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花开吗

　　安淮市接连下了很多天的大雨，楼温着凉得了重感冒，大半个月都是病怏怏的。

　　王语嫣陪着她跑了好几趟医务室，配了一桌子的药都不见有起色，听着她就没停过的咳嗽声也不由担心起来，便在大课间陪她接热水时，又开口劝道，“温温，你这感冒都那么久了，医务室的药吃了也没用，要不去医院检查检查吧。”

　　楼温晃了晃杯中刚冲下去的药剂，带着鼻音道：“没事儿，咳咳，我再吃两天药。”

　　“你听你那鼻音。”王语嫣撇了撇嘴，又是心疼又是无奈，“病是拖不得的，小病也会拖成大病。”

　　楼温看她担心自己，露出个安慰的笑来，“好阿团~我这不是怕担心落下课嘛，我保证等周末放假我就去医院。”

　　“真的是怕落下课还是怕让你爸妈知道啊？”王语嫣一语拆穿了她的谎言。

　　楼温和每次都占着电话机的其他女生不一样，她极少和家里打电话，通话时长也不会超过3分钟，甚至每次打电话前还要做个深呼吸。

　　一般人得了那么严重的感冒，家里人早接去医院看病了，王语嫣不但没见到楼温家里人来过，甚至还看到楼温填了新一周的留校申请，她已经好几个星期没回家了。

　　楼温苦笑了下，“怕他们担心。”

　　王语嫣叹了口气，“周五我带你去医院。”

　　“我……”

　　“不许拒绝。”王语嫣忙打断她的话，“先把手里药喝了。”

　　“我不是要拒绝。”楼温笑得眼睛弯弯的，“我是想问你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逛街吃好吃的。”

　　一听到吃的，王语嫣眼中都带了光，“好啊好啊，安医大附一院那周围刚好有条小吃街，有个叔叔卖的臭豆腐特别好吃，还有个阿姨卖的炸排骨超级香的……”

　　楼温一口饮尽杯中的药，看着王语嫣如数家珍盘点美食的样子，舌尖的苦味也渐渐消散了。

　　两人说说笑笑走出茶水间，王语嫣侧着身给楼温详细描述炸排骨的口感，正说到外酥里嫩，就被楼梯口突如其来上楼的人撞到，得亏楼温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知道撞了人，那个人也连忙向前道歉：“真不好意思，走得太急了。”

　　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楼温朝来人看去，是林过的朋友，段景。

　　他手里提着六个杯子，清一色的特百惠，不细看还以为是搞批发，杯子颜色各异，有两个粉色款明显是女孩子用的，贴着对应的可爱兔子贴纸，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是闺蜜款。

　　“没关系的。”王语嫣揉了揉被撞的手肘。

　　“真对不起，我请你喝咖啡。”段景把杯子全部搂在了怀里，空出了只手，从兜里掏出了两包挂耳咖啡递给了王语嫣，再加上他那一脸人畜无害的笑。

　　被蛊惑的王语嫣已经明显短路，变成了个只会笑着说谢谢的机器了。

　　看不下去的楼温只好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王语嫣，该回班了！”

　　听到楼温的声音，王语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有些过头了，心生尴尬忙扯着楼温走了。

　　走了没几步，王语嫣就看着手里的咖啡，笑道：“我好像又心动了。”

　　楼温歪头盯着王语嫣，“不用说，看都能看出来。”

　　“啊？”王语嫣很是懊恼地向楼温问道，“那我刚刚的表情岂不是很花痴？”

　　楼温不答，思索一番后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大概比出了一厘米的间隙，“还好，也就比这个夸张个几百倍吧。”

　　王语嫣万念俱灰，“啊啊啊……那你还喊了我的名字，更丢人了。”

　　“我不喊，他怎么知道你叫王、语、嫣。”楼温挑了挑眉。

　　“可是……”王语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至少他现在对你有印象。”楼温顿了顿，看向王语嫣手里捏着的两袋咖啡，若有所思地笑道，“总比他从没听到过你的名字好吧。”

　　王语嫣点了点头，扭头向身后的开水房看去，“他笑起来好漂亮，好吸引人。”

　　楼温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开水房里有不少人，段景站得最外面，六个水杯被他一字排在热水机上，那阵仗都没人敢排他后面，是挺吸引人的。

　　王语嫣叹了口气，颇为遗憾道：“也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段景，5班的。”楼温脱口而出。

　　王语嫣皱着眉，将目光转向楼温，“温温，原来你不止认识我们班的人啊？”

　　楼温解释：“只是恰巧路过时听过别人喊他的名字。”

　　“你这都能记住……”王语嫣佩服极了，又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5班，那不就是林过他们班。”

