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馆

　　“老姐我告诉你啊，你必须把那两个问题给我讲清楚，不然我就不分白天黑夜地缠着你缠着你缠着你缠着你～每天晚上从你窗户爬进去偷拍你的睡衣照拿出来拍卖！！！”
　　“我家窗户镶有护栏，如果你不介意把自己挤成煎饼状并且脑壳爆裂脑浆四溢两只眼球粘着黄白色脓水一样的神经从眼眶里炸出来外加门牙外凸肋骨断裂倒扎心脏肠子夹着排泄物流出身体某个部位，我当然是不介意取出你账户里的所有财产作为‘死尸善后基金会’的第一笔流动资金使用的了。”
　　“……老姐……你不用说得这么恶心吧？”
　　“如果对于死亡状态还有其它疑问，请立刻拨打120进行咨询，相信不出意外在二十分钟内阁下将享受到专车接送的干部级待遇。”
　　“……呜呜呜……老姐……我不就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知道陈执不是委托人还有高承杰怎么会发短信来嘛～你至于这么不友好吗？让我情何以堪啊～”
　　“……雁子，如果你想威胁对方就拜托找点有营养的手段。”
　　“我哪敢威胁您啊～好啦老姐，来说说嘛～我还特意打电话给你，不要这么吝啬啦～”
　　“你就这么想知道？”
　　“当然了！！！快说啦～”
　　“……很简单啊……你自己想想，当时我收到的短信已经用了‘救’这种字眼，也就是说对方的情况很麻烦，但是你看出来陈执恐惧到了这种地步么？而且我只在南城贴吧上发过帖子，也就是说能知道响馆的人基本只限于学生，再加上委托人知道我的手机号，如果等不到我们对方在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打电话或者发短信过来，而不是像陈执一样张口问人。明白了没？”
　　“就……这样而已？”
　　“好吧，再外加一条：女人的直觉。OK？”
　　“OK个鬼……那高承杰呢？你怎么一早就知道他会去找你？”
　　“先声明一点，在你的调查报告送来之前，我从来肯定地说过来找我的人会是高承杰。当时你提过高承杰还在本地工作，但是人家可是被誉为‘南城校史第一人’、大学又念得是世界名校的高材生，本可以在更好的环境里发展，可他却回到了Z市这种特产黄泥巴的穷地方呆着，很明显他对当年的事还没办法释怀，这一点从后来他说自己天天做噩梦却依旧没离开这里也能知道，那么他必定会关注南城的消息。
　　而且高承杰当年的班主任现在还在南城任教，既然学校发生了这种事，高承杰就一定会从恩师那儿听说，也一定会找灵异类工作者来帮忙，可是现在这个世道已经没可能上山请高僧大师下来收妖了，他能做的只能是‘碰运气’发短信给我。”
　　“哇～这是不是太绝对了？凭这两点就能确定高承杰一定会……”
　　“再声明一点，我也从来没说过高承杰‘一定’会发短信来，只是在一般情况下接到单子的机率很高而已。”
　　“那你不是从一开始就有做赔本买卖的想法？不可能吧？！”
　　一成不变的金色阳光从云层后方洒下来，搅动着湿度已经低于10%的空气，将与自己同色的涂料抹在世界的各个见光处，保证人在眯着眼睛的时候，能时不时看见半空中飘过被染成金色的颗粒，然后觉得喉咙口一阵瘙痒。
　　我打着呵欠吸进一口满是尘埃的空气，咂了咂嘴。
　　“既然有人摆出了棋局，不陪他玩玩可不大好。”
　　“啊？什么？？”
　　“徐笑！快点！”
　　不远处传来一声催促，我急忙朝着声源处招了招手，轻叹道：“好了，这个问题以后再说，我要陪人去图书室，先挂了。”
　　“诶？不是吧～我还……嘟……嘟……”
　　我直接挂了雁子的电话将手机揣到裤袋里，然后一路小跑跟上了已经走进综合楼内的人，从后将对方一把抱进怀里，笑着开口：“菊菊～干嘛走这么快？我要弄丢了你怎么赔？”
　　“咦～别这么叫我，恶心死了。”
　　从我怀里钻出去，对方笑着赏了我一巴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还这么叫？”
　　“这多亲切啊……”
　　“亲切个鬼。”
