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时代同人）海盗与贵族

　　第九章 克利福德的过去

　　升上海盗旗，威吓，开火，登船，抢劫，杀人。

　　一切都在看似混乱的战场上井然有序的按照事先安排的样子发生和结束。

　　四周到处都是木头碎片和血迹，克利福德的剑尖滴着血，慢慢走在甲板上，就像是餐后搀着贵族小姐在后花园里漫步一样优雅。他无视那些哆哆嗦嗦的战俘，从他们面前走过。

　　战靴踏在甲板上，嗒，嗒，嗒，每一声都好像在敲打着死亡的丧钟。克利福德从船尾走到了船头，他的副手理查回森和易安杜可夫跟在他的身后。理查回森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克利福德半寸，而易安却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自觉的皱眉。

　　克利福德站在船头，闭上眼睛，享受着大西洋上吹来的一股股潮湿的海风，紫红色的披肩扯宽了他的肩膀，让他看起来更加魁梧。

　　“易安，还在等我给你下命令么？”克利福德并没有睁开眼睛，此时他的嘴角还存着一丝未卸去的笑意。

　　易安猛的回过神来，开始念祷告词。克利福德并不是真的很在意易安的这部程序，但是他喜欢在确保胜利的条件下拖延最终胜利的时间，这是一种乐趣，猫捉耗子的乐趣。捉到耗子以后猫是不会把它们吃掉的，而是抓起来玩耍，最后挑一个最肥的来塞牙。

　　而克利福德如今就是那只猫，这艘船，船上的人，都将从北海上消失，然后克利福德带着战利品回他的老巢。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这种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易安其实很早就认识克利福德，其实比柏格斯统认为的要早很多年。他看着那个孩子成长，从一个稚嫩天真的孩童变成一个英俊优雅的贵族。伊丽莎白女王最喜欢的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有着强壮的身躯和无穷的活力，就像是清晨刚刚绽放的玫瑰，带着晶莹的露水，开的娇艳绚烂。而克利福德不同，他从十七岁从海军学校毕业后就成为了女王的宠儿，并且把这份宠爱一直延续到现在，女王身边的少年来来去去，他却始终站在他的位置不进也不退，长年享受着来自女王的恩泽。贵族们经常在一年快要结束的时候打赌，究竟克利福德在明年是否会失去女王的宠爱，但他们总是惊讶的发现，随着年岁的成长，克利福德却越发的有诱惑力，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他待人亲切礼貌却冷淡疏离，他爱惜将才属下却可以随时叫他们去送死，他可以仁慈的买下街头卖花女孩所有的花转手再把那些快要枯萎的植物当做柴火一样烧掉，也可以在海上白刃战的时候将敌人当做牲畜一样宰杀。克利福德是一头假寐的豹子，看上去慵懒无害，但皮毛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孕育着阴谋。

　　易安念完了祷告词。在每一个战俘的头上都画了一个十字，那个西班牙肥胖的商人哆嗦的不成样子，他的妻子和孩子在海盗们的挟持下大声的哭泣。易安的手突然开始颤抖，不可抑制想要护住那个孩子，他想擦掉他脸上的泪水，告诉他这只是一场暴风雨，你马上就可以到达平静的港口……

　　就像很多年前克利福德救他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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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岁的易安在酒馆工作，他的父亲已经死了，那个曾经的贵族最后客死他乡，甚至没有钱将棺材运回自己的国度。

　　“嘿，小子，给我来杯啤酒！”一个粗野的水手朝易安招呼。易安擦了擦一个油腻的杯子倒上了啤酒递给那人，转身的时候却被人按住了手。

　　“小子，你的皮肤不错嘛，比那些娘们的皮肤还好。”

　　一阵起哄的笑声。

　　易安一瞬间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了自己的腰部，随后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剑已经早就卖掉了。

　　“放开。”他的声音冷了下来。这样却更激起了水手的调戏之心。易安惊恐的发现自己没有了剑之后，根本就无力反抗。

　　肮脏的手爬上他的侧脸的时候一抹银光自上而下的劈过来，易安本能的闭上了双眼。半秒钟过后，他睁开眼睛，那银色的光芒正好停在了水手漆黑的手上，尖细的剑尖还在微微抖动着，像响尾蛇的尾巴发出嗡嗡的余音。

　　“再动他就剁掉你的手。”剑的主人只是一个小小的男孩，半跪在桌子上，看起来像是一个富家公子，傲气凌人。手上的动作很稳，看得出来是经过严格的剑术训练的，但是，功夫并不扎实。

　　水手们看着面前这两个不自量力的小男孩，笑的更加狂妄。

　　“来啊，剁掉我的手啊，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杂种。”

　　然后下一秒，整个酒吧都安静了。

　　接着一声惨呼贯穿耳膜，掉落在地上的手的手指还在弯曲，水手们开始暴动。

　　易安忍住恶心，把那个男孩抱下来：“剑！”

　　“什么？”男孩问。

　　“给我你的剑！你这个鲁莽的小子！”易安很少这么生气，他抢过男孩手里的剑对着挤过来的水手，银色的西洋剑突然在水手眼前化作一道道优美而带着杀意的亮光。挤在最前面的那个水手的外衣四分五裂，身体上一点血痕都没有，剑尖停在了他的裤腰带上。易安仰着头看他：“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出手了，退开！”