　　“好像是的。”楼温并没有直接肯定，而是选择了含糊其辞。

　　“不是好像，就是。”王语嫣指向了楼温身后，“你看林过和段景多熟啊。”

　　那个无比熟悉的身影再一次出现。

　　他刚在段景身边站定，手里就被塞了两个杯子，一个天蓝，一个粉色。

　　楼温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白色陶瓷杯，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的那场际遇。

　　有的人连水杯都那么般配。

　　“走了。”楼温转回头，不敢再多看。

　　*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是历史，楼温她们班的历史老师早在中午就通知了她要带学生去户外上课，也因此所有人都从期盼着放学转为期盼着下午的历史课。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历史老师的一声令下，全班的人都蜂拥而出，跟在领头的历史老师身后，停在了二楼。

　　大家正困惑，就见历史老师走进了五班，没用一会儿，又领了帮学生出来壮大了她的队伍。

　　“我们这次是两个班一起上，不讲课本带你们放松一下逛逛学校附近的公园。”历史老师话一出，更是引得两班人的欢呼。

　　有人为不用上课开心，有人为能出学校欣喜，也有人为恰好是五班而庆幸。

　　譬如王语嫣，又譬如楼温。

　　五班跟在楼温他们班后面，见带头的是段景和林过，王语嫣便拉着楼温特意放慢了步子留在自己班的队尾。

　　段景貌似真的记住了王语嫣，刚靠近楼温她们班的队伍时，就看了过来，甚至还朝王语嫣笑了起来，连带着段景身边的林过一行人也频频侧目。

　　“段景刚刚是在和我笑吧。”王语嫣掐着楼温的手臂没底气地确认着。

　　“应该是。”

　　“真的吗？”

　　“那我再帮你看看。”

　　楼温一转头，没见着注视的段景，反而是和林过的目光遥遥相对上了。

　　猝不及防的对视，惊得楼温一愣，被抓包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直直坠下，偏偏林过没有丝毫闪躲，少年清澈明亮的眸底，藏着探究笑意，弯一弯眼睛就能赛过三春盛景。

　　到头来还是怀有一丝心虚的楼温先败下阵，急急错开目光，转回原位。

　　“在看我吗？”王语嫣以为她是探得真相回来，急切开口。

　　楼温摇了摇头，余光又瞥到了林过，他正和段景说着话，目光若有似无地看过来，嘴角的笑就没消失过。

　　“你怎么耳根子红了？”王语嫣察觉到了不对劲。

　　“没什么，快走吧。”楼温挽着王语嫣的手臂，满脑子只剩下落荒而逃。

　　*

　　安淮七中附近有一条江，江边绿荫连绵处就是他们一行人的目的地——鹿鸣公园。

　　公园称不上大，特色是有一条挨着江边的繁花路，四时不同花期的花排布错落有致，所以这条路上一年四季都能见到盛开的花。

　　历史老师给的自由活动的区域，正有几株早开的桂花，芳香馥郁，惹得一帮学生都围着那几株树。

　　楼温也不例外，幼时被奶奶带在身边，乡下的小院子里就有一株桂花树，赶上开花奶奶总会折一枝放在床头，花香就会随着奶奶轻摇蒲扇带来的风一并沉入她的梦中。

　　王语嫣倒是没有看花的闲情逸致，她目光就没从几步外够树枝玩的男生中的段景身上挪开过。

　　“你这样盯着，未免心意也太明显了。”楼温好心提醒。

　　话音刚落，段景就脱离了众人直直向王语嫣这边跑来，王语嫣虽是面色如常，可抓着楼温的手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

　　“你踩这块石头容易摔下来。”

　　段景奔向了她们身后，石头上正站着个明艳女生在折桂花枝，一头长发格外晃眼。

　　“思思想要桂花，我帮她摘一枝。”

　　“阮思思要花，会找林过摘。”段景朝女生伸出手来，“余嫣然，你下来。”

　　这一番动静下来，周围人都心里有了数，此起彼伏的“哦~”，将故事中心的主人公围住。

　　“不需要你扶。”余嫣然红了脸，够着一旁阮思思的肩跳下了石头，拉着阮思思就逃开了。

　　最后散场，留下窃窃私语的围观群众讨论着这一下被爆出来的“两对”，有说阮思思和林过绝配的，也有说余嫣然和段景天造地设的。

　　只有王语嫣和楼温沉默地望着不远处的江面。

　　直到讨论声逐渐消失，王语嫣声音才低低传来，“虽然说出来很丢人，但我好像还是喜欢他。”

　　“就为那么一瞬的心动？”楼温不知自己究竟是在问王语嫣还是在反问自己。

　　“嗯。”王语嫣释然一笑，“偷偷喜欢也不违法吧。”

　　“不违法。”楼温伸出手，掌心接住了那枝差一点就被折下的桂花落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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