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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又下雨了。”八音在屋檐下探头探脑,伸手承接冰凉的雨点。
白银站在八音旁边道:“还要去吗?”
“那是!”八音的笑容明晃晃的,白银一愣,咬了咬下唇不说话。白银撑开白绸伞,八音靠了过去,就一起踏入雨中。白银想换手持伞抱八音,又变了主意,两人静静地走在雨中。
“清明后,雨天就会少了。”白银道,“一场春雨一场暖,一场冬雨一场凉。”
八音微抬了头看他:"真的?"
“我骗过你?”
八音想了想:“没有。”
踏遍春泥,碎红遍地。蒙蒙细雨中,好像彼此的脸都看不真切,寡淡的远山,飘忽的眉眼。
走了有一会的路,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一番沉默。
八音道:“白银,你什么都能知道的么?”
“是。”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
“浅辞喜欢我么?”这是他困扰了很久的问题,他说是不喜欢,事实上又不像,八音想知道真相。
白银握着伞柄的手指尖有点发白,有点冷漠地瞥了八音一样:“你希望我说什么?”
“你希望我希望我说什么?”这话很饶舌,说完八音脑袋都当机了,就凝视着白银。
白银哼了一声,步子都加快了。八音抓住他的袖角,伞外雨斜飘起来。
后来坐了马车一路向北,白银闭着眼,完美的侧面,车身颠簸,睫毛也一颤一颤的。一手放在窗边,一手在位置上轻轻地敲打。银色的衣角散开在四周,顿时亮了几分。八音看着他,扁扁嘴,也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白银,你是生气了么?”
白银眼睫又颤了颤,依旧没有声音。
“你们生气都是没有原因的么?浅辞也是这样,上一秒还和我亲亲,下一秒就要我滚。”
白银睁开了眼,竟真的有几分生气:“谁要你下作!”
即使听不懂,八音也不想问了,一帮自以为是的大爷,他瞪白银:“你生气我也生气!我讨厌你!”
白银睁大了眼,扭过头去。
估摸半分钟,扑近八音,直逼得靠着车厢角,场面也是熟悉的。十指相扣,以额抵额:“你这只水性杨花的狐狸!”八音这下不配合了,挣扎要摆脱白银的控制。白银要吻他,他便别过脸。白银看了会他的侧面,松了手,回到原来的位置,再不发一言,只看着窗外。
又莫名其妙闹僵了一次,八音心下烦躁。
快到圣山的时候,八音把脑袋探出窗外,真好,这里的空气他闻也闻得出来。
马车停了,两个人都没动,车夫的声音从外边传入:“两位公子,就是这了,圣山山脚。”
白银便下了车,撑开伞,八音想想,他也不能坐在车上一辈子,便垂着嘴角下了车。八音不时看看近在咫尺的圣山,想到那两大爷乱发的脾气,都已经想回老窝了,真是不知道自己在坚持着什么。
到了浅辞的院子门口,院门口其实没有门,站在门口就可以看见院子里的柳树被雨洗的发亮,还有植株绿茵茵的,似乎还有花香飘出院落,直到人心里。
白银停下脚步,把伞推给八音,他就入了雨中,八音的视力很好,可以看见他的发丝上挂着雨滴,雨丝斜入发中。
白银想说,八音,你现在还不知道,爱是不可以共享的么。人心很小,怎么容得下两个人。却发现从他到人间来,一次次动情,一次次不吃教训,一次次被背叛或舍弃,一次次都那么天真无邪。你的心也装了很多人,你怎么有资格要求别人?