　　水手的暴乱很快被闻讯而来的治安官解决，就算是剁掉了水手的手的克利福德也没有受什么处罚。易安看着那张对着治安官笑的天真又无害的脸连连哀叹世道不公。

　　没有任何处罚，但是丢掉工作比任何处罚都严重，易安再一次收拾起他的东西被老板踢出酒吧。

　　易安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最后停了下来，转过头面对着那个男孩：“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男孩咬了咬嘴唇：“我要你当我的老师。”

　　易安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抱歉，我不会给鲁莽的剑客传授剑术。”

　　“如果我不剁掉他的手他就会碰你了，你觉得这种羞辱可以接受？”

　　“需要我提醒你么，男孩？如果不是你鲁莽的出剑，我们本来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易安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不会被他碰到。”

　　“出剑是为了维护公平和正义，这不是剑客的准则么？”

　　“你的剑毁掉了一只手，毁掉了一个人的一生，因为你认为他做了你觉得是错误的事情。你认为这公平么？正义么？”易安冷冷的问他。

　　“不公平，但是正义。”他略微思考了一下。“我的处理方式的确过激，但是他需要受到惩罚。如果你认为我需要对我的行为负责，我会回去找那个被我砍掉了手的水手商讨补偿措施。我会最大限度的弥补他的损失。”

　　易安惊讶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这简直难以置信，一秒钟前他还是个孩子，一秒钟之后他就可以清醒的分析出整个事件的症结和解决方案。

　　“如果我这样做的话，你可以成为我的老师么？”男孩再一次邀请。

　　詹姆斯·克利福德，一个十岁的男孩，英国人，克利福德家并不受宠爱的次子。而易安也仅仅比他大两岁而已。易安不得不承认，他的十二岁到十七岁的那几年时光过的异常的幸福。

　　他的名义上是仆人（因为克利福德的父亲并不认为请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当自己儿子的剑术老师是一件骄傲的事情，但是克利福德难得的坚持要留下他），但是他和克利福德更像是维持着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他们在结束剑术课之后总是互相切磋一翻，然后在乡间的小道上散步。有时候他们随性的聊天，聊的天南地北最后连自己都不知道最初的话题是什么。

　　克利福德的童年从十岁开始变成了彩色，他总算找到一个人称他詹姆斯，真正的关心着他，而不是叫他克利福德骑士的儿子，或者威廉·克利福德的弟弟。（克利福德的哥哥是一个很优秀的男人，太优秀的哥哥总是会给同胞弟弟带来巨大压力）

　　在詹姆斯十三岁的那一年，他的哥哥受国家征召去镇压爱尔兰的暴动。

　　在詹姆斯十四岁的那一年，克利福德的父亲突然被封为了男爵。女王亲手签署文件将爵士头衔授予已经做了半辈子“骑士”的老克利福德。代价就是克利福德家族永远的失去了他们那个值得骄傲的大儿子威廉·克利福德，一名优秀的陆军军官，把生命留在了爱尔兰的土地上，在一场非正义的战争中牺牲。

　　于是詹姆斯的孩童岁月停止在十四岁。

　　克利福德十五岁去了海军学校学习，已经十七岁的易安在克利福德男爵的安排下去当了一名牧师，易安觉得这很好，祷告让他的心灵得到安宁。他留意着克利福德的消息，有时候克利福德也会给他写信，说一些学到的知识。

　　有一个人名开始高频率的出现在克利福德的信中——格尔哈特·阿迪肯。

　　克利福德毫无保留的赞颂这位来自德国的出色的前海军中将。很明显，阿迪肯先生也很喜欢克利福德这个优秀的学生。不久，格尔哈特·阿迪肯结束了英国的旅行，回到自己的祖国。克利福德在信中也表示了失落和不舍。

　　两年以后，克利福德从海军学校毕业，成为了一名海军提督的副官。在一场对西班牙海盗的海战中，那名海军提督不战而退，而克利福德却没有遵从他的上级命令，而是带着一条船，用灵敏机动的战术挫败了那群凶恶的海盗。虽然只是一场海军对海盗的战争，但是这场海战太具有传奇色彩和代表性，消息在英国全界散播开来之后，渐渐演化为：英国人第一次在海上面对西班牙人，取得了全面的胜利。

　　克利福德成为了人们心中的英雄。

　　女王召见克利福德，被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一翻言辞打动，从此，克利福德成为一名真正的海军提督，独立管理一只海军舰队，并且跻身于贵族之间，获得了女王的宠爱。

　　易安来到伦敦的时候很容易就找到了克利福德。那时候他刚刚从王宫回来，身上带着各种香水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有些刺鼻。克利福德的身边的一位副官和他形影不离，几乎要变成克利福德的管家。

　　“理查，你可以回家休息了。”克利福德的眼中难掩疲惫。

　　“是，提督。”理查回森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退出了房间。

　　克利福德伸出双臂抱住了易安：“嘿，易安我的朋友。你的教民们把你推翻了么，怎么有空来伦敦找我？”

