去记账，跟着姐弟两的小黑，那天倒在了急驶的车轮下，再也没能回去。那天程清程浅两个人哭了很久，那之后的很久两个人都没有再养过狗了。
　　那时候，深受“牧童骑黄牛”影响的程浅非要念叨也要养头牛，并保证自己愿意每天带它去田野里面吃青草，在程浅的努力下，程爸买了一头小牛，程浅在家的时候真的每天都会去放它，偶尔程清也会给它送水送草，估计是每次夏夜，程爸程妈在夜空下乘凉时都会给程清程浅讲牛郎织女的故事，程清程浅也会跟“老黄”说话。老黄后来长大了还生了小牛，但小牛刚出生没多久，老黄就被电线掉落电死了。没有妈妈的小牛，在程爸联系下，和死去的“老黄”一起卖给了养牛场。
　　“小咩”是程妈在家没事养的山羊，白白的长者角也很可爱。但动物不像人，哪里不舒服可以说出来，那时候也没有兽医这个职业。“小咩”因为不舒服，叫了好几天，程妈没办法，病急乱投医，试了很多方法，“小咩”都没有好转。在一天夜里，“小咩”已然惨叫声不断，甚至已经都站不起来了。年长的袁伯说取一些头发烧了混合些锅底灰的水或许可以治疗它，程妈便剪了一缕程清头发，但“小咪”被灌下之后并没有好转，程清看着它默默祈祷，但“小咩”还是在她面前慢慢倒了下去，慢慢叫声小了，慢慢没有了呼吸。
　　随着长大，或许性格叛逆，或许多了各种心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两人却互相厌烦了起来。寒假或者暑假相处时间长，幼稚的程清没学会关爱程浅、又或者是年幼的程浅没学会孔融让梨，在父母面前喜欢争宠、爱表现的他们，慢慢有了嫌隙，会互相告状，会互相揭短，有时还因各种意见不合或者看不惯对方而大打出手，在程浅的日记里程清总是那个疯女人，“疯女人又疯疯癫癫的告状”、“疯女人叽叽喳喳地很是讨厌”，在程清的日记里程浅总是那个讨厌鬼，“讨厌鬼又回家了，老是喜欢和我唱反调”，“讨厌鬼今天偷吃了我的零食”。
　　直到程清高二那年暑假，两人的关系才慢慢改变。
　　高二那年暑假，两人常常在县城租的房子-图书馆两点循环，直到暑假快结束的时候，程清因为忘记带英语试卷比程浅早点回了住的地方。那天傍晚，程清回去后做完一套英语试卷还没见程浅回来，程清想着可能是程浅看得入迷忘记回，可是等到程清再做完一套英语卷子，都快到夜晚12点了，程浅依然没有回。
　　程清害怕极了，胆小不敢走夜路的程清，还是拿着手电筒出了门，摸索着走出没有灯的小巷，向图书馆走去。已是深夜，走出漆黑小巷后到了主干道，路上空荡荡的，零星的路灯发出惨白的光。程清一路快跑到县中心的图书馆，发现图书馆早已关了门。
　　程清是一个理智的人，她虽然很害怕但还是想着“是不是程浅回了家，路上自己跑的太快没注意或者程浅没走这一条路”，于是程清又急忙跑回家中，但程浅并没有回来。“会不会看我没在家去找我了？”程清边想着边牵出自行车，之后边四处张望边遍历着每一条通往图书馆的路，但都没有程浅的身影。程清害怕极了，那时候的县城还很乱，灯不是很多，隐约还听说有些收保护费的□□组织，也听说了一些被拐去传销的传闻，她害怕程浅因为莽撞被别人打，又害怕程浅被别人拐走，但她不知道去哪里找程浅，也觉得作为姐姐没有照顾好弟弟很是自责。
　　那天的夜晚没有月亮，路也很黑，很多次程清因为骑车不稳摔倒。“如果走散了，就在原地等，我们会来找你”这是程爸教给小时候的程清，已是凌晨3点了，程清来来回回找遍了图书馆到家的每一条路，无助的程清回到了住的地方，想着如果早上再看不到程浅就去报警。
　　程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漫长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许是太累还是睡着了。大约5点钟，程浅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的程清快速站了起来，对着程浅本想大喊但却异常平静地说：“你去哪里了？”本要接着说“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但还是咽了下去~