白银最后只是淡淡的表情,转身走了。
八音看着白银离去的背影,斜风细雨中,发丝飞了起来。八音突然觉得,那背影给他种从未体验过的感受,直撞得心口大恸。
直到白银的身影完全见不着,八音才呆呆地进了院子。
真的有花在开,魏红姚紫,在雨中颤抖。
八音收了伞,敲了好一会的门,一直都没有人开。便坐在檐下的台阶上,随便看着个地方发呆,哪都不想去。
早上有点冷,他抱着膝盖等。中午放了一次晴,他便坐直了起来。下午又下了雨,结果比上午还冷。八音渐渐地靠在门板上,缩得小小的,后来不知怎么就倒在地上,像狐狸一样蜷缩着瑟瑟发抖。
到了戌时浅辞才驾着马扫墓归来,把马拴好在院中柳树旁,看到门口有团黑乎乎的东西,还以为又是那只鬼在捣乱,一看是八音本想无视,看他发抖的样子,想了想蹲下身,摸摸他额头,手一下缩了回来。慌了神,抱起他踹开门,小跑着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八音放在床上。
突然幽幽的声音响起:“哟~~你情人啊~~”
浅辞从怀里掏出什么,利索地扔向声源所在,那鬼凄厉地叫了一声:“你居然用符咒对付你室友~~”
浅辞和他的室友说了认识来的第二句话:“滚,否则让你再死一次。”
没了声音,浅辞用火折子点了灯,放在床头,再用被子把八音包裹个紧。手伸入被子里握住他的手,冷得吓人。
浅辞叹了口气,抽出手去厨房作姜汤。也才是这个时候,才觉得一个人极不方便。煮水,洗姜,切姜,还要等着姜熟。
途中他回了房一次,就怕八音飞了一样。
姜汤好了,他还要扛水,准备毛巾,悉心呵护发烧之人。
喂他喝姜汤,总是灌不进去,真是令人无奈。浅辞拍打他的脸:“醒醒,把姜汤喝了。”也很温柔地哄他:“音,把这喝了,明天就没事了。”乘着八音若睡若醒灌,还是沿着嘴角流下。
最后浅辞下定决心,含了口姜汤,吻上八音,输了进去。就这样喂完了姜汤,浅辞拍拍自己的脸,不正常的温度。
喝了姜汤八音开始流汗,一直挣扎着想蹬被子。浅辞还得接着哄他:“音,乖,好孩子,不踢被。”压实了他的手脚,简直是个奶爸。
夜上三更的时候,八音睁开了眼:“浅辞。”
“嗯,我在。”床上的人双颊酡红,像是很久没见的面容,熟悉又陌生,心乱跳啊乱跳。
八音问道:“你还在生气么?”声音喑哑,怕是给烧坏了……
浅辞拿开他额上的毛巾,摸摸他的额头,温度低了些。用身边的桶凉了凉毛巾,又敷了上去。
“嗯,不生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生气。”
浅辞沉默了很久,看着八音闭着眼,卷曲的眼睫有种奇妙的弧度。而后浅辞轻轻道:“我之前生过两次气。先是自己的,我闹不明白你到底是哪一点让我心动神驰,我生气我心灵的背叛。然后是你的,你怎么可以在爱着那人的时候那么自然地跟我说喜欢。”
八音想了想:“为什么不可以?”微睁了眼睛偏过脸看浅辞。
浅辞伸出手,摸着他的脸:“会不会有这种感觉,你好像喜欢着一个人,结果他却和另一个人有说有笑,甚至床都上了,然后你心情就很不好?”
“没有。”八音很认真的样子。
“那好吧,我告诉你,如果你爱着一个人,有种感觉就非他莫属。”浅辞的手摸到了他的唇,又是种奇异的触觉。
“什么感觉?”
浅辞探过身道:“触电的感觉。”四瓣唇相贴,空气都热了起来。慢慢的才搅动舌头,像两尾灵活的小鱼。
等到浅辞的唇离开,八音舔了舔唇瓣:“这样么?”
浅辞缓缓垂下头:“和那个人如何?”
八音摇摇头:“不知道。”
浅辞扶额角:“算了。”无奈地低声道,“呆瓜,你什么都不知道。”
八音想到了什么,不安地扭了扭,突然笑出了八颗小牙齿:“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你刚才说了那么多,还不生我的气了,是不是说明你喜欢我?”
浅辞轻轻勾了嘴角:“没有……”
“没趣!”八音翻了个身,好像不高兴。
过了一会又把头扭过来:“如果我说我是你十年前遇见的那只狐狸,你会喜欢我么?”
浅辞愣了愣,挑衅一般:“会。”
“好,那我是。”八音凑了过去。
浅辞摸摸八音的额头:“果然还在烧么,八音你快点睡觉。”
八音不依了:“我说我是你不信,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睡觉。”浅辞用手盖住了八音的眼。
“那你陪我睡。”八音无赖地缠住了浅辞的手。
浅辞动摇了半天,坚定了意志:“不要!”
八音还要撒娇,浅辞匆匆地压好了他的被子:“别闹了,睡觉!我出去一下。”
雨早停了,只留下浅浅的水洼,还有柳枝上的碧珠。浅辞到庭内吹冷风,醒醒脑。
坐在石阶上,想到刚才两人的对话,还有那一个吻,就不禁脸红心跳,最后别扭地笑了。
“你在笑什么?”绝对没想到八音会追出来,浅辞收住笑容,站了起来:“回去!”
八音很无辜的样子:“你为什么不回去?”
“关你什么事?”