　　“是担心你。”易安毫不否认自己接到克利福德的书信那一刹那心脏差点停摆。他害怕当年威廉·克利福德的命运在詹姆斯身上重演。

　　“我很好。”克利福德笑笑。

　　“不，你不好。”易安一语道破。

　　克利福德愣了一下，头疼的栽倒在柔软的大床里：“是的我不好，很不好，我讨厌那些虚伪的贵族。易安，告诉我，你十二岁之前到底是怎么渡过的？”

　　易安好笑的给他讲述了关于法国贵族的一些事迹，贿赂，政治倾轧，情夫和情妇，这些属于贵族的娱乐项目让克利福德望而兴叹。

　　“农民靠双手收获庄稼填饱肚子，贵族们靠双手拉近你和国王的关系从中获得利益。我可亲眼看见过一个法国农民因为送给了一个受宠的伯爵一串地里挖出来的宝石而获得了一次觐见的机会。后来这个农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战斗英雄，真是可笑不是么，这个农民甚至握不住一杆矛。”

　　“嗯，这真蠢。”克利福德评价。

　　“在法国，贿赂本身是国王认可的事情，并且它在无形中促使了贵族内部倾轧。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贵族争宠的导火线。这就是国王的智慧。上帝的事情由教会解决，分封的事情由国王解决，而贵族的事情由贵族自己解决。”

　　克利福德沉默下来，闭上了眼睛。易安觉得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克利福德在某些地方开始变了，越发的狡猾机敏，也越来越冷酷无情。

　　“易安，留下来帮帮我。”克利福德说。

　　“我是一名牧师。”

　　“我知道，可你是一名剑客。”克利福德说。“我现在过的很难。西班牙的无敌舰队盯上我了，所有的西班牙海盗都盯上我了，再这么下去我会死的。”

　　易安明白，所以他才担心，过分的宠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女王就是用这种宠爱将克利福德推到了最危险的位置。她把克利福德摆上祭坛，随时可以把他牺牲掉。

　　一切要看克利福德自己，他可以选择成为祭坛上的神像，永远接受膜拜。或者成为祭祀用的羔羊，随时等待被宰杀。

　　“我的船队需要一个传教士，和一个优秀的剑客。”克利福德握住易安的手，就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你愿意上我的船么？”

　　易安自从十二岁认识克利福德开始，就学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他没办法拒绝。

　　从前是这样，现在依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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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安在男孩的额头上画了一个十字，理查回森在船头朝他微笑，易安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变得苍白，白的刺目让他睁不开眼睛。

　　他闻到一股血的味道，很熟悉也很陌生，他觉得这种味道从来没有让他像今天这么恶心的想吐。易安扶着船舷半跪，然后朝前栽倒。

　　他醒来的时候，躺在克利福德舰长室的床上，克利福德在他的旁边坐着，一页一页的翻着一部骑士小说。易安睁开眼睛，克利福德把书丢下，看着易安：“你似乎最近没有休息好，经常做恶梦么？”

　　“恶梦？”

　　“你梦里在叫你父亲，母亲，姐妹的名字。不过更多的是我的名字。”克利福德撑着额头，很好奇的看着他。“我什么时候让你这么害怕了？”

　　“做梦而已。”易安简单的把这个话题截住。“我们现在在哪里？”

　　“回伦敦的路上。”

　　“那艘船——”

　　“已经被我烧了，不会留下半点证据。”克利福德狡黠的眨眨眼睛。毁尸灭迹可是他的拿手绝活，不然也不会被人称为魔鬼提督。

　　易安的眼神一黯。

　　克利福德掐灭了烛火，把他往里面推了推，在他身侧躺下。

　　“易安，我别无选择。”

　　“嗯。”

　　“没有人给我选择的机会。”

　　“我知道。”

　　“我做错了么？”

　　“……”

　　易安翻过身，像是儿时两人躺在草地上时一样抱紧对方，像两只失去了亲人的小兽一样相互给予温暖。

　　“睡吧。”

　　易安觉得这是自己给克利福德的最后一次拥抱。

　　第二天克利福德仍旧像那个在人前意气风发的年轻提督一样站在指挥台上，看着伦敦港口在他眼前放大，再放大。一艘几乎有些破烂的北欧大型帆船舰在前面靠了港，易安从望远镜里看着那艘破烂的船，看到船上的水手在包扎着伤口，看到一个炮台的炮筒还露在外面没有收回去，看到船身破损的好像被哪艘小船一撞就会立刻崩散。

　　“易安，在看什么？”克利福德问。

　　“哦，好像那艘船刚刚打过一场艰难的海战。”

　　“是输了还是赢了？”

　　易安又举起望远镜看着对方的指挥台，银发提督的表情和眼神在望远镜里一览无余。

　　易安看了一会儿，摇摇头。

　　“看不出来。他们的指挥官不兴奋，也不哀伤。”

　　克利福德扬眉：“哦，是么？”他只是问了一句，并没有表示过多的兴趣。

　　这是克利福德第一次和未来最大的敌人柏格斯统擦肩而过，而他自己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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