　　程浅看着在客厅等了一夜眼睛红肿的程清，自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老实地回道：“遇到同学就跟他们去玩了~”
　　“那下次提前跟我说一下，我还认为你丢了~”程清原本想着找到他就打他骂他一顿，但发现真的找到了，程清心里想得都是回来就好~
　　一直以来程清觉得很讨厌这个弟弟，觉得别人家的弟弟懂事又好，直到这次才发现血浓于水，程浅永远是别人取代不了的弟弟。但那时候的程清还是疏于表达，大一的时候听说程浅青春期叛逆，高三成绩不好要辍学，便给程浅写了信，大致是回顾过去的自己种种不足道歉，而后是因为想成为程浅的榜样努力学习，最后是“我永远比你想象中爱你~”
　　不知道程浅有没有收到，但之后的程清和程浅关系就好了起来~
　　程妈说：“别听他的，早上他们爷俩为了可以去接你，差点打了起来~”
　　程清听完，走到程浅旁边，拍了拍他，调侃道：“哎呀，想不到我那么受欢迎啊~”
　　程浅叹了口气说：“那可不，到底还是没打过你亲爸~”
　　全家都笑了起来~
　　偏远的小地方也没啥大事，时间节奏也是很慢。一般吃过午饭，都会睡个午觉，而后打打麻将、喝喝茶、聊聊天、度过慵懒的周末时光。许是早上起来的太早，程清午睡了很久，醒来太阳快落山了，翻看手机，看到了好几个未接电话和信息，程清忘记跟萧易说已到家了。
　　“已回，勿念”
　　程清回复萧易后，程清简单吃了点晚饭，天还没黑，程爸和程浅在象棋上互相不服气，要继续下一盘。程清便和程妈一起去看望程清的爷爷奶奶。
　　看望老人是程家传统，每次回家必做项目。程清爷爷和程清小叔住一起，一般程清的新镇传统就是老人和最小的儿子生活，但小叔和小婶近年来在外面谋生，只有过年的时候在家，平时只有爷爷奶奶在，程爸离得近，也常常过来看看他们日常所需，及时补足。
　　通往程清爷爷家是一条笔直的路，大概有600米，途中会路过程清小时候的小学，程清爷爷家就在这个小学的旁边。
　　近年来，由于父母对孩子的教育也越来越重视，程清原来的村内部小学几乎没有多少学生了，此外，政府也大力发展，便一起合并了很多乡镇和中小学。原来的小学教学楼被改造成村支部，原来的小学操场现在被改造成了便民广场，铺了水泥路，装了篮球架，还有些健身器械。五六月份的傍晚正是舒服的天气，好多邻居都聚集在这里或闲聊或打牌~
　　“哟，小清放假，回来啦~”赵大嫂看到程清吆喝到~
　　“是的，放了几天假，回家呆几天~”程清笑笑地回答道~
　　“研究生可是了不得的，将来在大城市生活，小清妈以后可是有福的人呢，我们可是羡慕的紧呢~”隔壁打牌的钱大娘看程清他们走来，对着程妈说道。
　　程妈连连摆手道：“哪有~哪有~孩子能照顾好自己就行，我们哪来的奢望哦~”
　　看着我们提着东西，程清家邻居孙三嫂道：“去看老爷子啊，待会回来坐会啊”
　　程妈回：“待会就来，小清刚回来，要去看的~”
　　孙三嫂继续说道：“小清孝顺的很呢~”
　　程清他们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偏远的小乡镇总是这样，互相吹嘘客气，但没啥坏的心眼，除了喜欢说说家长里短，其他也都很朴实~
　　紧接着没几步就到了爷爷家。爷爷是1921年生人，目前已是九十多岁的爷爷身体还是硬朗的很，刚刚应该是吃完饭，现在正坐在院子里柿子树下的躺椅上消磨时光；奶奶是1938年生人，七十多岁了，被岁月压弯了腰，但好在没啥病痛，动作还算很麻溜，看身影应该是在收拾碗筷。