“那我问你关你什么事?”八音那是越来越伶俐了……
浅辞站近八音帮他挡去夜风,垂首看他:“进去,夜风凉,吹坏身子……”
每当距离不恰当,情丝总会纠葛,越来越浓的暧昧气氛。
八音比浅辞矮了半个头,他手捧住浅辞的脸,踮起脚尖含住了浅辞的唇。浅辞瞪大了眼,退后,退后,直到靠到了门板,才抱住了八音。
月儿皎洁,银辉流荡人间。余风不绝,花香四溢。
浅辞推开八音,摇摇头。八音眨着眼问道:“触电的感觉?”浅辞红了脸,不说话,牵过八音的手往屋里走。
把八音放倒在床上,浅辞帮他盖了被子:“你就不能好好休息?你醒着就那么生龙活虎?这都什么时辰了?你什么时候那么不听话……”听说多说话通常是掩饰心虚的说……
八音在被窝里挪到了床的另一半,空出好大的位置:“浅辞睡觉!”
浅辞停了话头,默了很久,才静静地爬上床,钻进被窝背对八音。有一会,轻手轻脚转过身,看到八音清亮的眼睛,好不尴尬,浅辞伸手摸摸八音的额头:“嗯,不错。”
八音扭动着靠近浅辞,浅辞捺住狂乱的心跳。
真傻,就像一个第一次品尝恋爱果实的少年……
八音非常自然地,一只手放在浅辞胸前,一只手放在浅辞腰上,脸埋进了浅辞胸膛。浅辞才缓缓地一只手握住八音放在胸前的手,一只手回抱住了八音。
“我说,你可不要流口水。”
没有了回应,渐渐,两个人都睡了过去。
次日晨,浅辞先醒。在八音脸上摸了一阵,确定他退了烧,开始好奇昨天他是不是真的有发烧过,害他反应那么大……
浅辞去洗了冷水澡,还把衣服洗好晾起来,浇了花。做饭,弄了清淡的粥,还有清淡的青菜,还有清淡的白菜。……干完他早上该干的,八音还没醒。
本想把他拍醒,又没有这么做,只是换了盆干净的水在床头,他醒了好洗脸。
啊,他还是不是安少爷……
辰时,八音才醒来,一醒就喊饿。恨得浅辞要掐他,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公子哥吧!
看到那桌命名为清淡的饭菜,八音一直是撅着嘴吃的。后来看到浅辞面色不善,就眉开眼笑地讨好他,大口大口地吃完了饭菜,浅辞才给了他好脸色。
“浅辞,我先回去了。”等到吃完饭,八音和正在努力刷锅的浅辞告别。
回去么?浅辞心情顿时很不好,还是笑了笑:“嗯。”为什么他会觉得他像个情夫?真讨厌的感觉……
八音扑到浅辞背上:“我还会回来的。”
浅辞应了声,没有回头。暗暗想,其实他更愿意听到八音说,我不走了。
下午有件破天荒的事情。
有人在敲门,敲得还很规律很礼貌,一听就知道不是八音那家伙。
开了门,一张久违的脸,同样是棱角分明,笑得却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哥。”安浅辞抱了抱他,笑容隐约有少年时的光彩。
两人进了屋,浅辞泡了普洱茶,举杯相邀:“想来也有三年未见。”
安免辰看看屋子四周:“是啊。久不相见,不知近来如何?”
“无恙小安。”
安免辰喝了盏茶,才停止客套:“怎么会住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地方是什么地方?”
“空空荡荡,独守空闺。”安免辰感慨道,“是不是在戒色啊?”
安免辰就是那种看着很正经,其实满肚子不正经的人,安浅辞依旧无语他:“哥,你还是老样子,最近又骗了多少少女的芳心?”
安免辰乐呵呵的样子:“不多不少,刚过千。”
玩笑了会,安免辰才讲到正事:“你让我从京城回来,是要作什么?”
“哥不是自称有一颗八面玲珑心么?”
“贤弟如此高深,我向来猜不透他的心思。”
不想和他绕东绕西,浅辞挑开了说:“我以后打理事务的时间可能会减少,你回来自然是替我。”“酬劳呢?”“你是想我告诉爹你在京都烧了京红楼么?”“啊,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浅辞淡淡地笑了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没看透我。”“我看透你了,你就是只披着羊皮的黄鼠狼。”"送客。"“弟弟~何必如此绝情~~”“那你先去漱漱口。”事实证明,免辰是假正经的!浅辞是毒舌的!
八音回家后,院子里伤风甚和尚式在下着象棋。
“咦,你们在下棋啊?”八音凑上去。
尚式露出了不爽的眼神,很直接地问道:“你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主上的事?”
“怎样算对不起主上的事?”
“这事不应该问你么?”