　　甩给我一个“鄙视你”的眼神，那个身穿圆领橘衫、外罩蓝白相间的校服、顶一头扎成马尾的直长发、眉眼清秀、下颚尖俏身形消瘦的女孩转身向着楼道走了过去。
　　“菊菊”大名程语菊，从高一开始就是我同班同学，而且巧的是连续两年体育课我们都在一个模块，她虽然谈不上漂亮，但个性挺随和，所以虽然相交不深，我们的关系倒也还不错，以至于我有胆子在人不多的情况下跟她开些乱七八糟的玩笑，而她也习惯在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里扯上我四处晃荡，这不，老师刚放风，菊菊就拉着我先去买了零食吃，继而转向图书室，美其名曰“观光鉴赏”。
　　我一边打着呵欠跟在菊菊身后，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瞎扯，就在路过楼道口的狭长走廊时，突然听到了什么……
　　“……We’re walking……air We…… floating in the moon……The……far below are sleeping……”
　　断断续续的女声清唱从右侧的走廊深处传了过来，引得我站住了脚。
　　右侧走廊分布着三个房间：一个厕所一个乐器教室一个舞蹈教室，但据我所知……这个时候应该没有班级在上音乐课才对，那这歌声……
　　看了已经走上楼梯的菊菊一眼，我转身向着歌声的发源地走了过去，仔细听着这朦朦胧胧的声音。
　　走了没几步，我就看见尽头乐器教室的门虚掩着，那歌声正是从门内传出来的，越靠近教室，歌声就越清晰。我自认对外国音乐了解得不多，根本听不出是什么曲目，但似乎正因为这样，这歌声就显得无比的神秘。
　　“On across the……The villages……like dreams ……rivers and the hills, the forests and the……Children gaze open-mouthed……by surprise……Nobody down……”
　　我站定在乐器教室门口，透过门缝看着并没有开灯的教室内部，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脑海里盘旋的，只有那吟诵圣曲一般的歌声。
　　清澈到不含一丝杂质的女声小心诠释着这首歌词并不复杂的曲子，被略显空旷的教室附上了莫名的空灵感，在落进耳蜗的霎那，音符就立刻被人类的体温烫得融化开来，犹如流水一样涌进听觉神经里，夹杂着异样的冰凉感顺着血脉四散。
　　仿佛山林精灵的呼唤，这歌声没有哀婉、凄凉，没有音乐唱片里那些刻意伪装出的浓郁情感，如果真的要比喻……它就像风从山孔里穿过，自然到让人觉得近在咫尺却又无比遥远，拥有着人类嗓音的真实和自然的广博，宁静着听者的心。
　　或许除了“天籁”，我再找不到一个词语来形容这样的歌声，就像第一次看见刘婷一样：震撼，同时手足无措。
　　这样的歌声，不该属于南城。
　　我伸手扶上木门，唯一的念头就是推开门看看唱歌的女孩到底是什么人，谁知手上还没用力，不远处就传来了一声加大了分贝的喊叫：“徐笑！你在干嘛啊？一会儿要下课了！”
　　菊菊叫声响起的同时，我耳膜突然传来了一阵诡异的刺痛，而那歌声则立刻止住了，随即木门就被里面的人用力推了一把，“乓”一声重重关了上，在吓了我老大一跳的同时打断了我一探究竟的想法。
　　“……不是这么见不得人吧……”
　　撇了撇嘴，我最后扫了眼紧闭的木门，转身向着楼道快步走了过去：“来了来了。”
　　身后的走廊深处一片寂静，除了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卷来的凉风发出低絮以外，再捕捉不到任何异常的声音——一切在几秒前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希望对方不是个喜欢下快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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