　　“爷爷奶奶，我回来了~”程清大声喊到~爷爷奶奶毕竟年岁大了，虽天没全黑，但对于他们还是看不清楚。
　　爷爷问：“谁啊~”
　　程清笑着说道：“爷爷，我是小清，是小清啊，放假回来看你啦~”
　　爷爷慢慢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后又缓缓打算站起来，程清急忙跑过去去扶。
　　爷爷看到身边的程清，开心地说：“哎呀，小清回来啦”又转头对奶奶喊去：“老婆子，快去把上次大禾（程清大伯）拿来的饼干拿出来给小清吃~”
　　程清忙着说：“奶奶不用，我刚吃完饭，不饿呢~”
　　奶奶放下手里的活，说：“哎呀，小清回来啦”，边说边执拗地去橱窗里给程清拿饼干。
　　老人总是这样，想把好的都收起来给孩子，但毕竟年纪大了，动作还是很缓慢，爷爷脾气就上来了，严厉说：“你快点啊，干什么都是那么慢~”
　　奶奶没说话，她好像一直以来都不怎么说话也不和爷爷吵架，但特别爱笑从不抱怨~程清急忙跑进屋里帮奶奶，并拿了一块吃着~
　　接着程清搬着凳子，坐在爷爷奶奶身边，一起聊聊爷爷奶奶的日常。
　　“老人啊，一般最怕冬天，只要冬天过去了，其他时候都没啥问题，你就在外面好好学习，不用担心我们~”这句话爷爷也是常说：“人老了，身上不容易有热气，冬天是极难熬的”。是的，中部偏北的冬天是极冷的，又没有暖气，很是难扛。程清一边听着爷爷奶奶的絮絮叨叨，一边打量着在灯光下的他们。
　　爷爷爱干净，白发一般三周就会去找的隔壁街上的老师傅清理，这次理发估计是刚过没多久，在暖黄色的灯光照射下，似乎有神仙那种光芒；眉毛都是白的，眼睛深邃，脸上有老年斑，不笑的时候坚毅，笑起来亲切~小时候午后时光，一群孩子们会围着他，听他讲他们那个年代抗日啊、打地主啊的故事，爷爷虽然不识字，却能背百家姓，程清程浅的百家姓就是爷爷教的。奶奶比爷爷小很多岁数，听说是他们那年代全国闹饥荒，又加上兵荒马乱的战争，奶奶从隔壁县逃难到爷爷家的附近，因为讨杯水遇到了爷爷，爷爷之前的两任妻子也都过世了，两个人从此便搭伙过日子。
　　从程清记事起，奶奶就是弯着腰，本就不高的身高，就更矮了，头发是一直挽起来的，上衣穿着的也一直是民国那时候斜扣的样式，淡蓝色的，很是干净好看。人老了皮肤都会松弛，确实爷爷奶奶手上脸上都爬满了皱纹，程爸也常感叹地说，从他记事起，奶奶就是一副老太太的样子。
　　聊了一会，天全黑了，路灯亮了起来，老人睡得早，程清便和程妈打算离开了，走时，奶奶非要程清把饼干带着，其实年轻人早已不爱吃那种老式的饼干，但程清拗不过，又是拿了一大块，说“够了够了，今天真的吃饱了，这个好吃得很，你们也多吃点，等我想吃了，明天再来吃~”
　　奶奶笑得欢，“好好好，小清来，管够~”
　　“爷爷奶奶再见，早点休息~”程清边说边和程妈离开了。
　　走出小院，路灯下，爷爷家门口的柏树还是静静伫立在哪里，比以往又粗壮了不少，但很久没见小时候的那颗桑葚树了。以前桑葚成熟的季节，爷爷年门口又粗又大的桑葚树上会挂满青的、红的、紫的、黑的桑葚，因为离学校很近，那时树下会招好多男孩子爬树摘，奶奶总会让他们帮忙摘点收起来，等程清他们放学来吃，不知道什么时候那棵树不在了。后来程清也买过卖的桑葚，但不知道是不是品种问题，再也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桑葚。
　　程清便问：“妈，桑葚什么时候成熟来着？我记得小时候爷爷家门口的桑葚树，结的桑葚好吃的很呢~”
　　程妈回答道：“估计也是这个时节吧，那棵树没了好久喽~”
　　程清回头看了看爷爷家，看见不远处不太亮的灯光下，两位老人缓慢地转身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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