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挂枝

　　晋城的昨晚淅淅沥沥下了小雨。
　　到天亮后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姜枝刚从床上爬起来，在卫生间镜子前看着自己的眼睛，刷牙。陈心禾就说对门，咱们房东家，来了个帅哥，以后都要在这生活了。

　　那帅哥她看见了，帅的不要不要的，成绩也好的不行，你多学学人家——

　　接着是吧啦吧啦的细数姜枝这放假的一天天都在干什么。

　　甭管干什么，反正就没在用功学习。

　　姜枝被絮叨的脑袋都要炸了，洗完脸转身，任水滴湿漉漉地沿发丝往下淌，低头，看见一岁半的小黑摇着尾巴跟自己脚后跟转圈。

　　姜枝想起来，道:“妈，昨天我们这狗差点丢了，它到处跑，被我们这栋楼的男生捡到，还给我，这狗还不愿意跟我走。”

　　震惊，辛酸，她们养了条白眼狗。

　　“嗯？”陈心禾在厨房切火腿:“帅吗？”

　　“……”

　　姜枝耷着眼皮，三秒后回:“帅。”

　　桃花眼，又不桃的太妖孽，瞳孔黑黝黝的，散发着一股不好开玩笑的气息，消化了他的女气。
　　鬓角剃的利落，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骑着一辆共享单车，手上拎着透明便利袋装的卤味。

　　然而你看他一眼，他再抬起眼皮看你一眼，你就看不下去了。

　　因为他面无表情的整张脸都写着:
　　你看个屁？

　　那是昨天还没下雨的下午三点半，天空阴沉沉，地面白晃晃，姜枝漫不经心玩着手机，溜着在家一直不听话，非要出来逛的小黑。见到这个帅哥被扰乱心绪后，她心不在焉的遛着遛着，突然发现小黑太听话了，她手腕上的狗绳拉的一点都不起劲，她心存古怪的一回头，他妈，就发现小黑不见了！
　　她靠。
　　她惊恐地彻底转过身来，被一声响亮的车铃声惊醒。一抬头，才发现这个一看就讨厌的少年骑着晃悠悠的车，车把上晃着不羁的便利袋，一直死鱼脸的跟着她。
　　他车轮转动的身边，跟着她那要吃不要妈的黑孩子，尾巴快要摇成螺旋桨……
　　姜枝：“……”

　　屏了屏气，姜枝：“……”

　　那刻她真觉得她狗白养了。

　　她烧的整个脑袋都要熟了的跑回去给小黑重新扣上狗绳，低声说谢谢。个子高高的少年一只腿支着地撑着车，开了第一句金口，低低沉沉地含着嗤笑，像冰箱里汽水的冰碴，听起来愉快，原本不好的心情被她和她狗弄愉快的那种：“你平时就这么遛狗的？”
　　姜枝：“……”

　　少年最后把便利袋里的鸭脖分了一半给她小黑，问小黑叫什么。
　　她说叫小黑。

　　他又笑，虽然不是嘲笑，但也大概嫌土。但大部分只对着她狗，一副还挺中意的样子，最后把剩下的鸭脖扎起，扔进车篮里，一个蹬车，也没跟她打招呼的就向前方楼呼啸而去。

　　整个削瘦又不羸弱的体态像夏天的风。

　　把大概的来龙去脉跟妈妈说到这，姜枝叹气，这过程不是很美好，很有点吃了苍蝇的难受。

　　姜枝躲开脚下的小黑往自己屋里走，跟妈妈道：“妈，咱小黑是会被人一毒就死的孩子吧？”
　　陈心禾点头：“它现在还小，不能分辨。”
　　姜枝进屋里，陈心禾：“你哪怕十岁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想的。”
　　姜枝：“……”

　　姜枝胸口被扎一刀的在穿衣镜前扎头发，她亲爱的母亲不依不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小时候都很贪吃，不是我注意，你们早死一万遍了。”
　　“……”

　　自以为很幽默实际就是爱卖笋的她妈说：“枝枝啊，我等会中午包点饺子，你拿着到隔壁敲敲房东的门，把饺子端给她和她孙子吃吃，房租马上又要涨了，我们讨好讨好。”
　　她母上大人做事总带有很强的目的性。
　　姜枝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点头说好，又想了想问：“她那个成绩很好的孙子多大？跟我一样大吗？”
　　“是呢，一样大，今年十六，听他奶奶说有点叛逆，但人家成绩好，理综数学卷子一百五能考一百四——”
　　吧啦吧啦。

