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越者的个人史诗

　　梁晗看着他的背影，愣了半晌，然后赶紧跟上去：“诶……等一下！”她伸手一把扯住他的手臂，却分明听到他倒抽气的声音，赶紧又松了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
　　“离我远点。”他冷冷道，然后继续一拐一拐走着。
　　“但是如果根据你说的，我惹了乱子出来，要连累到你一家子的话，我就更不能走了啊！”梁晗皱眉，跟上去，“我跟你回去，然后如果要有人来找麻烦的话，我就说是我做的！”
　　赵正不理她，继续走自己的。
　　她不屈不挠地继续跟着：“我说真的我没骗你啦！这件事情如果是我惹的，我没必要让你一家子受害了然后自己跑路吧？呃跑路就是说逃命……不是，我是说——”
　　“你最好弄清楚一件事情。”赵正被她吵得心烦，停下脚步看着她，“你什么也不算，元氏夫人和赵玉只会冲着我来而已。”就算到时候她主动站出来了又如何，赵人痛恨的是身为秦人的自己，早就想找各种借口对付自己和母亲了，今日的事情早晚也是要发生的，不过是个不同的幌子而已。
　　“凭什么啊？还看不起我？”梁晗一下子血冲大脑，说，“你不也跟我一样就是个平民老百姓嘛！开什么玩笑啊！”
　　“不要把我跟你这等贱民牵扯到一起。”赵正斜睨她。
　　她怒极反笑：“我贱民？好，我做了共和国十几年的当家作主老百姓，还越活越回去了是吧？我是贱民——就你这样子，你以为你能高级到哪里去啊？！看那样子就是战乱从秦国跑过来做小生意的吧你！还跟我这装高贵？！”
　　“你——！”由于身份缘故，赵正平日里极少与外人交谈，更是难以和同龄人交流，只能在比较亲近一点的长辈面前还能有点话讲，只是也是沉默惯了，更不会与长辈顶嘴，这下子碰到了梁晗一口气一长串，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驳，又顾及着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便只能臭着脸别过头去走自己的路，努力不去理她。
　　梁晗却来劲了，追着他道：“怎么了？不说话啦？说不出啦？嘁！还装架子高！了不起啊！叫你莫装B，装——”
　　“闭嘴！”赵正忍无可忍喝道。
　　她一愣，然后又说：“你让我闭嘴就闭嘴，我面子哪儿放啊？”
　　赵正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漠视她，漠视就好。
　　然后梁晗自己念叨了一路，跟着赵正到了巷子偏僻角落里，看着他推门进一间破旧的小院，想了想，跟着抬脚进去，赵正回头要关门，她赶紧一把拦住，笑嘻嘻道：“嘿嘿，兄弟一场，架都一起打过了，不至于这么没义气吧？我今天一早上到现在都没吃一粒米呢！”
　　赵正看着她，冷冷说：“滚。”
　　“诶，小孩儿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啊！”她赖在门口就是不肯走，赵正也不肯放她进来，两人争执期间，屋里出来一个女人，不解问道：“正儿，天冷，回来了站在门口做什么？”
　　梁晗看到赵正在一瞬间微微皱眉，转身过去：“母亲。”
　　出来的女人正是赵正的母亲，赵姬。
　　趁着这一空当，梁晗赶紧推门进去：“呃，你好啊，阿姨——不是，夫人，您好！”
　　站在屋门口的赵姬一愣，走过来：“你是——正儿，你这伤……”顿了顿，她叹口气，伸手心疼地拉过赵正的手，“快去屋里快去屋里，娘给你上药。”
　　说着，赵正由着她拉自己朝屋里走，却走两步，又看到自己母亲停下脚步，回头，不解看着梁晗：“你是……”
　　梁晗赶紧伸手指了指赵正，回答道：“我是他的朋友！”
　　赵姬稍稍蹙眉，看向自己的儿子，赵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就看向另一边，不做声。思量之下，又看到梁晗身上的狼狈，便微笑道：“既然是正儿的朋友，快进屋吧，外面冷，一并上药。”
　　“嗯！”梁晗赶紧跟过去进屋。
　　一进屋，她长吁一口气。这才叫做冬天应该待的地方啊！这几天都蹲在外面乞讨，没被冻死都是奇迹了！
　　赵姬见她下意识搓着手，也知道必定是冻坏了，便笑着指了指屋中央：“那里有炭盆子，姑娘靠近些会暖和很多。”
