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时光里深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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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多好的东西，总是在我们不懂得珍惜的时候出现，等你想要去把握时，却发现已经失去了。
　　这话让周晋看着有些耳熟。
　　从什么时候起，人们就开始不停的重复这句话呢？
　　这天他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思绪杂乱，回忆翻滚。很多年前。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知道了失去之痛，却把这句感喟反复念叨着，念叨至今。

　　多年前，周晋住在顶层七楼的一套房子里。大学刚毕业，21岁。
　　闲来无事的时候他站在露台上吹冷风。
　　晚上会有一群朋友聚在这里。娱乐，不过是万年不变的吃吃喝喝，交杯换盏。在客厅里看些乱七八糟的盗版碟片。虽然单调，但是方便，免费。
　　这群男孩子都姓周。一起长大的同族的青少年男丁，地头蛇周氏。托一年年城区不断开发扩展的东风，这些初中高中毕业的半文盲，痞子混混们，手里都有大批的地，店面，待售房，大半辈子吃用不愁。
　　“晋，东子打了很多电话，要我们去戒毒所看他。”
　　“我猜他是时日不多了。哪天抽个空，大家一起开车过去吧。”
　　周晋仍然记得上一次去戒毒所看东子的情景。东子，这个昔日高中的短跑冠军，皮肤黑黑的爱笑的男孩。因为注射过量造成神经萎靡，说话的时候舌头很大，一直不停流口水，东倒西歪无法站立。
　　周晋一直把他年少时笑容灿烂照片放在客厅的边几，企图以此来警示某些朋友。
　　“ 阿迪，听说你找了一个中学老师当女朋友啊？什么时候带来开开眼啊，打算脱离文盲了？”
　　周迪哼了一声：“你当老师就是什么。她不要拉屎放屁啊，抽烟喝酒样样行。”
　　周迪个高，一双长腿，穿洗白磨洞的名牌牛仔裤。眼睛大而睫毛浓密，空洞的眼神也因此演变成一种令人心疼的可爱。
　　他开一辆紫红色的宾利敞篷跑车，去酒吧玩的时候，常常有小太妹搭讪。哥们都笑嘻嘻的，半是轻浮调笑那些女孩，半是揶揄周迪：“泡人还是泡车？”周迪满不在乎：“本少爷有财有貌。”---------他自有一种锦衣玉马，年少轻狂的动人气质。

　　周晋他们还没做好去看东子的打算。他的父母已经打来报丧事的电话。他是父母的老来子，还是根独苗。周晋开车去接他爹娘，一起赶到邻市的戒毒所去处理东子的后事。
　　两个老人已被这个儿子折磨了多年，得到他的死讯，半是绝望半是解脱。从去的路上到回来，耷拉着白发苍苍的脑袋，一会说死了好，死了省得父母难受自己难受。一会却又无声淌泪。

　　那天晚上周晋很晚才回到家。倒在床上闭上眼，就想到东子。想到东子吸毒后说，太多好东西不知道去珍惜，现在想回头已经来不及了。他辗转反侧，满腹心思。
　　唔，压着了。
　　一个声音含含糊糊。周晋吓了一跳。连忙爬起来打开了床头灯。
　　一团乱蓬蓬的黑发。他把那个脑袋扳过来。是个活人。一个女孩。
　　她嘴里含混的哼着。散发着刺鼻的酒精味。用手揉眼睛，费力的睁开眼睛说，压着我头发了。

　　这我的床。你谁啊？
　　我不知道。是吗？周迪说这没人住。
　　打扰了别人连句抱歉的话也没有，酗酒，生活随便。潜意识里下了好几个定语。周晋脸上浮现出无奈的浅笑。
　　女孩还没全醒，带着几分酒气，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恼羞成怒：“别乱想。”
　　“我什么也没想。你睡我的床。还干涉我的想法。”
　　“你笑得很龌龊。”
　　周晋倒吸一口冷气。如今这世道。四处横行的就是这种行为轻薄言语刻薄身体单薄，脸皮却挺厚的姑娘。
　　“看不顺眼别睡。我可保不准我这龌龊的人会做出什么龌龊的事来。”周晋说完，往被窝里一钻，不再理会她。
　　谁怕谁。她似乎也不是省油的灯。毫不客气躺下来。两人背对背，中间一个大洞呼呼的往被窝里灌凉风。
　　这样折腾一番，周晋绷着的神经反倒放松下来，疲惫像潮水涌上身体，他微微打着鼾，沉沉的睡了。

