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反卷遇到内卷

　　范先生继续说道：“在文化输出这方面我国一直没有真正地打开局面，其中固然有我国文化博大精深、深奥难懂之故，最根本的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宣传的力度与方向问题。”
　　“像是那些外交政策，本国不是备考人士也不会知道，更何况是外国人？用这个宣传？外国之所以能对我国进行文化倾泻又何尝不是我们自己不重视文化传输故步自封之故？”

　　方先生无比自信地说道：“要想进行传播，最重要的着力点还是在文娱方面。”
　　“我们知道希腊城邦波斯帝国罗马共和国罗马帝国等等，知道亚历山大、叶卡捷琳娜、拿破仑、十字军东征、南北战争等等。可绝大多数的外国人，他们对我们知道什么？仅凭着那些孔子学院知道我们自己的学生都大多不愿意学的之乎者也？”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相信网络文学与绘画中同样有佳作精品，但太过烧脑的大多数外国人看不懂，要先潜移默化地让他们了解中国历史与中国文化的规则设定与精神内核，才能让他们对我们的浩瀚文明产生兴趣，让东方特色像好莱坞的影响力一样传播开来。”
　　“所以你的漫画就很合适，本身双男主就是噱头，我们的古装剧在国外还是非常有市场的，而且里面的思想既有忠义又有侠士，既有英雄又有群像，有些热度又不是被盯得紧的耽美头部作家画手，简单又紧凑连贯。不瞒你说，我还购买了另外两部仙侠武侠IP，全部面向海外。”

　　别的暂且不说，他的雄心壮志吴祁是感受得清清楚楚，这是要在几乎尚未开发的海外市场划上一块地盘，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
　　不过……
　　吴祁无奈地说：“我很佩服您的野心，但然而虽然我也没觉得我的漫画有多么高大上，但以古代权谋为主题的漫画您说它完全不烧脑，我很伤心的。”

　　范先生：“……”
　　“我不是……”
　　吴祁狡黠地笑了笑：“看个玩笑，我赞成你的观点，在有严重文化壁垒的情况下，烧脑剧确实很难吸引他们的目光，即使制作精良。但我有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这部剧只在海外发行没有国内的观众基础能够反响良好，万一打不出水花呢？”
　　只要谈到这些就是有合作意向，范先生胸有成竹地说道：“相信我，国外对于神秘的东方古装剧比你想的更有兴趣，而且我手下没有垃圾的剧，更没有垃圾的宣发。”

　　他目光灼灼，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海外市场就没有国内的观众基础呢？”
　　吴祁一时没明白，“国外的华人能有多少？”
　　范先生摇摇头，忽然转向另一个话题：“吴先生，对于那些捆缚着的绳索，你真的甘心、真的没有任何不平吗？”
　　吴祁猝不及防，被他幽深的目光看着：“你知道的，我们是一类人。我们从生来就失去了正常步入婚姻的权利，遭受歧视、遭受着主流无时无刻不在的排挤与扭曲，现在连发声的权利都要被剥夺了，你真的没有任何愤懑与不甘？”

　　纵使吴祁知道这人能言善辩，还是不免被戳中心中最隐秘的情绪，脸色白了一瞬才勉强笑道：“对不起，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范先生退回了安全距离，又是温文尔雅的人：“没关系，你的心懂了就可以。文学艺术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只要不违反道德就应该百花齐放。人的行为应当受法律道德约束，但人的思想只需要有道德的底线，不需要任何社会约定俗成，不应该有任何主流制约捆绑，应当是自由的。”

　　他一字一顿地问：“吴先生，你相信物极必反吗？这就是我说的本国的观众基础。”
　　吴祁骤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那些因为某些原因而愤怒的本国观众们，会不遗余力地支持这在海外发行的剧。
　　时代不同了，所有被“主流”“正确”试图染指试图同化思想领域的人都不会轻易屈服，只要有一丝阳光与一粒土壤都会让思想的种子茁壮成长。

　　这人果真是敏锐又老辣的商人。洞察观众心理，对市场嗅觉敏锐，对他这个“艺术异类”攻心为上，而他也的确不能拒绝。
　　“你当真确定能通过审批？”
　　范先生毫不意外地说道：“当然，不然你以为那些送往国外参赛但不能在国内上映的片子是怎么通过审查的？”
　　吴祁闭了闭眼：“范先生，你不去做传销真的是埋没人才。”

　　范先生摆了摆手：“合同我会叫人拟好，过些天我们就签了。”他顿了下，而后说道：“吴先生，我是个商人，但在艺术领域眼里只有铜臭味的商人可长久不了。”
　　吴祁：“……”
　　行吧，诡计多端的艺术商人先生。
　　“另外，我问一句，那位呆头鹅先生真的是你男朋友吗？我还有机会吗？”

　　吴祁：“……”
　　谢谢，他并不需要这种心眼密密麻麻比蜂窝还瘆人的男朋友。
　　“确定，不然我们给你发个高清结婚照，你记得给份子钱。”
　　“唉，好遗憾，想找一个朋友真的很难，看来是我错失了摘取芬芳花朵的机会。”
　　吴祁：“……”他觉得这个朋友应该不是什么正经朋友。
　　麻麻，遥遥，这里有一个变态诶。

　　变态不耽误合作，吴祁没多犹豫，和他口头敲定了这事，但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上一次有这个感觉还是在KTV，不过所幸没有什么后果，这一次应该也是吧。
　　以吴祁现在的佛系，他一般不会去为难自己，什么东西找不到了，过些天它会从你眼皮子下调出来；有什么想不起来了，过两天灵光一现就想起来了。

　　很快他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直到签合同当天，卓步遥带着借来的公司法务部的人和范先生一见面就唰地竖起了警报，瞬间高贵冷艳了起来，活像是在雌性孔雀面前展现自己不同于旁边那些歪瓜裂枣的优越尾羽的傲娇求爱孔雀。
　　吴祁：“……”
　　我去，他家老卓不是脸盲症患者吗？之前怎么没看他记人这么准的？

　　可见这世界上能治好非病理性脸盲症的是情敌和潜在情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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