伤风甚拿着棋子,对八音笑了笑:“别管他,他有点护主心切。”
尚式嘟哝一句:“闹不明白你们这些人。”
伤风甚瞥了他一眼:“又不是情圣,闹那么明白做什么?。”又对八音笑道,“白银仙人在后院喝酒买醉。”
八音点点头,向后院走去。
原来白银醉了的时候是这样的。他坐在石桌旁,桌上有好几个酒坛,他单手支着腮,闭着眼,嘴角是平的,脸也没红,醉和没醉一个样。
八音下蹲了身子,与白银平齐:“白银。”
白银睁开眼,见是他,扯了扯嘴角:“嗯。”
八音还在想是直接点还是先关心关心他,白银又闭上了眼。
八音便又唤了声:“白银。”
“嗯?”这下连眼睛都没睁开。
八音随便选了一种:“你怎么了?”
“你管我作甚?”
“这个我不知道。”
白银摇头:“你要这样子单纯到什么时候?”
八音问了第二个问题:“你有能表明我是狐狸精的仙丹么?”
“不用表明,”白银又睁了眼,还动了手,使劲扯八音的脸:“你就是。”
“痛痛痛痛~”八音拍开白银的手,“可是浅辞要证明!”
证明什么?证明了你就跟他走了么?
白银眼眸的银变得冰冷:“没有什么仙丹,你要么跟我好好过,要么就去死,找什么仙丹!”这……就是所谓的酒疯?八音扁了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白银就站起来进了屋,冷漠的语气:“你以为你当真就是我手心里的宝,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么?”尤其是这种要男人的事,想都别想!
八音烦躁起来,他的表达能力总是不够,只知道自己烦,却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只是抓头发,跺了跺脚。真是只无力的狐狸受……
安免辰一点都不想在浅辞那色戒用的屋子里过夜,尤其是和自己阴森森的弟弟。所以到了晚上,柳枝飘拂,月儿丰盈,一个良辰美景的背景,浅辞的屋子里却冷冷清清的。
浅辞又喝了口茶,他已经完全摸透了来了两次的鬼的水平,那就是没有水平,他今天不再看《夜话》,随便捧了本《民间杂话》就慢慢地翻阅起来。
夜深烛明,烛花偶尔爆出,打破夜的宁静。
门板被叩响,浅辞没有表情,好像一点都不欢迎来客,也是,一个鬼装什么礼貌。然后,门戛——地开了:“浅辞。”浅辞握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晃了出来,还是故作冷静。
八音慢慢地慢慢地走到他的桌前,坐了下来,面孔在月光下好像发着银白色的光芒,他一笑,杏仁眼眯了起来,褐色的眼眸亮闪闪的。
浅辞放下茶盏,柔柔一笑:“你那么快就回来了?”
八音在桌的对面,衣服松松垮垮的模样,前倾时都可以看见白皙的胸口:“嗯,我很想你啊~”
浅辞也前倾身子,笑得慵懒迷人:“是昨天的符咒不够你用么?”
“八音”眼神一震,掩着嘴笑道:“浅辞你在开什么玩笑~~”
浅辞恢复了面无表情:“你到底觉得你变的他哪里像了。”
“八音”咬牙切齿,通地变成了前日的清秀男子的模样,拍案大叫:“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浅辞开始看自己的书:“一身骚气。”实际是是因为八音的步子从来都是蹦蹦跳跳的,至少八音走向他的时候是这样。
那鬼抖着手指指浅辞:“你,你,你怎么不积点口德?”
“对一个三番四次挑战我底线的鬼么?”
那鬼就好像在演戏一样,伏在桌子上哭泣:“小男子我死不瞑目~~生前不受尊重~~死了也被无视~~为什么这些臭男人从来都是这副德行~”
浅辞接着无视他。
那鬼抬头,眼里没有一点泪花:“我叫柳叶。”依旧没有回应,柳叶他扭曲地笑了:“你就对着你的小音才会笑如春风!”
浅辞抬了眼:“听你的名字,你是□□死的吧。”
那鬼又抖了起来:“你你你怎么那么下作、那么恶毒、那么没有天良?”
浅辞低了头:“滚。”浅辞虽然毒舌,柳叶却也坚定,还在挑衅着:“昨天睡得很爽嘛,那什么音也是男妓?”
浅辞抬起头的时候,那模样简直就是地狱修罗,根本就没讲话就从袖口甩符咒,柳叶终于比浅辞反应快,他以光速飞出窗外,留下袅袅回音:“哈哈,你也有在乎的人啊~你给我等着~~”
浅辞合上书的时候还隐隐有怒气,怎么会有那么无聊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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