　　直到次日中午，手机振聋发聩般唱起歌来。
　　喂。
　　阿晋，你还在睡啊？妈的，有个眼睛不看路的，骑摩托飙车撞到我们那辆新铲车上去了。
　　怎么回事？
　　诶，那车买回来，司机就停在工程旁边一条偏僻点的路上。谁知道那傻×。。。

　　周晋赶到的时候，周迪正在住院部门口抽烟，好似见了救星一般。“鲍缤纷不是交警嘛？你打个电话给她，没准她还能帮上点忙。”
　　“撞到铲车上的人呢？都在里面吗？”
　　“是啊。两妇女。一个伤势重，现在还昏迷不醒。另一个，和我们还在一块吃过几次饭。是L区罗老大的情妇。长得挺漂亮的。她伤势轻些，就是擦破点皮。”周迪说道这里眼神有些促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真有闲心。不说我还忘了，昨天晚上又弄个什么人在我那睡？”
　　“那丫头。昨天半夜打电话给我，说在酒吧玩到太晚，学校锁了大门，看门的老头又睡死了叫不醒。回不了宿舍，让我找个睡觉的地方。要是平时我不就带她上酒店了吗，昨天晚上给东子守到那么晚，谁有那个闲心呢？我就把她送你那去了。还以为你通宵不回来呢？”

　　一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周晋二叔那阴翳的脸。周晋周迪沉默下来。二叔示意两人出去说话。本来只是赔偿医药费的事，可是那个轻伤的，也就是传说中罗老大的情妇。一醒过来，便开始装神弄鬼起来，两眼发直，尖叫，胡言乱语。发一二个小时的疯，便睡一会。
　　“她朋友说她吓着了。精神出问题了。这哪是什么精神出问题啊，摆明了要狠敲一笔。”
　　“要敲诈倒好了。钱能解决的。要真是疯了，治不好就麻烦了。”
　　“你知道个屁。”二叔一张铁锈色的四方脸抖动着，褐黄色眼珠发怒的瞪着周迪。“她要是真疯了，赔点钱完事。她假发疯，背后没人撑腰她敢吗？她一边假疯，一边到处联络记者，还喊了一帮小混混在工地闹事不准施工。叫你俩负责的事。都死去埋人了？埋的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他爹还是他儿子啊？”
　　两个年轻人都垂首不语。二叔掏出一支烟，周迪掏出打火机给他点上火。二叔抽口烟，这才缓口气对周晋说，“你去找缤纷。她爸爸和罗老大是战友，交情不错。”
　　我都跟她分手了。
　　“什么分手不分手啊。睡了的觉还能赖账？这么好的女孩子你跟她分手。人又漂亮，家里条件又好。能看上你是你前辈子修来的福气。”二叔似笑非笑的看着周晋。
　　冷风在走廊里晃荡，吹得周晋脑子里嗡嗡响。医院的走廊低矮绵长幽黑，只有尽头的窗户透进两块灰惨惨的光。

　　那个所谓吓出了精神问题的女人。姓姚。十八岁时未婚生女。把女儿托付给姐姐姐夫以后，就去关外闯荡，据说挣了一大票回来。前两年返乡，在家乡就是打麻将，没有正经职业。
　　那女人蓬头垢面，一张焦黄脸皮。嘴里哼哼唧唧的胡言乱语。双目似乎没有焦点。可周晋明明白白看到女无赖无可掩藏的狡猾在眼里闪闪烁烁。
　　吞了苍蝇的污秽感这几日来始终挥之不去。女无赖，二叔，东子的脸在他脑海中轮番上阵，让他肠胃略有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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