　　梁晗赶紧道谢，然后就窜到炭盆子旁去，伸手在上面烤着火，感觉自己都复活了一番。
　　赵姬则是对赵正道：“正儿，娘正估摸着你回来会冷，便让你婷姨给烧了水，你回来便可以泡一泡热水澡，也舒服多了。”
　　正说着，又有人掀帘进来，先是看到梁晗对自己傻笑，一愣，又见她身上奇异装扮，下意识退后两步，看向屋内的另外两人：“夫人，公子。”而后也顾不得对梁晗的害怕，径自快步走过去，“公子，您的伤——”
　　“我没事，我去洗澡了。”赵正说着，起身朝屋外走。
　　“嗯，公子，我已经把干净衣物放在一旁了，您洗完之后把换下的衣物放在那里即可。”安婷朝他背影说着，又看了看梁晗，回头看赵姬，压低了些声音，“夫人？”
　　赵姬却只问：“还有多出来的热水吗？”
　　“嗯，还余下大半桶。”
　　赵姬站起身来，朝梁晗走过去：“这位姑娘，正好还有热水，不如你也洗一洗，换套干净衣服？”
　　梁晗抬头看她，愈发觉得这就映证了一句话：人美，心也美啊！一点也不想那个臭脸小鬼头！
　　她赶紧笑：“嗯，那就麻烦您了，不过——这个，那个……”她又迟疑一下，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没有换洗衣物……”
　　“呵呵，”赵姬掩嘴而笑，道，“这个倒不必担心，看姑娘和我正儿的身形都差不多，应该也可以换一换正儿的衣物，至于现在身上的，交由婷儿洗晾完了再换也来得及。”
　　梁晗顿时感动得就想说出以身相许之类的话了，强忍着怕吓了这难得的好人，只能用力点头。
　　见她这样，赵姬微微一笑，对安婷道：“麻烦你了。”
　　安婷也笑道：“那，这位姑娘，随我来吧。”
　　“嗯！”梁晗赶紧站起身子跟着她朝另一间小屋子走，安婷给她调好热水，又拿来干净衣服放在一旁，便出去，给她关上门。
　　梁晗赶紧脱了衣服往水桶里钻，泡到了热水之后，她发出由衷的感叹声：“唉……”果然还是泡个热水澡舒服啊……
　　在她泡澡期间，安婷回到大屋子里，赵正很快就洗好了，赵姬正在烛光下为他细细上着药，她走过去，心疼地看着赵正身上的伤：“公子，疼的话就说，奴婢给您吹吹都好。”
　　赵正倔强地咬着嘴唇，摇摇头。却不知这个样子让她更加心疼。
　　毕竟是亲眼看着出生的，那时候赵姬在自己手上咬的痕迹都还在。安婷便是赵姬生产当日被咬了手的那个婢女，她一向对赵姬忠心耿耿，即便是近年来，赵国内反秦的声音越来越大，赵姬为了避人耳目而不得不搬出质子府，到这偏僻破烂的屋子里来深入简出，她也跟了过来照顾赵姬母子俩，赵姬自然明白世态炎凉，由此更是将安婷当做亲姐妹一般亲昵。
　　看着赵姬亲手给赵正上药，安婷站在一旁，犹豫着，问：“公子，那个姑娘是……”
　　如今他们在赵国的境遇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对于任何事情任何人都要小心谨慎为上，生怕就中了什么圈套。
　　“我不认识她。”赵正说道，“就是她打了赵玉。”
　　赵姬手上的药瓶忽的一颤，她赶紧拿稳了，看着赵正道：“她打了赵玉？是赵玉又在找你麻烦？”
　　赵正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母亲，我没有还手，不过她——似乎看不过去，所以出手教训了赵玉一番。”
　　“怎么这么糊涂！”赵姬皱眉，“正儿你也不知要阻止一番吗？赵玉不是我们能惹的！”
　　赵正沉默不语。
　　安婷赶紧插话道：“夫人您别急，看公子被打成如此，定是当时也顾不上说了，更何况，那姑娘也不一定会听公子的啊！”
　　赵姬渐渐缓下神色，深叹一口气，伸手抱住赵正，轻轻抚着他的头，道：“正儿，不是为娘的狠心，只是……唉，你要明白如今我们的处境。随着赵国和秦国的四处小战不断，又有长平之战在前，赵国境内对于秦国的仇恨更是逐日无减的，在你父亲来接我们走之前，我们只能忍着，哪怕是苟且偷生也罢，要恨只恨，你为什么要投胎为我的儿子，娘一个妇道人家，没有能力保护你，你要恨，就很娘。”
　　赵正沉默半晌，闷声道：“我没恨您，母亲。”要恨的，是赵国那些只会欺凌自己的人！有本事不去战场上打赢秦国，却只会在角落里对着自己孤儿寡母的打骂羞辱！到底算什么！
　　安婷也强颜欢笑劝道：“夫人，您别这么说，您的苦处，公子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赵姬无奈苦笑。