　　“你数学只能考六十分。”

　　姜枝：“……”
　　我谢谢你。

　　姜枝的父亲一早去市场搞冷冻了，不在家吃，而中午要贤惠得当的全职妻子骑着小电驴送饭。

　　中午十一点半，陈心禾煮好了饺子，挑了二十个装饭盒里，等着出门，让姜枝赶紧给人送去。
　　再一次听录音带听睡着的姜枝迷迷糊糊地“嗯”声，翻了两滚从床上爬起来，对着镜子理了理没怎么乱的马尾，拍拍干净的脸，提着放在厨房的饺子盘，拿上钥匙，在她妈前脚刚走，后脚也出发的关门敲响隔壁的门。
　　他们租的这个房，房内空间小百平方米大，就导致房型外面的空间不够——因为房东家也百平方米。她面对面对面的房东的门，背后左边是电梯，右边是堆积点杂货的不到两米的走道，角落一个逃生楼梯。
　　头顶声控灯，不跺跺脚，不发出任何声音，这小小的走廊就会像黑夜，采光不好，要你视网膜适应很久才能看清周围东西的轮廓。
　　她没跺脚，也没发出声音，就这样在乌漆嘛黑的等了小一分钟后，门开了，暖色的光透出来，目测一米八五左右的昨天见的少年黑发黑眼，穿着一身黑色卫衣加黑色休闲裤，有点困懵的脸侧沾着光，不明所以地眼眸淡淡向她垂来——

　　姜枝昂着脸：“…………”

　　沈星许：“……”

　　骤然鸦雀无声的女方快要窒息的狭窄空间里，少年蓦地翘了翘嘴角笑了，平淡地问：“你蹲点蹲这来了？想强抢民夫？”

　　少年长相山清水朗的俊，声音又带点烟嗓的撩。

　　姜枝：“？？！”

　　卧槽“不是”两个字发不出声的回过神来，眨着因震惊而频繁的眼，姜枝退后一步问他：“不不是，你怎么住这？”

　　“……”沈星许提眉：“我怎么不住这？”

　　他看这同学太过震惊，顿了顿，解释道：“这是我家。房本上打算写我名但我没同意。”
　　“……”姜枝不解地微弯腰盯着他漆黑的眼，“你是这个房东奶奶的孙子？房东奶奶呢？”

　　“……”少年有点不耐烦，靠在鞋柜上歪了歪头看她：“我奶奶出去打牌了。”
　　“你找她有事儿。”

　　“……”姜枝艰难地把眼皮耷下，垂头看自己像丫鬟一样规规矩矩，恭恭敬敬地端着一盘饺子，喉咙瞬间咯痰，丢脸说：“我，是你对门的，来给给你奶奶和你送饺子。”

　　“……”

　　她再抬起脸，瞥到男生怠懒的，似笑非笑的神情，这会鎏金的灯光又在他有些蓬松的头顶的黑发上安静的跳舞。

　　“什么馅的。”他说话又像恩赐的开金口，慢条斯理的带着哑。

　　他妈。姜枝内心骂娘：“白菜猪肉馅。”

　　“好吃吗？”

　　“？？”又欲要眼睛垂下的姜枝抬眼，
　　不爽的死人脸：“你说呢？”

　　“对不起。谢谢。”少年几不可闻的叹口气，双手伸过来的端着。

　　“……”姜枝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发现没什么可说的，把嘴又默默闭上了。

　　沈星许想回去，但发现她这欲言又止的样，转身走的那刻又停下，侧了侧脸，放缓了语气问她：“怎么了？”

　　“没事。”姜枝憋话道：“你记得蘸醋吃，还有，给你奶奶留点儿。”

　　“……好的。”沈星许又想转身，但福至心灵地加点拿人手短的善良，迫使沈星许看了看低头的友爱善良的同学道：“我奶奶提起你们了，说你们待她很好，要我有空拜访——你喜欢吃巧克力吗？我拿着你尝尝。”

　　“！”姜枝震惊。

　　摆手说：“不用，你进去吧，真不用。”

　　她最怕虚与委蛇的客套，你来我往，没完没了的。
　　可姜枝扭头正要回去，少年咳嗽一声，让这走道的声控灯亮起来，到底坚持的扬了点声跟她道：“你等等，你不爱吃说不定你母亲喜欢，再不济你还有你家黑子。”

　　“……那是小黑。”

　　他叹气的点头说好，回头给她去拿的时候背影顺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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