　　梁晗换好衣服，一进屋门，就看到三个人抱在一起，愣了愣，有些不好意思打断他们。倒是赵姬看到她，便松了手，站起身子，朝她走过去，缓缓福了福身子，道：“正儿的事，还是有劳姑娘相助了。”
　　梁晗赶紧摆手：“阿姨不是，夫人您别这样，我那就是看不过去了，您赶紧着别这样！”
　　赵姬站直了身子，又看她身上同样的青紫伤口，说：“姑娘，你也一起上药吧。”
　　“啊？嗯，麻烦您了！”梁晗走过去，安婷赶紧替她上着药。
　　“谢谢啊！”梁晗冲安婷笑得露出大白牙。
　　安婷微微一笑。
　　赵姬则是在一旁坐下，问道：“不过看姑娘先前打扮倒也是颇为奇异，莫非是不属中原之地？”
　　梁晗恍然大悟道：“啊，我都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梁晗，来自于——呃，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遥远的地方？”赵姬微笑着表示自己不解。
　　梁晗思索了很久：“嗯，遥远。”
　　见她仿佛不想说的样子，赵姬与安婷对视一眼，也没有追问，又说：“今日里有劳了姑娘，可是姑娘，你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嗯，什么元氏夫人的独生子啊。”梁晗说着，看看赵姬，道，“放心吧，夫人，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会全力承担下此事的。”
　　赵正闻言，不屑地别过了头。
　　赵姬脸上的忧愁却是愈深：“怕只怕，此事不是梁姑娘可以一力承担得了的。”顿了顿，看着梁晗明摆着不明白的神色，苦笑道，“梁姑娘大概也可以由赵玉的话中得知了，正儿身为秦国质子之后，赵姬又由赵人沦为秦人之妇，赵国之人早已看不惯，时刻不在寻找机会除掉赵姬和正儿，即便没有今天梁姑娘出手插入，也会在改天设个其他的局给正儿或者赵姬……”
　　“等一下，我能打断一下吗？夫人……”梁晗下意识舔了舔自己有些干涩脱皮的唇，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我能再打听一下您和那——和您家公子的名讳么？”
　　赵姬一愣，说：“正儿全名为赵正。”
　　“那您的名字……”
　　“赵姬。”
　　“我知道了……”梁晗的表情却是扭曲多彩到不行。
　　赵国，秦狗，秦国质子之后，赵姬，赵正……好，很好不过了。
　　梁晗咽了口口水：“夫人，敢问您认识吕不韦和嬴异人吗？”
　　屋内忽的安静得有些诡异，三个人全部看着梁晗，梁晗不禁打了个冷战，干咳两声：“呃，不认识就算了，也没什么好认识的，真的……”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吧？
　　倒是赵姬先缓过神来，微笑得无懈可击：“梁姑娘这是说笑了，邯郸城内都知道正儿乃赵姬和夫君异人所生。”也因此，才落得如此田地。
　　“赵正……正月里出生所以取名为正，随母姓赵？”梁晗又问。
　　忽的，赵姬和安婷的神色都警惕起来，她俩对视一眼，安婷转身走到门口栓门，守住了门。
　　梁晗见状，下意识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摆手：“我我我——”
　　赵姬脸上的笑容却全然收起了那仅剩的温情，标准而看不出感情：“不知道梁姑娘从何而知？又是何人所派？”
　　梁晗沉默着依旧在思考着一个重大的问题。
　　见她不做声，赵姬微微眯眼，拉住了赵正，看着梁晗道：“莫非是赵王——”
　　“啊？不是不是！”梁晗这才知道赵姬原来想岔了，自然也明白这个女人整日里过的草木皆兵的日子，赶紧摆手道，“放心吧我绝对不是赵国的人！”见他们依旧一脸防备的样子，她又赶紧表明立场，“我生是秦国的人，死了也是秦国的死人！”
　　“梁姑娘说笑了。”赵姬淡淡道，“身为秦人，并不是一件多光彩的事情。”
　　梁晗心下明白，这是赵姬在试探自己，她定然是不会轻易肯相信自己的，毕竟在这个乱世，又是以如此身份处于如此尴尬的背景中，赵姬要做的，便是自保，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一轻微的疏忽都可能会让她和儿子全部丧生。

《[图]千木森林》
封面制作处，欢迎大家光临，虽然店主不是我……>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